泪水早滴落下来,哽咽道:“你从前跟我说那些话,我却是记着。正是记着,才这般放不下。若不然,凭你娶十个一百个,与我什么相干?”
“明秀,你听我说。”苏仲星看看四下无人,抓住罗明秀的手,低低道:“母亲只有我一个嫡子,我不忍令她为难。如今且娶了林媚进门,待得三年过后,林媚无所出,自然能休了她。你等我三年,……”
“等你三年?”罗明秀打断苏仲星的话,眼里的泪止住了,怔怔道:“三年后,我就十八岁了,就算我等得,我父亲却等不得。”
罗明秀没有说出的话却是:一个吴玉依,你尚且推不开,到时林媚成了你堂堂正正的妻,你能推得开吗?只怕让我白等三年罢了!
“有人来了!”苏仲星正待再说,听得脚步声,一个转身走了。
罗明秀瞅着苏仲星去远了,这才悄悄往前走,拐到另一个僻静处,果然,侯府那个丫头白桃正等在那儿。
白桃原是周敏敏房里的一等大丫头,新近配了人,却想在出嫁之前谋点嫁妆。罗明秀和周敏敏也有来往,一时察觉到白桃的心思,自是很快就拉拢了她。
白桃年已十七,早就晓事了。罗明秀隐晦的话语,她不须多问也明白。况且这事儿虽发生在侯府,但并不涉及主人,她也不算背主。就是事败,她只不过在侯府宴客时走动几下,无意间对客人说几句话而已,也怪不到她身上。只是没想到,没等她行动,吴玉依就失了神智。更加想不到,被扑倒的会是苏仲星,而不是柳永。
眼见罗明秀过来了,白桃张张嘴道:“罗小姐,这事儿……”
罗明秀摆摆手道:“不必多说,这事儿还没完。”
“罗小姐请明示。”白桃心里起了冷笑,是的,没完呢,要是就这样完了,自己也不甘心呢!
上个月,春光正好,香花林中众花芬芳,自家小姐引了柳状元来看香花,言笑宴宴。花海中,柳状元浅笑的样子,把花儿都比了下去,纵使她平素知轻重,那会,也忍不住多看了柳状元几眼,想着小姐若能嫁了柳状元,她到时就是陪嫁,自然也就……。想到心热处,不由目不转睛。谁知第二日,小姐就把她指给府中一个下等小厮,还是她千求万求,这才暂缓出嫁。但想让小姐收回主意,却是没可能了。小姐啊,你不顾念多年的主仆情份,随便把我指给一个不上台面的小厮,毁我一生。那么,我帮着罗明秀,把你心心念念的柳状元推到别人怀里,也不能算过份吧?
罗明秀哪儿知晓白桃的心思,只以为她贪财,又塞了一张银票在她手里,这才俯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见她点头,瞅瞅无人,又悄悄从另一条路拐回去。
这回虽是多了一个吴玉依,但苏仲星名份上已有未婚妻,再有女人凑上来的,只能当妾。且吴玉依毕竟是当众出丑的,就是入苏府为妾,也不会得到尊重,更加不会有地位。也就是说,吴玉依,虽是添堵了些,但不足为惧,以后慢慢收拾就是了。但林媚,必须在今日解决掉。
却说周斯寻到柳永和苏仲星,请他们去前头继续吃酒。今日之事,永平侯夫人吩咐下人不得乱传,这会前头的人还不知道,但周斯,却是听闻了。悄拉了他道:“仲星,恭喜啊!艳福不浅哪!”
苏仲星自是清楚,永平侯夫人要给林媚撑腰,这头婚事,再无退掉的可能,他将要负了表妹。这当口,又多了一位吴玉依,只觉屈憋难言。一听周斯的话,闷闷道:“何必取笑?”
周斯也知道苏仲星和罗明秀一起长大,情份非比寻常,见他经不起玩笑,一笑道:“说起来,你那个未婚妻却是明媚异常,不比你表妹差,何必愁成这样?再说了,你表妹真要喜欢你,何必死认着名份不放。就进门当个平妻,一样与你双宿双栖。正妻嘛,就摆着当门面,你只管和表妹恩爱,有谁敢说三道四的?”
苏仲星摇头道:“别混说!”
“你呢,不懂女人的心哪!”周斯啧啧道:“没试过,怎知你表妹不肯呢?”
苏仲星不由一阵晃神。
周斯是一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见苏仲星出神,暗暗笑了,自端了酒杯去和柳永喝酒。
柳永和一众少年才子把酒吟诗,因他是前科状元,今天在座的,有好几个准备明年要科考的,少不得请教几句,倒是言笑宴宴。
另外几个少年凑不上去,又见主人周斯只顾接待柳永,便微有酸意,小声道:“柳状元居然有才,但并不是每届状元郎都能在朝中任得要职。五年前那届的状元郎,因不识相,得罪了宰相大人,还被派到边远地区任个六品小官呢!”
“说起宰相大人,倒想起他家待嫁的小姐来。听得才貌双全,可惜至今没机会见一面。”
“永平侯夫人寿辰,宰相夫人倒是来了,他家的小姐,却没露面,不知道是何原因。”
周斯一个错耳,却听到旁边有人讨论宰相大人的千金,只悄和柳永道:“听得宰相大人有意招你为婿,你真个不动心?”
柳永皱了皱眉,随之转了话题。周斯见他不欲提,也知此事极为敏感,转转酒杯不再说了。
角落里几个服侍的丫头,却悄悄讨论着:
“柳状元才华横溢,口才了得,兼又相貌俊美,为何至今还未议亲?”
