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233页

青玉疾步进来低声道:“奶奶,双子已经去了。二奶奶已经起身,问您要不要一起用早饭,再同去看看四奶奶?”
  许樱哥点点头:“去。”言罢正了正发髻,起身往外。天边已然露出一丝鱼肚白,整个庭院沐浴在微曦的晨光之下,夏天清晨里特有的清凉味道扑鼻而来,无风而寂静,唯有树叶深处传来几声鸟叫。许樱哥站在台阶上仰望着天边,深呼吸,默默给自己加了一把劲后,昂首挺胸地前往王氏的居处去与她汇合。
  早饭很简单,全素的清粥小菜,又有些许樱哥平日爱做的糕点素包子之类的,许樱哥不由笑道:“这是谁将我的手艺偷去了呢?”
  敏娘害羞地亲手给她夹了个素包子,低声道:“是我和姐姐们做的,也不知好吃不好吃,三婶娘尝一尝。”
  王氏爱怜地看着女儿道:“说是要替我们分忧。”
  许樱哥赞许道:“真是懂事了。”
  “大姑娘了还不该懂事么?”王氏转头命敏娘下去:“去瞧瞧华娘几个起身没有?让她们赶紧收拾,好与我们一同入宫。”待敏娘去了,忍不住叹道:“天太热,这样不分昼夜地跪哭,大的这几个还好,小的几个却是让人担心。”
  许樱哥也找不到什么话可以安慰她的,所谓孝子贤孙,又摊上这么一个疯狂的老皇帝,人人自危,能如何?不过是回府后多调理调理,安排底下人周到一点而已。二人用毕早饭,携手一同去瞧冯宝儿,却被顾婆子告知,冯宝儿昨夜腹痛辗转到半夜才睡下,这会儿还没醒,又作了为难状:“要不,请二位奶奶稍候,待老奴去唤醒四奶奶?”
  王氏淡淡地道:“不必,她是病人,没有来探病反倒扰人的道理。只是我还有话要问嬷嬷,四奶奶,究竟是好还是不好?你得给我个准话,不然王妃问起来时我俩一问三不知,倒要叫我们怎么办呢?”
  顾婆子干笑一回,道:“半夜时道是好些了,不曾见红。想必安心将养着总会好些?”又委婉道:“也不知四爷什么时候有空能回来看一眼,四奶奶年轻,着实有些害怕没底……”
  王氏皱眉道:“四爷昨夜没回来?”
  顾婆子委屈道:“不曾,半夜时分听见有人说回来了,还以为是四爷,谁想回来的竟然是三爷。”说到这里,便悄悄瞟了眼许樱哥。因见许樱哥只抬眼看着远处,全似不曾听见的样子,声音便渐渐低了:“也许,是太忙,或是不曾收到信……”
  王氏听得出里头的潜台词,无非就是张仪正能闲,张仪端竟不得闲,虽觉得冯宝儿多怪,却也理解,女人孕育乃是大事,自是希望丈夫能多几分关怀的,便安抚道:“我们这里入宫便使人去寻四爷,让他务必回来看望四奶奶,你们安心伺候着。”
  顾婆子喜笑颜开,施礼道:“多谢二奶奶、三奶奶了。”
  王氏便持了许樱哥的手:“时辰不早,走罢。”才行到院门处,就见张仪端疾步而来,便站住了笑道:“正在念叨四叔呢,可巧四叔就回来了。”
  “才刚有空,昨日真是烦劳二位嫂嫂了。”张仪端笑笑,朝两个嫂嫂施了一礼,又沉沉看了眼许樱哥,也不多话,快步入内。
  王氏与许樱哥听得顾婆子叫了一声:“奶奶,四爷回来了!”接着里头便是一阵忙乱,全不似有病人需要静养的模样,不由对视一眼,轻轻摇头,转身往外叫了张幼然和孩子们,登车入宫而去。
  冯宝儿倚在大迎枕上,虚弱而委屈地看着快步进来的张仪端,低低切切地道:“四爷还知道回来?”
