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门歌  第142页


  细细看了一会他的神情,她生出些愧意,倒是她钻了牛角尖了,他既答应了要替父兄脱罪,怎会有意拖延父兄出狱之日?
  想着他一个大男人为了她,一路上又是置办衣裳又是置办首饰的,笑吟吟地点点头道:“甚好、甚好。劳平大人费心了。”
  这声平大人却与从前不同,分明含着些亲昵撒娇的意味。
  平煜心中一荡,脸上却绷起,瞟一眼门口,这才转头,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唇,低声道:“平大人长平大人短的,你倒是叫一声平煜来听听?”
  傅兰芽也跟着看了看门口,小声反驳他道:“难道未曾叫过?”
  “何时叫的?”他不怀好意地问她。
  傅兰芽仔细回忆了下,舌头打起了结。
  是啊,她怎忘了,叫是叫过,可是,全都是在他对自己做坏事的时候……“你怎么这么坏?”她又羞又怒,瞪他一眼。
  平煜低笑一声,抵着她的额头,瞬也不瞬看着她道:“我表字则熠,你不肯叫平煜也行,叫我一声熠郎也可。”
  他灼热的气息跟她的缠绕在一起,声音不知不觉低哑了几分。
  傅兰芽跟他对视。因挨得极近,她长长的睫毛不时轻触到他的,他的眸子仿佛生出了漩涡,能将人吸进去。
  她心跳渐渐越来越快,却仍嘴硬,嘟了嘟嘴道:“你要是方才不使坏,我勉为其难叫一声倒也使得,可是眼下却是不成了…… ”
  话未说完,他的吻已将她吞没。
  与两人最初那两回单纯的亲吻不同,在他吻住她的一瞬间,他的手已渴望地探向她的腰间,危险的意图昭然若揭。
  更让她手足无措的是,这一回,他似乎打算就让她坐在她腿上,以她以前从未想过的姿势,行些“羞耻”之事。
  她虽迷醉在他的吻中,却并未完全丧失理智。
  在感觉到他已经要解开她裙子上的丝绦时,顿时如梦初醒,拼命捉住他的手,不肯再让他作怪。
  正在此时,林嬷嬷忽在门外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咳嗽。
  平煜侵略性的动作戛然而止。
  傅兰芽虽松了口气,却难免羞窘。
  只奇怪,林嬷嬷莫不成眼珠子落在了房中?房门明明依然掩得好好的,两人也未发出什么动静,林嬷嬷为何能知道房中发生了何事,奇怪的是,跟以往不同,这一回,平煜并未迁怒林嬷嬷,更未挑衅林嬷嬷的尊严,只搂着她吻了一会,便放开了她,低眉看着她道:“今夜我还有些要事要忙,你好好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看你。下月初,我父母会派人上门提亲……”
  不等傅兰芽露出惊讶的表情,便啄了啄她的脸颊,一笑,稍后,起身离去。
  傅兰芽越发觉得平煜今夜奇怪,目送平煜出门,思忖了好一会,都未能猜出答案。
  翌晨,她正用早膳,外头忽然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林嬷嬷奔入房中,眼圈发红望着她,嘴张了半天,却哽咽得说不出话。
  傅兰芽心中仿佛有了预感,心剧烈地跳动起来,猛的起身,往外奔去。
  因着太过急迫,不小心踢倒了春凳,她却毫无所觉,越跑越快。
  风一般到了廊下,就见几人正朝走廊走来。
  当先两人,满面风霜。
  其中一个不过短短几月不见,便已染了满头银霜,万幸的是,精神却尚佳,身躯更如翠竹一般,未有半点弯折之态。
  另一人搀扶着此人,英俊的脸庞清瘦了不少,目光却清亮如初。
  傅兰芽眼圈一红,无声捂住嘴。
  原来平煜昨晚是骗她的!
  是骗她的!
  她喉咙哽得发痛,眼泪夺眶而出,飞快奔下台阶,一头埋入那两人怀抱,嚎啕大哭起来。
  “爹,大哥!”
  平煜落在傅冰和傅延庆身后几步,听得耳畔传来傅兰芽劫后重生的痛哭声,他停下脚步,转过身,仰头看向天空。
  碧空如洗,目光所及之处无不透亮明媚。
  时至今日,不论当年之事是否有隐情,他肩上都如同卸下无比沉重的担子,有种淡淡的解脱之感,胸臆间更是块垒顿消,再无半点芥蒂。
  良久,他如释重负地叹口气,


第151章
  哭够了, 几人才进到屋中。
  平煜许是想让她父女三人好好说会话,并未一道进屋,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傅兰芽扶着父亲和大哥坐下,泪眼模糊地打量他二人。
  牢中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父亲老了,哥哥也瘦了。时隔三月再次重逢, 三人都有恍如隔世之感。
  好不容易止了泪, 傅兰芽缓缓挨着桌边坐下, 整个过程, 一眼不错地望着父亲和哥哥, 生恐一眨眼的功夫,父亲和哥哥就会消失不见。
  看着看着,她长长的睫毛一眨, 眼泪再次滑落下来。
  傅冰和傅延庆见状, 饶是二人一贯会把控情绪, 也没能忍住, 跟着红了眼圈。
  良久,傅延庆慨叹一声,强笑道:“傻妹妹, 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重聚,正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傅兰芽听得这声久违的“妹妹”,心底最柔软脆弱的部分被触动,抬眼看着哥哥, 见他隽逸的眉眼依旧生动温和,过去数月的磨难似乎未在他身上留下半点阴影。
  哥哥越是如此,她心里越是绞得难受,忍了好一会,才咽下泪水,挤出笑容,强辩道:“好哥哥,我这才不是难过呢,乃是喜极而泣。”
  傅冰许久未见一双儿女在自己面前斗嘴,口中直发苦,想起妻子,更添一份黯然,怕又惹女儿伤心,只好强打精神道:“一家人如今劫后余生,该哭就哭,无需压着自己,好孩子,这一路上当真不易,告诉爹爹,都吃了什么苦?”
