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第93页

起。
  他此前虽已猜到傅兰芽做药引恐怕需付出生命的代价,但万没想到竟是活活挖心这般残忍。
  想起在相识之初,他全无心肝,不但未对她有半分同情,竟还屡次放任镇摩教对付她,险些叫她落到那帮异类手中。
  思及此,真叫说不出的后怕,连掌心和后背都迅速沁出了一层汗。
  而在他这念头升起的同时,隔壁耳房也发出一声钝响。
  平煜一怔,心知傅兰芽恐怕是听到这说法,一时害怕起来,这才失态。
  他再也立不住,抬步便走,想去隔壁耳房好生宽慰她,可林之诚的声音又再响起。
  “当时我见坦儿珠、药引及用法都已齐备,再也不想忍耐,猛的拔地而起,趁众人不防,直朝教主扑去。”
  平煜并不停留,快步出门,到了隔壁耳房,推门进去,果见傅兰芽正贴着墙面细听,脸色白得出奇。
  见他进来,傅兰芽不等他走近,便强笑着摇摇头,又指了指隔壁,示意他林之诚正说到紧要处,她急于听后文。
  平煜见状,暗松了口气,只好冲她点点头,转身回到房中。
  林之诚默了默,继续道:“谁知我刚一出手,众教徒中竟又暴起数人,从武功招式看,都算得一流高手,且目标齐指教主手中的坦儿珠,叫人意想不到。我正自惊疑,忽听有人惊慌大喊:有刺客!我这才知道除了我之外,另有几位武林中人也潜入了镇摩教,从先前布日古德对我的态度来看,不用想也知是他的手笔,可惜那几人都戴着人皮面具,且他们在发现还有旁的武林中人觊觎坦儿珠后,迅速隐藏了固有的招式,一时看不出究竟是什么门派的高手。
  “未等我等杀至跟前,教主已然一纵而起,往一旁退去。而左护法见突然生变,倒也有些急智,忙使出镇摩教的秘术对付众人。
  “布日古德初始时也虚晃了几招帮着左护法解围,其后便趁乱突围而出,跑到那高台下死死守着守着那女子,似是既怕她逃脱,又知自己武功抵不过旁人,怕混战中受伤。
  “我见教主及左护法身手了得,又突然冒出好些高手,担心今夜无法顺利夺走坦儿珠,便想先将左护法引开,于是有意变换了声调大喝道:布日古德,你这鞑子,将我等引到大岷山来,自己却做缩头乌龟,你不是说好了要跟我等一道夺取坦儿珠么,此时一味躲在一旁做甚!
  “左护法听得此话,果然转头目呲欲裂地看着布日古德,盯着他看了一瞬,突然甩开众人,扑向布日古德,厉声道:“竖子!你竟敢骗我!”
  “因她出手太快太厉,布日古德躲避不及,只得往高台上一纵,左护法本就内力奇高,加之急怒攻心,一掌击去,竟将高台上绑住那女子的阔柱活生生震歪,那女子身上的绳索也因之一松。
  “布日古德见状,极力想将那女子重新缚住,可是左护法似是伤心欲绝,一个劲地缠住布日古德,布日古德疲于奔命,不得不暂且放开那女子,一边躲一边哄骗左护法道:‘休要中旁人的离间之计,你对你怎样,你难道不知么。’
  左护法却痛骂道:“亏得我救你一命,没想到你竟是条白眼狼!”
  “她一身红衣,眼睛似能喷出火来,咬牙骂道:‘布日古德、布日古德……怪不得你识得鞑靼文,原来你竟是鞑子!我真恨,当初我就该趁你伤重时,再狠狠加上几刀,结果了你的性命!也好过几年后任你引狼入室,残害我镇摩教!”