  “这么大的事,你以为是总在那里跪哭就够的?我昨日闲了后就一直在办差,天要亮才得了消息,这便快马加鞭赶了回来。”张仪端走到床边坐下来握了她的手道:“如何?你可还好?”
  冯宝儿眼圈一红,道:“好什么好?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上上下下都是不闻不问的,请了个大夫来还是个庸医,能好么?你忙,凭什么三伯能回家,你就不能?你可是比他这个做兄长的还要忙?”
  分明是才知她不舒服就立即使人送将回家,她要见亲娘也是立即就去请了来,嫂子早晚探望,嫌弃府中的大夫不好便任由她冯家打脸自带了大夫,她还要怎地?想着张仪正那意有所指的话,再想想适才半途遇到宣侧妃时听来的那些话,张仪端心里就烦得要死,直道娶妻不贤,闹得家门不清净,乃皱眉道:“各人领的差事不一样,大哥、二哥也从始至终不得归家!你究竟是哪里不好?”
  冯宝儿见他不耐烦,更加委屈:“我为你生儿育女,受尽了惊吓,你这时候才回家来看我们母子,倒有理了?你就是这样对待我的?好没良心!”
  张仪端一日一夜未睡,又累又乏,见她胡搅蛮缠,语气便有些冲:“我这不是在问你什么地方不好么?又怎么对待你了?脾气怎地这么怪?”
  顾婆子见不好,忙给冯宝儿使眼色,递过一杯茶给张仪端,含笑劝道:“四爷息怒,四奶奶昨日是又惊又吓,折腾到半夜呢,一直盼着您回来,眼睛都望穿了。再者女子有孕,性情总是比平日更怪一些,要请您多多担待些才是。”
  张仪端接过茶盏,语气柔和了许多:“是我太过急躁了些。你现在感觉怎样?大夫怎么说?”
  冯宝儿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委屈道:“现在还好。大夫叮嘱务必要好好吃药,卧床休息,更受不得气的。”
  张仪端使眼色命顾婆子下去,坐到床前将手抚上她的背,柔声安慰道:“好生将养着,待咱们儿子生了,你要什么我都依你。”
  “当真?”冯宝儿破涕为笑,却又作势道:“骗人。我现下怀着就是这样子,将来的事情谁能知晓?你们男人都是薄幸没良心的。”
  张仪端耐着性子哄了她一回,见她笑了,冷不防道:“昨日你在宫中究竟遇到了什么事?不能与旁人说的,总能与我说罢?”
  冯宝儿立即警觉起来,正要矢口否认,就见张仪端将手放在她唇上正色道:“你想清楚了,我与旁人不同,乃是你的夫婿,你可以瞒了别人,却不能瞒我。”
  冯宝儿从未见他神色如此认真过,少不得有些心虚,左思右想,却始终是将昨日与康王妃等人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张仪端的脸色越来越冷,失望道:“你心里从始至终没有把我当成你丈夫。更不曾将这府里当成你的家。”
  冯宝儿可不接受这话,康王府难道对她很好?先有张仪正始乱终弃,害了她一生,再有这桩让人不满,决然不般配的婚姻,之后佛跳墙事件中,康王府更是阖府一边倒地倾向于许樱哥,令得她和冯家受了那许多耻辱,现下倒要叫她把他们当成亲人看待了,哪有这样的道理?想到此,她的声音便有些尖利:“既然我说什么夫君都不信,偏要去信外人的话,又何必来问我?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黑便是白,白也就是黑。”
  张仪端冷笑道:“纸包不住火,你以为宫里死了人是随便就能遮掩过去的?告诉你,从昨日开始就一直在查这事儿!你觉得查到现在,能查到些什么?你要不要我提醒你?有人看见安六从你歇息的宫室出没,你倒是怎么说呢?”
