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141页


  宣侧妃放了手里的茶碗,眼神妩媚地在许樱哥与曲嬷嬷之间扫过,笑道:“二奶奶、三奶奶都是纯孝之人,只是年纪轻轻的还该多多保养身子骨才是。特别是三奶奶,王妃还等着你们开枝散叶呢。”
  康王妃便皱起眉头打发许樱哥:“你也去歇着。”转头看向宣侧妃:“冯家这要求也是合理合情的,老四若是有个爵位,这亲事办起来的确是好看许多。但最近就没哪个府里的子弟得封的,你也晓得,最近宫里事多,皇后娘娘大病初愈,我也不敢拿这事儿去扰她,要不,再缓缓?这不是还没进四月么?离正日子还有些日子。”
  宣侧妃很有些恼怒,面上的神情却越发哀怜,怯怯的道:“妾身是不敢乱开口的,只是适才冯家来人说的那个话,王妃您也听见了,到底是赐婚……”
  康王妃淡淡地打断她的话:“我会把这事儿说给王爷听,你自己也去和王爷说说,看是否想得到其他法子。小四自来乖巧,我也不想委屈他。”但若是自己时运不济,康王不肯,那也怪不得人。
  这种时候宣侧妃要是开口给张仪端讨封,那不是上赶着讨骂么?看来要在这内院里混得好,光有府里的第一手资讯是不够的,必须再掌控外头的形势才行。许樱哥心中挂着王氏那边,便趁机退了出去。不一时,到得王氏所居的汾园,早有汾园的管事嬷嬷黄嬷嬷牵了王氏的长女敏娘迎上来。黄嬷嬷红着眼圈让敏娘给许樱哥行礼问安,哽咽道:“昨夜就没睡,生生熬了一夜。适才回来就躺下了,就这么一会子的功夫便吐了两遭。”
  敏娘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睛看着许樱哥道:“三婶娘,可是有人欺负我娘么?”
  许樱哥笑着捏了敏娘粉嫩的脸颊一把,道:“是谁胡说八道?你娘可是府里正经的奶奶,有诰命在身的,谁敢欺负她?除非是你不听话气着她。”
  敏娘便亲亲热热地牵了许樱哥的手往里走:“那就好,三婶娘,还要烦劳您劝劝我娘,就依着祖母的话歇一歇也不会怎地。这府里也不至于没了她就不动了。”说话间在王氏房前遇到了张仪先的两个妾室并她们的儿子,敏娘也是端然大方,对大的尊敬,小的怜爱。
  这孩子不过才十余岁,却已是早熟得不得了,这大抵是王氏母族弱,又没有子嗣的缘故,她很知道应该怎么协调并处理好这种复杂的关系。许樱哥瞅着,心中感慨,忍不住将手摸了摸敏娘的发顶,赞了一声:“真是个好孩子,大伯娘替你娘请了太医,想是快到了,烦劳你去看看,要是人到了就来和我们说一声,我有话同你娘说。”
  敏娘应了一声,跑过去抱住王氏的脸低声道:“娘,你要乖乖的,听三婶娘的话。”言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朝许樱哥笑了笑,福了一福退了出去。
  “多好的孩子,看得我心疼。”许樱哥在王氏床前坐下来,看着王氏憔悴的脸叹道:“事情还没个结果,二嫂便这样折腾自己,实在是不为敏娘着想。”