“两年前柳状元高中时,就有许多媒人上门提亲的,只是每逢有人提亲,柳状元第二天就必生病,几乎耽误上朝。再后来有传言出来,说道柳状元八字不同常人,却要等待命定的妻室出现,才能婚配。就这般,拖到如今。”
“那怎么才知道谁是他命定的妻室呢?”
“咦,你问这么清楚干什么?”
“兴你知道这么多,就不兴我多问问呀?”
“哈,我知道了,你这小妮子动了春心,看人家状元郎俊俏,就梦想起不可能的事了。”
“别乱说,小心被人听到。”
“他们顾着喝酒吟诗,不会留意我们说话的。倒是你,长成这个模样,若能引得状元郎注意,讨去当个小星,也不是不可能的。”
“呸呸,又来取笑我。”说话的丫头是新近进府的,因有几分姿色,常作天真之梦想,众人也爱打趣她取乐,她却是听不出调侃之意,引的大家更爱逗她说话。她这会悄啐了旁边的丫头一把,却又忍不住道:“柳状元这般的,虽未婚,想必府里有许多妾室通房也未定。”
“那你可错了。柳状元啊,据说收拾房间和服侍他的,却是他的奶娘。其余的,多用小厮呢!怎么?不信哪?我初初听到时,也不信的。后来无意间听得夫人们讨论,这才信了。初时,夫人们还悄说,莫不是有龙阳之好,这才不置通房?后来见他举止正派,和男子交往,也没什么不妥之处,这才信了他那个要找命中姻缘之说。”
“究竟是想找命中姻缘,还是想攀龙附凤,可是难说。”白桃恰好进来,轻轻嘀咕了一声。她抽身而出,不再作那些陪着周敏敏嫁到状元府的美梦,却察觉,这位柳状元,原来一边吊着宰相大人的千金,一边还吊着周敏敏。如果说他不是想攀龙附凤,那才怪呢!
见小丫头只顾偷看柳永和苏仲星等人,没有察觉她进来,白桃嘴唇抿了抿,趁人不觉,招手叫过一个年纪略小的丫头,吩咐她几句,见小丫头点头,她这才避到一边。
一会儿,就见柳永如她所料那样,匆匆出来,往另一边去了。
好了,好戏要开场了!
第十三章 三位渣男
待柳永出去了,白桃不动声色跟上,跟到半路,看着柳永确是往园子东北角园圃的地方去了,她这才拐过香花林那边,招手叫过一个颇机伶的小丫头,让小丫头悄悄去告诉周斯,说明柳永的去向。待说完,又密嘱小丫头几句,让她不要跟其它人说,看着小丫头一一应下,自行去了,白桃吁一口气,转身去找周敏敏。
周敏敏却是看完吴玉依撒泼,不忍林媚太过尴尬,拉了林媚出来更衣室门外说话。她一出来见着白桃,笑道:“这半日,你往哪儿去了?”说着不待白桃回答,却是扶林媚道:“闹了这半日,你头发也乱了,让白桃扶你再去整理一番,再往前头去罢!这边的事,自有人处理的。”
白桃听得这话,忙上前扶了林媚,领她到另一边的更衣室,那边自有梳头的家伙。
才梳好头,整理完毕,却有小丫头进来笑道:“白桃姐姐,小姐说且不忙往前头去,只要顺道往园圃那边看看酸瓜熟了没有,要是熟了,让人摘下一些,好给前头的人醒酒用。要是林小姐想去园圃散散,白桃姐姐领了去便是。”
小丫头说完退下了,白桃便向林媚道:“说起来,这里离着种有酸瓜的园圃却近,不若过去散散罢?”
今儿发生了这些事,林媚略心烦,只是苏府又不是她的家,她又是随苏夫人一同来的,便不好先告辞回去。这会自然要熬到苏夫人告辞了,方好一同回去。前边人多嘴杂,适才的事,也不知道传遍了没有?她到前边去,没的让人笑话。和周敏敏再走走散散,待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和苏夫人回去,倒是好主意。
林媚想到此处,顺着白桃的话道:“听说侯府有一种海外移植的酸瓜,专治醉酒,极是灵验。倒要瞧瞧。”
白桃便描述起酸瓜的形状和味道,一边领了林媚往园圃的方向走去。
另一边,柳永绕着香花林往另一处走,拐过月洞门,再走两刻功夫,就到了园子里东北角一处园圃中。园圃中间建了一个茅草屋,近茅草屋左边的土地,划成一小块一小块小苗圃,小苗圃全种植着葱蒜和不知名薯类,右边也划成大小不等的小苗圃,种的却是各种蔬菜。至于搭在茅草屋门前的竹子,却爬满了青翠的藤,藤上垂着的,是小黄瓜和另一种长条状的瓜类。
柳永倒是知道,因为永平侯的娘亲思念小时候住过的故乡,令人在园子里划出一处地方建了茅草屋,搭了瓜棚,划出苗圃令下人种些蔬菜。想念故乡时,她就到瓜棚中坐一坐。三年前,永平侯娘亲亡故后,这个茅草屋没有拆,却是永平侯得空过来坐一坐,又令人移植了酸瓜过来种。移植的酸瓜,后来倒在京城里出了名,据说是醒酒佳品。只是今儿前头宴客,负责看瓜的下人也跑前头凑热闹去了,这处,却一个人也没有。
“确是一个幽静处。”柳永背着手绕茅草屋走了一圈,这才“吱呀”一声推开茅草屋的木门,进了屋内。却见茅草屋一床一桌两张椅子,皆抹擦的干净。桌上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