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去药房拿了药酒送去。”
方青闻言,稍有意外。柳定泽又淡声道,“去跟郑素琴说,她若再敢在七少爷和八姑娘所在的半里地内出现,我就废了她的腿。”
这话听着残忍,可方青却觉对不同的人必须是要有不同的对策,听见这话她一点也不觉柳四郎做错了。而且总觉他变得越发好,再不像往日那样无端的乖戾暴怒。想着,又像往日那样欢喜他了。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一下就见他睁眼,眼里满是意外。
柳定泽伸手拦住,不许她再直了腰身,将她往怀里捞来,反身压下,直直看着她,才觉她眼中的柔情,又回来了。她喜欢的,果真不是身为柳家第四子的他,也不是能许她荣华的人,而是在年少时,还未变得冷情的他。
方青也不避开他的眼,又微微抬头,往她喜爱的男子亲去。刚离唇,就见他俊朗面上已有笑,真切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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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雁中了状元,还进了四夷馆,宋安怡十分高兴。仔细给她绣了个福袋,等她来时,便交给她,“里头有我去寺庙里求的符,听说十分灵验,朝堂不是很凶险么,你要时时带着。”
那福袋做得精巧,还绣了金边,柳雁得了好友赠送的东西,再看看她已隆起的肚子,也为她高兴。虽然她不喜母凭子贵,但易家就易天扬那么一个孙子,宋宋能早日生下孩子,在家中地位自不必说。方才见了易太师和易老爷易夫人,也是让宋宋多出去走动走动,不要闷着。易天扬一说总出去做什么,就被易太师轻责了。
靠孩子巩固地位,说不出有多欢喜,可因人而异,对宋宋总归是好的。柳雁总算是稍稍放下心来,“我后日就要去四夷馆了,只怕不能多来陪你,你要是有什么事要寻我,只管让人送书信来。”
无论过了多久,都像是嘱咐个小姑娘。宋安怡笑道,“知道了,你安心任职,不必担心我。你性子急,又傲,在朝廷别多说话,勤恳做事,免得遭小人惦记,知道么?”
柳雁也点头,“嗯。”
宋安怡又想起一件事来,“鲁阳公主不是要做你嫂子了么?你这做小姑子的,可不要为难人家。哪怕是她为难你,你也不要跟她拧,她到底是公主,得罪不得。”
柳雁听了这话,差点想问她是不是遭了那小姑子的罪,可若问了,她肯定又说不是。反而被自己察觉出来更是尴尬,就忍着没问。
柳长安和鲁阳公主的婚事定在四月中旬。
新皇登基后第一位出嫁的公主的婚事,定不会太草率,只是用时半个月就将公主出嫁事宜准备妥当,不可谓不是每日都在急赶。这一动作,柳雁倒是明白了。
“圣上还是太子时,生母已过世,地位一直不算稳固。如今登基,局势不稳。急着将公主嫁入我们柳家,只怕也是为了他的地位,毕竟爹爹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有这亲家,他便能高枕无忧了。”
柳雁想通这个,更是郁闷,将手中石子丢进河中。又瞧见坐得很远的齐褚阳,更恼了,“齐哥哥你坐那么远做什么?”
齐褚阳无奈道,“按理说,我不该同你婚前碰面的。”她信上说有急事要跟他说,他匆匆赶来,倒不见急事,只见很是烦闷的她。
柳雁撇嘴,“那你回去吧。”
她想见他,就不会理会那些破规矩。会理规矩的,就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她了。一会不见他走,还坐在远处,闷声,“你怎么还不走?”
齐褚阳说道,“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走。”
柳雁心气总算顺了些,“可惜了我哥哥的仕途,也可惜了壕姑娘委身做妾。”
“你哥哥是嫡长子,日后承爵,哪怕不做驸马,圣上也不会再许他高官。只是……”齐褚阳皱眉,“愿意委身做妾的姑娘,倒有些……”
“奇怪是么?”柳雁从他说得不全的话里就猜出了全部意思,“齐哥哥是不是想到我们之前在这所说的话了?”