  王氏睁着一双干涩的眼睛怔怔地道:“你不知道,我自十六岁嫁给他,他便是风雨里来往,刀光剑影里打混,时常不在家的。从前母妃的身子骨好,我年轻任性,想怎么哭就怎么哭,现下却是……不敢哭,也不敢说,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要是惊吓了母妃,我怎么对得起他?一闭眼睛,我就看到他血淋淋地站在我面前……我没有儿子,他对我照样很好,我娘家无权无势,他也不曾嫌弃过我。我经常都在想,若是我争气些,他也不至于这样辛苦。”
  许樱哥将王氏的手握在掌心里安静地听着,听王氏说得累了方轻声道:“其实吧,我觉着不管二嫂的娘家是高门将相也好,你生了十个儿子也好,二伯始终也是要在外头拼杀的。这府门关不住男人们的心,反倒会让男人们想得更多。想来二嫂也知道了,昨夜三爷回来后冒着雨去习武场上练枪法,说是要请旨去探二伯,今早一大早便跟着父王去了,指不定这时候已经得了旨意,很快就能把二伯平安接回来呢。”
  王氏苦笑着摇头:“你别劝我了,这次真是凶多吉少。不独是中了流矢这么简单,他吃了败仗,光是蒲县就死了那么多人,便是侥幸留了一条命在,回来也得不了好。”
  蒲县?许樱哥的心里“咯噔”一下,由不得就将王氏的手给攥紧了,强笑着道:“二嫂,这里头的具体经过我是不太知道,也不好追着大嫂和三爷细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王氏见她追问,只得打起精神讲来:“晋军围攻东洲,贺王命你二哥出林州援东洲,谁知晋军乃是诈攻东洲,待得你二哥离开林州后便长途奔袭林州,又一直往里攻打沿途府县,一路烧杀劫掠,待得大军回援,沿途府县早就被洗劫一空,最惨的是最富庶的蒲县,幸存者不过十之一二,你二哥拼死也不过将林州夺回。现下都说的是你二哥不听号令,自作主张出援东洲……”
  王氏后头的话许樱哥都没怎么听太真切,她只反复咀嚼着“蒲县”两个字。怔忪间,管事婆子领了太医进来给王氏看病,许樱哥避让到一旁,目视着窗外浓郁的绿色忍不住地想,怎么就这么巧呢?当初她求了康王之后,张仪先不就是把崔家人给安排到了蒲县么?

  第172章 远思
  被雨水洗刷了一夜后,上京城各处的污垢似乎被洗得干净了许多。在街边石缝里,有绿油油的野草探出头,在微风里活泼泼的摇晃。一只穿着靴子的脚沉重地踏了上去,把小草碾得弯了下去,靴子的主人却丝毫不曾注意,只顾看着街对面照旧光鲜热闹的狮子楼。
  狮子楼下的迎宾猛然一错眼便看到了靴子的主人,于是那张微黑的圆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热乎的笑容:“三爷!”几乎是喊出这一声的同时,他便弓着腰小跑着到了街对面,点头哈腰地对着一身黑衣的张仪正笑道:“三爷,您老可是许久不曾来了呢,也不知今儿吹的是什么风,竟然把贵人给吹来了……”
  “东西南北风。”朱贵扔过一吊钱,问道:“三楼甲字号雅间的客人可都到齐了?”
  “三爷还是一如既往的阔气体贴。”迎宾眉花眼笑地道:“三楼甲字号雅间的客人只到了一半呢。”
  “三爷?”朱贵的脸色便有些不好看,这些人往日里只要听说是张仪正请客,哪次不是一窝蜂地涌了来?如今倒好,个个儿都躲避不及。
  “能来一半已经极不错了。”张仪正十分淡然抬步往前走,吩咐道:“不等了,上菜。里头是否有位姓王的书生?”
