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婿  第130页

说仁义宽厚之名闻名天下,但他手里的人命何曾又少过?不过是作态而已,若不出意外,康王将会纠结忏悔一夜,然后在天亮时分来一场精彩的屠杀,让那些反对他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远处夜色苍茫,唯有几盏灯与两张马车孤零零地停在道旁等候着,许执看到许衡的身影,激动地快步迎上前来:“父亲!”待看清了一旁立着的张仪正,由不得就有几分吃惊,随即却又释然,微笑着亲热地道:“妹夫。”
  这还是许执第一次对他使用这样的口气和称呼,张仪正笑笑,将许衡交给许家众人,对着许执等人深深一揖。许衡由着儿子们扶手抬脚,舒服地坐上了马车,微闭了眼睛道:“回去吧,过几日事态平稳了,你和樱哥回来吃饭。”
  张仪正恭恭敬敬地垂手应了好,从眼角里去打量立在一旁的许扶。许扶是个非常特殊的存在,他和许家子弟一起出现,却并不抢先去扶许衡,而是一直沉默地扶住车辕马匹,仿佛是想尽力让马车更安稳一些。而许家人也没有谁对他的出现和做法表示任何疑虑,大家都做着该做的事情,彼此间的相处如行云流水一般亲近自然。
  马车驶动,许扶上马,淡淡地看了看张仪正,不过是一瞬间,张仪正便看到一双与许樱哥十分相似的眼睛,只是许樱哥的眼睛更多妩媚,这双眼睛却阴沉而冷厉。张仪正眯了眯眼,微笑着举手对着许扶挥了挥。
  许扶猛地回头,一磕马腹,头也不回地跟着许衡等人离去。是深深的厌恶和防备,张仪正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许扶眼里那一刹那间露出的强烈情绪。想必从前许扶在他没有注意的时候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是自己年少无知,看不懂,便是看到了也只会认为是错觉而不会深究。如今可算是好,懂得看人眼色了,张仪正自嘲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济困,你来我有话要同你讲。”马车转入上京城幽暗深长的街道后,许衡命马车停下,温和地对一旁的许扶招手。
  许扶半点犹豫都没有,迅速翻身下马上车,恭恭敬敬地对着许衡行了礼,端坐在许衡面前轻声道:“不知伯父有何吩咐?”
  许衡微笑着打量了他一回,轻声道:“还在恨他?”
  许扶不语,只半垂了眼睛。
  这倔强孩子,平时看着为人做事蛮不错的,就是遇到张家人与前仇便十分固执。许衡叹道:“恨他又有什么用?生米已经煮成熟饭,我瞧着他这次就比上次好太多。倘若他能这样一直下去,也蛮不错。你讨厌一个人,即便是你遮掩得再好,总是会在无意间流露出来,别人感受到了自也会厌憎于你。你无非是心疼樱哥,何不借着他想与你交好的机会拉近一下关系,也不是要经常来往,但至少彼此想见面的时候没那么难。”
  许扶沉默半晌方道:“侄儿记住了。”有心想将赵璀还活着的消息告诉许衡,却又觉着这时候事情都挤在一处,多说无益,不妨等到他弄清楚赵璀的落脚点和目的才又告知许衡也不迟。
  许衡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只继续道:“你不必再跟我们回去了,昨日樱哥回来曾说起,宫中有意要召上京城各大金银铺的匠人入宫为皇后娘娘制作凤冠首饰,想来和合楼也在其列。趁着这时候宫中尚还顾不得外头,你自己考虑一下怎么处理最好。”
  许扶呆了片刻,又拜了一拜,告辞而去,待得赶到和合楼中,夜色已经深沉,诸人早已熄灯歇下,唯有后面工坊里灯光仍旧亮着。许扶推门而入,正在灯前眯着老眼仔细往一对银瓶上镶嵌花丝的老工匠迟伯闻声抬头,微笑道:“东家来了?这么晚还不歇息?”