  一家三口终得以重逢,好不容易平复了心绪,便将别后诸事一一道来。
  傅兰芽足足花了一上午的功夫,细细将过去三月的经历说与父兄听。
  说至惊险或是伤心处时,父子二人心中五味杂陈,想到傅兰芽这一路的经历,根本无法泰然处之。
  傅兰芽又将路上秦门等人仗义相助、陆子谦目的不明去云南寻他、乃至在北元如何围歼王令……统统都告知了父兄。
  唯独在母亲的死因上,因拿捏不准父亲和哥哥是否知道真相,怕他二人得知后伤心欲绝,她有意添了含糊的几笔。
  她自然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只待过些时日,父亲身子养好些后,再细说其中曲折。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始终让她如鲠在喉。
  当时在夷疆对付左护法时,林嬷嬷骤然见到左护法面具下的真容,曾脱口说出十年前在京中见过左护法。
  古怪的是,依照林嬷嬷的说法,当时与左护法一道出入首饰楼的正是父亲。
  她心知父亲与母亲感情甚笃,二十多年的恩爱经得起任何推敲,绝不掺杂半点虚情假意,母亲的身世父亲不可能不知道,那位左护法又素来诡计多端,父亲之所以如此,必定另有原因。
  说不定,与母亲发现自己中蛊有关。
  正因如此,在开口询问父亲当年之事前,她需得慎之又慎。
  一整个晌午,傅家三口都未出厢房半步,三人说来都是心性坚定之人,却数度落泪。
  好不容易说完别后事,父子二人这才举目环视周遭。
  其实在来时路上,两人就已经注意到平煜行事的不同之处,在见到傅兰芽身上的穿戴和这宅子的考究时,更加压不住心底的疑虑。
  父子二人都是绝顶聪明之人,自然知道男人为一个女子做到这般田地,意味着什么。
  在牢中时,他父子不挂心别的,只日夜悬心傅兰芽的处境。
  想至煎熬处时,担心得整夜整夜都无法安眠。
  好不容易重获自由,初见平煜和傅兰芽二人情形,父子俩都有些惊疑。
  他们对傅兰芽的品性,有着任何外力都无法动摇的笃定,并不会因此怀疑到旁事上去,却也知环境迫人,唯恐傅兰芽受了什么无法宣之于口的委屈。
  女儿家天生羞涩,未必肯言明其中缘故,要想弄明白来龙去脉,还需直截了向平煜当面问个明白才行。
  也不知是不是早有准备,一家三口刚说完话,平煜便来了。
  到了门口,他请傅冰父子移步去书房说话。
  说话时,态度平静,举止却尊重有加。
  傅兰芽一见平煜来,便忙撇过头,一本正经望着窗外。余光却时刻留意着门口的动静。
  见平煜如此行事,预感到了什么,心悄悄地撞了起来。
  傅冰父子对视一眼,四道审视的目光齐齐落在平煜身上,暗想,此人倒有担当,不等他们前去相询,他自己已经主动找来了。
  很快,傅延庆目光微沉,先行起身。
  傅冰面容严肃地看了看傅兰芽,也掸掸衣袍,一道出去。
  傅兰芽忐忑不安地目送父兄背影离去,也不知平煜会如何在父兄面前怎样说他二人之事,将一方鲛帕紧紧捏在手中,绞来又绞去,直到将指尖缠绕得发痛,才努力平复了乱糟糟的心绪,松开了那帕子。
  这一去便是好几个时辰,傅兰芽心不在焉地翻着书,留意着院中的动静。
  直到日暮西斜,父亲和大哥才一道返转。
  她踟蹰了一下,尽量保持平静,起了身。
  出了屋,迎到廊下,正好望见父亲和哥哥进来,夕阳投撒在院中,将父子俩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抿了抿嘴,迎上前去。可惜父亲和哥哥都是喜怒不形于色之人,光从二人脸色来看,根本无法推测刚才的谈话内容。
  一家三口进了屋。
  一进门,傅冰先饮了口茶,随后开口道,“平家下月便会上门提亲。”
  说话时,喜怒不辩,静静看着女儿。
  傅兰芽心里一阵慌乱,脸上却保持镇定,淡淡垂下眸子,也不吱声。白皙脸蛋和脖颈却不受控制地都氤氲上一层霞粉。
  羞涩自然是羞涩的,她可一点也没有掩盖自己想法的打算。
  傅冰噎了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女儿这副模样,分明很愿意这门亲事。
  他虽早早出仕,又曾在朝堂上挥斥方遒,实则骨子里最是离经叛道,对些繁文缛节一向嗤之以鼻,否则当年也不会对来历不明的阿敏一见倾心,后又排除万难娶她为妻。
  女儿这个反应虽出乎他的意料,却恰好吻合平煜方才那一番求娶的话。
  果然,因着这一路的种种变故,女儿早已和平煜互生情愫。
  他并非冥顽不灵之人,此事又恰好触动了他对妻子的思念,心情不由变得复杂起来。
  细究起来,平煜委实算得良配,他也深知,若不是此人放下前嫌、一路相护,女儿早已身陷绝境。
  只是,他并未忘记当年西平侯府是在谁手里定的罪,又是因着谁的缘故被发配三年,就算平煜肯放下芥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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