齐褚阳点头,“嗯。”
那日提及若是圣上赐婚于他,他可会委屈雁雁做妾,那定是不能的。柳雁也道明自己绝不会委身,更何况郝姑娘是郝侍郎的嫡女,真心不必作践自己到那种地步。
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齐哥哥以旁观者来说,郝姑娘此举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么?”
齐褚阳说道,“只是心中生疑罢了。我问你哥哥,为何让娶心仪女子为妾,你哥哥说,那日她以死胁迫,若是不答应她,她便死在你哥哥面前。”
柳雁诧异,“以死相逼屈尊做妾侍?上头还压着个娇蛮公主,我都为她憋屈了。”
她身为女子都不解郝玥,那他更是不会懂了。
柳雁想了许久,还是想不明白,要么是郝玥是个傻子——这当然不可能。要么就是她好胜心太强,不想让哥哥被人抢了去,宁可低人一等,也非要膈应膈应公主。她宁可郝姑娘是前者……否则娇蛮的公主和不服软的小妾打起来,为难的就只有兄长。
齐褚阳见天色略晚,起身说道,“回去吧。”
柳雁不舍,可实在不好多留,每日能见他半柱香就心满意足了,“嗯。”
夕阳西下,余晖染红晚霞,遍地如枫叶橙红,暖暖入人心。齐褚阳一直跟在她后头,远远的看着那少女背影,只是看着,就觉喜欢。他也想跟她多待,只是这样不好。两个月后两人就能长相厮守了,不急这一时。
快到大路上,已有人烟,两人依依不舍,三步一回头,难舍难分。
等天色彻底黑下来,才终于别离。
翌日,齐褚阳穿着朝服上朝,却又看见了柳雁。这才想起来,这丫头跟自己一样是朝廷命官了。这倒不是最重要的,而是两人能名正言顺每日见面。
这一想,昨日那样舍不得,竟有些好笑了。再看一身朝服的柳雁,也正往他看来。同在宫门外,手执玉板,远远看着,已觉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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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七日,柳家嫡长子柳长安迎娶鲁阳公主,朝野皆贺。
拜堂当晚,长辈都劝不胜酒力的柳长安少喝几杯也无妨,免得等会入了洞房就酒醉不醒,享不了这洞房花烛夜。
柳长安心中本就苦闷,听了这话,更是喝多几杯。酒还未敬完,果真就醉了。众人只好随便闹了个洞房,走走过场就留下一对新人在屋内,交给公主了。
新房离摆酒宴的几个院子颇远,在这只能偶尔听见轰天的炮仗声,还是能感觉到外面的喧哗声。
穿着大红嫁衣的鲁阳公主端坐好一会,听见柳长安已呼呼大睡,今晚只怕是不会醒了。心觉失落,大了胆子偏身看他,那俊秀面庞已有醉红,低头闻闻,满身酒气,闻不惯酒气的她不由拧眉。
“驸马?驸马?”她唤了两声,不见他醒,果真是要一觉睡到天亮吧。她鼓了鼓腮,下地将脑袋上沉甸甸的金钗珠钗取下,又脱了外裳,可算是轻松多了。再看床上,轻步走过去,弯身给他宽衣,等要脱鞋时,她才想自己长那么大,还没自己脱过鞋,一伸腿就有两个宫人跪着脱鞋穿鞋。
而今她再不是那住在皇宫的鲁阳公主了,而是定国公的儿媳,柳家孙媳妇,柳长安的妻子。
费了很大气力她才将身体高大的他推进被窝里,等为他盖好被子,已累得喘气。坐在床边抱膝看他,又伸指戳了戳他的脸,十分真实,不是做梦。想到那日在皇兄那第一眼见到他,惊为天人。
如今来看,鼻子是鼻子眼是眼,怎的那日就一眼欢喜上了。
从寅时就被拖起来忙了一日的她也乏了,伸了个懒腰卷了被子安心躺下。想到旁边就睡着喜欢的男子,面红耳赤,往墙边挪了挪,不敢跟他太过亲近。
也不知是太累了睡得熟,还是柳长安起来是轻手轻脚,她一觉醒来,已是日晒三竿。坐起身时腰背都还在疼,也觉饿了。
门外听见里头有动静,这才小心问道,“公主可是醒了?奴婢们进去伺候您?”