  冯宝儿唬了一跳,不知他究竟知道了多少,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只是在出来之后才遇到他,并不知他在那里坐做什么。他一见我便拿那死人来吓唬我,我吃不住惊吓,便晕过去了。”
  “他无缘无故出现在那里,定是居心叵测。”张仪端疾言厉色:“你明知他与我们府上是死对头,何故不曾与母妃提起过他?”
  冯宝儿含泪喊冤:“他是个什么东西谁不知道的?黑灯瞎火,我一个人,把他扯出来是要叫她们找闲话说么?她们本就看我不顺眼!”言罢掩面大哭。
  张仪端忍不住暴躁,追问道:“罢了,我再问你,怎地又扯上了三嫂和许家?”
  冯宝儿听他这话似是什么都知道些,心中犹疑,哭泣道:“什么三嫂和许家?我怎么知道?”
  张仪端见她死不悔改,隐瞒到底,不由大怒,用力将茶碗挥落在地,咬牙道:“事到如今,你还不和我说真话!你把所有人都当傻子么?”
  言多必失,她既然昨日不曾说将出来,又与冯夫人通过气拿定了主意,那便不能再随意反悔。冯宝儿索性掩面大哭:“我说什么你都不信,干脆弄死我好了。你们只要许家的女儿,不要冯家女儿的,何必来看我?让我死了就干净了。”
  她怀着身孕,的确也不能轻易得罪冯家,张仪端投鼠忌器,拿她没办法,指着她连道得两个“好”字,不顾而走。
  顾婆子匆忙赶进来,道:“奶奶,这是怎么了?”
  冯宝儿又恨又怒,恶狠狠地道:“你立即去问问昨夜府里都出去了些什么人?特别是那边。”
  须臾,顾婆子快步回来诉苦道:“奶奶,四爷命封了院子,不许出去!”

  第284章 将倾
  晨光下,许衡父子相对而坐,看着面前被拆开的累丝镶嵌宝石牡丹花钗与被毒死的小鸟,面上俱是沉重。
  大厦将倾未倾,不能不让人忧心,许执口干舌燥地道:“父亲,现下……当如何?”
  许衡轻轻拨了拨花钗,道:“还寻人将它收拾好,再给樱哥送回去。”
  许执心烦意乱:“实在太过狠毒,谁能想得到他们会从那么早就开始埋了线……总不能就这样算了,总要防着他们再走下一步。不如,先下手为强?”
  许衡摇头:“许扶那边至今未能弄清楚他们究竟有多少人,又藏在哪里,宫中以及朝中是否还有帮凶,先下手并不能为强。迟伯死了,冯家知情,要发动而未发动,恰恰却又让我们都知道了些边角,这些都只是他们的筹码,若我未错,客人想必已到大门前了。”
  正说着,果见大管事许山匆匆而来,禀告道:“老爷,门前来了两个人,说是故人来拜见您。”又递上名帖,许衡接过去看时,上书“黄一多”三字,不由得笑了:“老阉货好大的狗胆!”
  许执心中一沉,道:“父亲……”
  黄一多是当年太极殿的总管太监,他既然敢以真实身份大剌剌地摸上门来,想是手中握的筹码够多,所以才会如此自信。自己怎能不去会一会?许衡摸摸已然花白的鬓发,心想自己这一生果然波澜壮阔,什么事都遇到了,便微笑道:“去做我安排你做的事情,这边不用你管。”言罢起身往外,吩咐许山:“请客人到书房相见。再把好茶奉上来!”
  许执叹了口气,唤了个贴心得力之人上前,低声吩咐了两句,那人便出门骑马直奔常胜街许扶宅邸而去。
  宫中,长乐公主正在清点封存朱后所用过的器具,打算将其中许多物品一并入葬——虽则朱后求的是薄葬,但老皇帝如何又肯?
  许樱哥废尽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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