  许扶在他面前坐下来,沉默地看着迟伯那双看似粗笨,犹如老树皮一样的手灵巧地将金银丝盘旋镶嵌成各式花样,心里知道自己一旦失去这位老匠人,日后便再找不到这样出色的工匠和这种朋友家人间相处的熟稔舒服感了。
  迟伯瞥了他一眼,微笑道:“东家有话讲?”
  许扶犹豫片刻,低声道:“听说宫中要召一批匠人入宫为皇后娘娘制作凤冠首饰,和合楼大抵也入了贵人的眼,不知迟伯你的身体可撑得住?”
  这句话的暗示意味很浓,迟伯却是听不懂似地笑了起来:“那好呀!我从前便想着能让自己亲手制作的首饰戴在皇后娘娘的头上哩。”
  如此欢快的神色与答复!许扶始料不及,沉默片刻方又道:“这一进去,大抵要最后才能出得来了。”
  “是要死了才能出来吧?”迟伯笑着:“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半路出家的,我的师傅便是宫中流落出来的老工匠,他总替我遗憾……”
  迟伯说了很多,许扶却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要离去的总是都要离去,留也留不住,他有些落寞地站起身来,勉强微笑着道:“既是如此,我便替你好生打点一番,不敢说让你得偿所愿,但最少也能让你在宫中过得足够舒服,将来老了也不怕,我一直都在。我先回去了,你早点歇着,做不完的就不用做了。”
  迟伯看着许扶匆忙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对着摇晃的烛火发了片刻的呆,浑浊的眼里闪出一丝坚定的光。他将手放在纤细的金银丝上,低不可闻地轻轻说了几句话,然后继续眯眼,继续认真干活。
  夜凉如水,月华似练,平静下来的康王府沉浸在月色和淡淡的檀香味中,木鱼声与诵经声已经听不见了,廊下各处的灯笼也被熄了大半,惊恐不安了两天一夜的下人们基本都已经睡下,唯有佛龛前的香烛还是照旧燃个不休。
  门轻轻响了一声,睡得迷迷糊糊的许樱哥听到声响立即惊醒,闭着眼睛在床上绵了片刻才坐起将帐子拨开一条缝看出去,只见一缕月华透过窗纱投入屋内,张仪正背对着她独自坐在窗前一动不动。
  “辛苦了一日,怎么还不睡?”许樱哥探手在枕边摸了件素袍,披衣下床,走到张仪正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肩头,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谢谢你。”
  张仪正将手覆上她的手,低声道:“谢什么?”
  许樱哥微笑道:“我收到你使人送回来的信了,知道父亲一切都好,又看到父王、母妃都回了家,所以才能安然睡下。”说到这里,又讨好地添了一句:“当然也没能睡得踏实,心里挂着你的,你又去了哪里?怎么才回来?叫我好等。”
  张仪正并不说话,只反手将她搂入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许樱哥的心急速跳了起来,她闭上眼睛,将手紧紧揪住张仪正的前襟,生涩地回应他。许久后,张仪正松开许樱哥,垂眸细细打量着她,是他熟悉的眉眼,是他在梦里描摹了很多遍的眉眼,他轻轻叹息了一声,将手顺着许樱哥玉兰花瓣般洁白细腻的脸庞细细描摹下去。
  许樱哥不动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张仪正,她觉得这个夜里的月色很美好,今夜的张仪正很温柔,很不错。
  张仪正将手盖上她的眼睛,抱她起身,入帐。

  第159章 喜欢
  月光落在红色的纱帐上,将纱帐照得犹如夜色里弥漫的那层轻烟薄雾。许樱哥安静地躺在大红色的被褥之上,犹如一颗刚被剥开的鲜嫩荔枝,红绡半掩,玉露微凝,叫人看见了便再也挪不开眼。