  林之诚虽脸色木讷,然记性奇佳,短短时间内,便将当夜情形一字不漏地复述出来。


第96章
  “彼时, 我和其他几位武林头目一样, 为了夺取坦儿珠, 全都已经杀红了双眼,为了占取先机,将镇摩教教主围了个密不透风,恨不得即刻将坦儿珠抢到手中。
  “左护法追杀了布日古德一晌, 见迟迟未能将其拿下,教主这边又情势危急, 不得不撇下布日古德, 转而来帮教主脱困。
  “到近天亮时,教主不知是不是之前就已染病或是受了伤,内力本就大有折损, 在我等围攻之下, 渐渐左支右绌, 无力抵挡。
  “一片混乱中, 不知谁放了毒雾, 镇摩教中一些武功低微的教徒不堪抵挡,顿时死伤不少,经此一遭, 山崖顶几乎成了修罗地狱, 而教主更是终露颓势, 几招过后,不慎被近身一人击中胸口,坦儿珠脱手而出, 我等见此情形,立即一哄而上,抢夺中,坦儿珠一分为五。
  “电光火石间,我抢得一块,教主手中留得一块,而另两块则被旁的武林头目所得,剩下一块,因争夺太过激烈,不慎从人群中飞出,落到了高台上。布日古德正好在高台下面,见状,忙飞纵上去抢夺。
  “当时高台上那女子已将身上绳索悄悄解开了大半,见布日古德纵到台上低头捡坦儿珠,暂且无暇顾及她,竟出乎意料挣脱绳索,趁其不备,一掌将布日古德推下了悬崖。”
  平煜诧异莫名,原以为布日古德是被一众高手重伤,万没想到当年布日古德竟是被傅夫人亲手推下悬崖。
  “我等见骤然生变,怕药引趁乱逃跑,顾不上再抢夺其他坦儿珠,忙又掉转头去擒拿那名女子。可当时不知是不是布日古德提前在山脚下做了手脚,突然之间,忽又从山下涌来不少武林人士,崖顶本就地方狭窄,经此一遭,越发变得拥堵不堪,哪怕武功再高之人,也难以施展开手脚。那女子本就有些武功,身手颇为灵活,见一众高手被人潮堵住,近不了她的身,转眼间便在人群中消失不见。
  “我等正要追着那女子而去,谁知正在此时,那位下山去对付穆王爷军队的右护法去而复返,见教中生变,忙跟左护法联手,使出了引蛇术,短短时间内,二人便将漫山遍野的毒蛇悉数引至崖顶,我等一方面急于找寻药引,另一方面,见这毒蛇委实难缠,不得不边打边退。。
  “等退到山脚下,那女子早已不见踪影,而镇摩教旋即启动机关,封了进山之路,我等进退两难,只好暂且盘守在山脚下。因崖顶一战,诸人多少都受了伤,虽然一刻都未放弃从旁人手中夺取坦儿珠的打算,但因功力尚未恢复,都不敢轻举妄动。
  “调息一晌,我等忽想起布日古德坠崖时,手中也有一块坦儿珠,忙又起身去往崖底,试图找到布日古德的残躯,谁知找了许久,最后只找到了布日古德的外裳,根本未见到那块坦儿珠。
  “在找寻的整个过程中,我和其他武林头目为了怕对方突然发难,始终处于全神戒备的状态,从崖底出来后,我等本欲再度攻打镇摩教,谁知当时因蓟州战事告急,西平侯爷奉旨率军回蓟州,碰巧路过大岷山――”
  他说着,看平煜一眼。
  平煜惊讶地扬了扬眉,他只知道二十年前镇夷一战时,祖父曾在云南盘桓过一月,没想到祖父竟也参与了当年镇摩教的这场厮杀,心中忽然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老侯爷听说镇摩教作恶多端,在云南当地恶名昭彰,而昨夜大岷山中更是刚刚经历一场血战,一夜之间死伤无数,将大岷山周围搅得乌烟瘴气,老侯爷听得火起,明明已过了山脚,又杀了个回马枪,率军朝山脚挺进,预备趁此机会一举剿灭魔教教徒。”
  “我等身为江湖人士,本不欲与朝廷惹上瓜葛,然而西平侯夜行军素来雷厉风行,不等诸人退去,便杀进了谷中。