  “三爷这边请。”迎宾这才知晓原来今日做东的是他,点头哈腰地前面领路:“里头是有个书生,看着眼生得紧,进了门便独自坐在一旁,也不和人说话,却不知是否姓王。”
  进得三楼甲字号雅间,只听里头闹哄哄一片,八九个锦衣华服的贵公子面对着面说得火热,唯有一人背对众人坐在角落里,低头对着茶杯数茶叶,这样的人,除了王书呆那个傻子还有谁?张仪正恶劣的心情顿时好了几分,由不得的微微翘起了唇角。
  众人听见门响统统回头,待瞧见了立在门前的张仪正,便都纷纷起身笑着迎了上去,有叫三哥的,也有叫三爷的,更有叫着张仪正新得的御赐的字“远思”的,唯有王书呆一人笼着手站在一旁不动,面上虽然有笑却并不上来凑热闹。张仪正笑着团团作揖,热情洋溢地与众人打招呼寒暄,邀人入座,又含笑上前将王书呆拉过来安置在自己左手边的座位上。因见有贵胄子弟面有不满之色,便抢先斟满了酒恭敬众人:“连日家中有事,许久不曾相聚,甚是想念。今日能来的都是至交好友,不容易,我先满饮此杯。”
  众人赶紧举杯跟上,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起来:“三哥,你可是真的要去林州?”“三爷,什么时候走?”
  张仪正一一答来:“自然是真要去林州,调派人手需要些时日,大抵是在后日早上走。这一去不知生死,与大伙儿喝这顿酒,也不枉是早前熟识一场。”
  有人赞道:“三哥真男儿也,不怪圣上会亲自赐字。”
  张仪正失笑:“别人早就上过几次战场了,我这才要去,哪里敢称什么真男儿?不过是挂怀兄长,不想白吃饭而已。”说起大华此番吃的大亏与对西晋的不满和仇恨,众人渐渐也就忘了王书呆这个格格不入的人本不该坐在这里。
  少一时,酒菜上齐,张仪正再次举杯挨个儿恭敬众人,说的都是感谢的话,又请托众人在他走后帮着看顾一下家里。虽只是客气,但众人哪里又曾见过他如此小意?想到他此去凶多吉少,便都有些唏嘘,纷纷为他壮行。酒酣耳热之际,王书呆红着眼睛高举着酒杯,用力拍着张仪正的肩膀大声道:“三爷好样儿的,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上次的事情我还记在心里,只是不好上门去谢,今日不醉不归!”
  这座中十余人,似王书呆这样不计富贵贫穷,对友人真心实意的人不知能有几个。张仪正感慨万千地看着喝得半迷糊了的王书呆,认认真真地给他满了一杯酒,道:“不,这一杯,让我敬你。”
  王书呆虽然喝得半醉,却还尚有几分清明,他只记着是自己欠了张仪正的情,哪里又敢喝这酒?当下固辞:“该我敬你!”
  张仪正笑笑,也不勉强,与他一饮而尽。
  月已上中天,康王府中大多数灯火已经熄灭,四处一片安静。许樱哥疲累地从书案上抬起头来,摇头晃脑做着颈椎运动,听到外间门响便问道:“问清楚了么?三爷是去哪里吃的饭?都有谁跟着?”这人自从宫中请旨归来,便只匆匆回来换了一身衣服说是要出去邀人吃饭,这都近三更了还不见归来,倒是让她好等。
  铃铛进来禀道:“问了牵马的小厮集贤,道是三爷从部里出来便只让朱贵一人跟着,没说去哪里。他委实是不知道。”
  许樱哥捋起袖子将手放入银盆中,一边搅动水花一边道:“什么不知道,不过是怕我知晓了和三爷闹,转头三爷不肯饶他罢了。”
  铃铛竖起两道柳眉来:“这个刁奴!居然敢骗奶奶的钱!不说就别接钱呀,接了就得说,我还非得问出来不可。”言罢转身就往外走。
  青玉喝道:“你要干什么?”
  铃铛头也不回地道:“我去找双子哥,让他去问!”
  许樱哥接过雪白的帕子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上的水渍,淡淡地道:“不用双子,你只和他说,他是王妃挑出来伺候三爷的,若是三爷今夜不回来,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天亮时我少不得要亲自问他。”
  铃铛应了一声快步离去,不过小半个时辰便赶了回来,道:“他说他替三爷跑腿送过几封信请客,都是往日里跟三爷亲近的各府公子,是去的狮子楼。”
  从前和张仪正在一起的都是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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