  张仪正将许樱哥头上的玉兰花簪轻轻拔去,再将手指插入到她松散的发髻里,耐心地将她的长发解开,一缕一缕地拉开铺满了整个床头枕间。朦胧的月光下,红、黑、白三色交映在一处,衬着许樱哥亮晶晶的眼睛和明明害羞不安却偏故作镇定的笑容,张仪正突然心头一软,将头俯下去紧紧贴着许樱哥的脸颊,贴着她平平躺下,顺手将被子拉开替她盖上。
  他的头脸之下枕着许樱哥的长发,许樱哥的发质极好,触之微凉,轻轻一掂便是沉甸甸的饱足感,他张开手指将她的头发握在掌心里,脸贴着她的脸,与她呼吸纠缠。
  许樱哥不知他为什么会突然停下,却也知道他并不是在突然间反感了她,因为他的动作和眼神都很温柔。在月光下,安静的夜里,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这样安安静静的靠在一起躺着,听得到彼此的心跳,感觉得到对方的呼吸吹在自己的脸上,肌肤相亲,长发交结……许樱哥说不出的喜欢这种感觉,她侧过身将手搭在张仪正的腰上,把脸贴着他的脸低声道:“这样真好,我真喜欢。”
  张仪正不语,只将她又抱得紧了些,年轻的肌肤紧紧贴在一起,偶尔一个不经意的动作和摩擦都会引起一阵心悸,渐渐的,肌肤升温直至滚烫,不知是谁最先跨出了那一步,然后便如洪水决堤一般不可收拾,却又如同行云流水一般的自然顺畅。
  张仪正将额头紧紧顶着许樱哥的额头,身上的汗水滴在许樱哥雪白细腻的肌肤上,将许樱哥的心中烫起一个又一个的涟漪,许樱哥震颤着,手指深深陷入到张仪正年轻强韧的肌肉里,用力地想把自己的感受尽数传达给张仪正。张仪正睁大眼睛看着身下的许樱哥,月色分明朦胧得紧,他却能看到许樱哥微闭的眼睛里透出的温润水光和温柔,他低低地嘶喊了一声,把许樱哥用力拥入怀中,嘶哑着嗓音反复地轻喊:“樱哥,许樱哥……”他磨着牙,仿佛是想把许樱哥撕成碎片吃下去,可是牙齿咬上许樱哥柔嫩的肩头,他却又舍不得下口,便只能含在了口里,低声呜咽。
  许樱哥昏头昏脑地趴在张仪正的怀里,身上的肌肤被他的汗水尽数沾湿,她本是个不爱出汗喜欢清爽的人,这时候却没有生出对他的丝毫厌烦来,她看不见身后张仪正的表情和眼神,她只能跟随本能,温柔地搂紧他,轻声道:“我在,我一直都在。”
  她在,她一直都在,可是那个只懂得爱慕她讨好她的少年却再也不在了。张仪正瞬间心痛如绞,随即又笑了出来,“上天关了一扇窗,便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他突然间想起小的时候,许樱哥嘟着胖胖的粉白脸蛋用十分认真的语气和他说的这句话。是的,其实他也还在,他也一直都在,他会一直看着所有人,一直等到真相大白,一直等到心中的怨气平息,不然怎对得起再给他这次机会的老天?
  张仪正深深吸了一口气,握住许樱哥的肩头低头俯瞰着她,轻声道:“你可喜欢我?”
  “你想要我喜欢你么?”许樱哥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虽有疑惑,却已经微笑着先开了口。张仪正及时止住她余下的话,十分认真地道:“我很认真的问你,要的是真话,不要敷衍,不要假话,想清楚了再回答。”
  在这种时候搞突然袭击,张三爷也够狡猾的。许樱哥的脑子在瞬间恢复清明,然后甜甜地笑了起来:“你知不知道,这种时候用这样的语气和态度追究这种事,实在是很煞风景。好吧,我说真话,但你也要说真话,行么?”她巧笑嫣然,眼波娇媚,仿佛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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