  “军队作风又与江湖门派不同,来势汹汹,难以抵挡,顷刻间便将山脚下围了个水泄不通,片刻功夫,山脚下的江湖门派便被冲散得七零八落。我见事态越发棘手,再也顾不上打坦儿珠的主意,匆忙中突围而出,一路奔到镇中,将守在镇上等候消息的南星派一众子弟集结在一处,即刻往曲靖而去。
  “谁知彼时曲靖仍在围城,因城外不少守军所伤,军营中一时放不下这么多伤兵,不得不转至他处,故而曲靖城周围的十数家客栈全都已人满为患。
  “我等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客栈下榻,刚歇下,不料无意中听得邻房两名军士说守城的傅冰大人守城时,因誓与众将士共进退,傅冰不慎被镇摩教的毒蛇咬伤,如今身中奇毒,命在旦夕,也不知能否活过明日。
  “我因在崖顶领教过右护法的引蛇术,听了此话,心知傅冰多半活不过今夜。翌日,曲靖周围战事又起,客栈被夷民围住,我等不便久留,便启程离开曲靖。
  “路上,我始终在找寻那名做药引的女子,又派了教中子弟四处留意,谁知找寻了一路,那女子似乎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再也觅不到踪影。而那晚跟我一同抢夺坦儿珠的几位高手,更是有意隐藏了行踪,直到出了云南,我都未能碰到一个疑似那晚参与过夺珠之战的武林头目。
  “不料我刚回岳州,便听傅冰因镇夷有功,被朝廷授予高职,连升三级。我这才得知傅冰竟未毒发身亡,一时惊讶莫名,也不知谁能有起死回生的本事,竟能解引蛇术那样的剧毒。如今想来,多半是当年傅夫人从大岷山逃出,混入了曲靖城中,因她手中持有什么灵药,机缘巧合之下救了傅冰一命,故而傅冰才会安然无恙。也因这个原因,两人得以结为了夫妻。”
  平煜不语。听林之诚的描述,傅夫人手中所谓灵药恐怕就是留给傅兰芽的那包解毒丸了。
  也难怪以傅冰的精明强干,竟会娶一名来历不明的女子,两人不但在云南完婚,傅冰还分外慎重地请穆王爷做了保媒。在回京后,傅冰更是想方设法为傅夫人打点身份。
  以上种种,除了傅冰本身对傅夫人倾心外,想来也与傅夫人当时救了傅冰一命脱不了干系。
  “数月后,我内力得以恢复,因不甘心坦儿珠和药引就此没了消息,便再次回到云南,可惜的是,我在云南境内慢慢找寻了小半年功夫,都未能打听到半点关于药引和其他坦儿珠的消息。而镇摩教也因那次混战受了重创,将进山之路死死封住,近一年未曾重开。
  “奇怪的是,崖底下不知何时竖起了一块布日古德的墓碑,我见墓碑上落款似是夷人名字,疑心这墓碑是左护法所立,以为她终于找到了布日古德的残骸,念着旧情,特给布日古德下了葬。可等我打开墓穴一看,这才发现墓穴的棺材中空空如也,也不知是一开始便是座假冢,还是中途出了什么变故。
  “我疑心布日古德未死,便离了大岷山,在云南境内辗转打听,几经周折,好不容易从一位客栈伙计处打听到数月前有位身受重伤的年轻男子被一位军士所救,两人似是一道去往了京城。我听伙计描述那人的相貌跟布日古德有些相似,便连夜离开云南,回到岳州清点教中事务,随后即刻进京找寻布日古德的下落。
  “谁知这一找,便是十一年,直到五年前,我无意中在城门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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