等她洗漱完了,才想起来,“本宫还要去给公婆奉茶吧?”
一旁的嬷嬷笑着说是,腹诽着这都什么时辰了,果真是个不将人放在眼里的公主。
柳定义和李墨荷确实一大早就在等这杯儿媳茶,可人家是公主,哪里敢吵她起床。见柳长安早早过来,说道,“你当叫上公主的。”
柳长安面色淡淡,“孩儿如何敢以下犯上。”
李墨荷知他心气不顺,问他昨夜可行房了,便说醉酒什么都不知。一会见鲁阳公主过来,这还是头一回见她。
鲁阳公主十六年纪,虽已挽了妇人髻,可还带着少女的娇羞。一对眸子似那皓月星辰,十分明亮。
公主敬茶,不必下跪。李墨荷接过时,还得是双手。这第一杯婆婆茶,喝得好似……很不对劲。家里多了个公主,当真是有些不自在的。
等奉了儿媳茶,听了柳家家规教诲,就随柳长安回房。出了大堂,见他步子十分快,也不等她,昨日就累了一天的她干脆不走了。可不走了他也不停,只好追上去,进了房便说道,“驸马,你下回能走慢些么?我脚疼。”
柳长安看了她一眼,真是娇气。不愿多理,去拿了书准备看书打发时日。要是太过疏离,爹娘定会责怪,也会担忧。
鲁阳公主在屋里走了几圈,仔细看他房内的东西,说道,“这柜子和桌子都不好,要换。”
柳长安淡声,“都是新做的。”
“新做的也不好,不好就该扔了,再找好的工匠做。”她嫌弃这柜子小,连她的衣裳都要放不下了,“还有这桌子,是给你念书伏案用的,得换个宽些的。”
柳长安听得烦心,“你若是都不喜欢,将我换了吧。”
鲁阳公主一直被人呵护得好,这话里带刺的听起来就不对劲。她扁嘴走到他跟前,说道,“驸马你讨厌我?”
柳长安想说讨厌,很讨厌,可到底还是没说。但即便是他没说,鲁阳公主也瞧出来了,才是新婚就被夫君讨厌,不由气道,“你为何要讨厌我?是你同我父皇求的我,为何要给我摆脸色?果真像皇姐说的,你们柳家这是想攀炎附势,所以你才娶我?”
这反被狗咬一口的感觉当真不痛快,简直是侮辱了他们柳家。柳长安已是生气,“你这是什么话?分明是你哭求你母后,非要嫁入我柳家,哪怕是知晓我已有婚约,仍要在我和小玥之间插足,令她从妻变妾。”
鲁阳公主瞪大了眼,惊愕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你本有婚约?”
柳长安冷笑,“是。”
鲁阳公主再说不出半句话,她自见过柳长安一面后,就属意于他。跟母后提了一回,翌日母后就跟她说,父皇也觉柳长安不错,柳家还同他们提想迎娶她做柳家媳妇,问她可愿意。
两情相悦,这当真是好,她便一口应下,安心做了待嫁新娘。本以为要筹备数月再让她风光出嫁,谁想不过半月就好了。
如今她才知道,曾最不想做联姻工具的她,竟也被父皇母后骗了一回。
自小便如掌上明珠得尽宠爱的她,却被亲人出卖。想到这,眼睛蓦地泛了红,几乎哭了出来。
柳长安见她如此模样,更是生厌,丢下书就去外头了。
外头下人见他脸色铁青出来,又不见公主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