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亦鸣的目光追寻着,直到她来到近前,往高脚杯里倒满酒。
简馨之前就为曾璇挡了几杯,她酒量不太好,根本喝不了多少,在邹亦鸣面前倒是不用遮掩,喝着喝着发现他一直没动,端着杯子递给他,声音带着独特的亲昵:你也喝呀!
邹亦鸣仰头喝光,简馨笑了,也学着他喝光,慢慢的眼神就散了,醉醺醺地靠在他身边,说困。
邹亦鸣把她锁在臂弯内,问:“简馨,我是谁?”
简馨的手指在他脸上划:“邹亦鸣。”
“我好不好?”
“好。”简馨点点头。
“要不要我?”
“要。”
她的手划到耳朵上慢慢地揉,邹亦鸣倾身亲吻她的眼睛,离的很近,可以闻见简馨身上的酒香,他揉了揉她的腰,把人打横抱起往卧室走。
简馨睡得很沉,邹亦鸣坐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退出来带上门。桌上还摆着小菜和酒杯,他轻轻收拾干净,这一晚,睡在沙发上。
第二天简馨醒来时家里很静,她以为邹亦鸣走了,自己坐在床上发呆。外头突然有开门声,简馨快快躺回去,闭上眼,能感觉有人轻轻地走进来,床沿微微凹陷,手指拂过她的脸,他低语:“还没醒。”
他也没待太久,出去把门带上,简馨抱着被子坐起来,听见他在厨房捣鼓。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早晨,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平淡得有些无味,却令简馨眷恋。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简馨看了看来电,接起来喊:“阿姨。”
陈凤仙嗓门挺大,问简馨:“今天上班吗?”
简馨挺了挺背:“今天下午的班。”
陈凤仙说:“哦那赶得及,你把地址给我一个,我待会儿过去。”
简馨挺慌的,光脚跑出来喊邹亦鸣,邹亦鸣见她一头乱发,笑了,手上一层粉,指着隔壁说:“去洗洗,很快就能吃了。”
简馨拉他的衣摆:“你妈妈要来。”
邹亦鸣也愣住了,半晌问简馨:“你听错了吧?”
简馨摇摇头,把来电显示给他看。
陈凤仙是真的要来,电话打来的时候人就已经在贸城车站了。邹亦鸣电话回拨过去,好像挨了骂,好声好气应着:“妈,您就待在原地别动,我过去接您。”
简馨跑回去换衣服:“我跟你一起去!”
邹亦鸣拉住她:“你在家等我。”
他没等她,拿着车钥匙走了。
陈凤仙到了,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递给简馨,说:“趁热喝。”
邹亦鸣探究地看向简馨,简馨垂着眼,把盒子打开,里面是黑漆漆的汤。
陈凤仙说:“你别嫌味道怪,我托人找的方子,多少喝一点。”
“好。”简馨点点头,去厨房拿碗筷。
“我来。”邹亦鸣先她一步,抱着保温桶进厨房,偷偷尝了点,那味道刺得他直皱眉头。简馨却乖乖喝了一大碗。
陈凤仙满意地站起来:“行了,没别的事了,我回去了。”
好像回去的路程不需要坐动车,而是十分钟公交就能到一样。
邹亦鸣拦住人,简馨说:“阿姨,中午一起吃个饭吧。”
邹亦鸣说:“对,你们聊,我去买菜。”
他走了,陈凤仙进厨房溜一圈,评价道:“这是什么玩意?”
简馨看见了,那是做到一半的肉片汤材料。
邹亦鸣打算给她做肉片汤,做到一半了。
他什么时候学的?
陈凤仙到处看了看房子,重新坐下来,问简馨:“这是你买的?”
简馨点点头。
“挺好。”陈凤仙说。
“阿姨,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既然那天在山上把该说的都说了,简馨就做好了准备。
陈凤仙问她:“简馨,你觉得邹亦鸣能离得了你吗?”
简馨没做声。
“我觉得不行。”陈凤仙说,“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为了他什么苦都吃了,也不差你一个。”
她指着汤:“我年轻的时候,男人死得早,孩子又小,那日子真是苦,那时我多希望身边有个人能拉我一把,可是没有,我病了就随便吃药,到后来把胃弄坏了,一吃油腻的就反胃。”
简馨看向她,陈凤仙很瘦,日常三餐也多吃素菜,鬓角的白发丛生,精神倒还不错。
陈凤仙说:“你还年轻,很多事不懂,我怕你糟蹋了自己的身体。”
“阿姨,那天……”
“那天你说的事我没忘,第二天我去山上找你,你怎么走了?我老太婆上去一回不容易,你要走怎么不跟我说一声?你和邹亦鸣都不在江洲,我辛辛苦苦炖的汤不能浪费,所以我自己给你送过来,你要是不自在,以后我让邹亦鸣给你送。”
简馨没敢想这里面的意思。
邹亦鸣很快回来了,提着菜往厨房去,简馨跟进去帮忙,陈凤仙就坐在外头看电视,厨房里,邹亦鸣低声问:“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简馨摇摇头。
“是不是你跟她说什么了?”邹亦鸣换了个问题。
简馨点点头。
邹亦鸣半蹲着从下往上看进她眼里,神情愉悦:“本来没想告诉她,你怎么这么老实?”
简馨不说话。
邹亦鸣弯着唇紧紧搂了她一下,很快放开,热油下锅,做几道拿手好菜。
很快开饭,有素有荤,加一道肉片汤。
陈凤仙只吃素,肉片汤碰都不碰,邹亦鸣一个劲催简馨:“你尝尝看。”
简馨尝了,说实话,味道不如小老板店里的好。但看邹亦鸣那么在意,只好又吃了一碗。
下午她要回学校销假,既然周逸辰没受理她的辞职,那她也不好意思一直不去上班,反正到哪里也躲不过,算了,就这样吧。
邹亦鸣跟她说:“待会儿我送我妈回去,江洲那边有点事,最近我就不过来了,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别忍着,心情不好也别忍着。”
简馨低语:“恩,知道了,我过几天要去一趟医院。”
邹亦鸣皱起眉头:“还是不舒服?你等着,我带你去。”
简馨摇摇头:“就是一个简单的复查,你不用来,不方便。”
回江洲的路上,邹亦鸣时不时偷看陈凤仙一眼,陈凤仙骂他:“看我干什么?看路!”
邹亦鸣笑着问:“妈,您究竟怎么想的?我有点不太习惯。”
陈凤仙明显是累了,撑着头看窗外,说:“她现在没个长辈在身边,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多帮她点,有什么不行。”
“您想好了?这可不能后悔的。”
陈凤仙气了:“这么大的事你还想瞒着我?瞒我多久?邹亦鸣你真是越来越让我失望了。”
邹亦鸣挨了骂却在笑:“早就说我妈人好,没说的。”
陈凤仙不怎么自在,自语几句:“咱们家一个远房亲戚的媳妇也是这个毛病,没事,后来生了对双胞胎,你让简馨别着急,我这边托人问了。”
邹亦鸣倒是不相信那些偏方,跟陈凤仙说:“我无所谓。”
陈凤仙叹了口气,心里念了句阿弥陀佛。
简馨销假上班第一天,被曾璇堵在女厕所逼问:“我觉得你有事瞒着我,主动交代还是要我用刑?”
销假上班的第二天,钱雨把简馨堵在学校门口,拎起来扔车里带走了。
第三天,是周末,但特需门诊照常上班,这里挂号一个五百块,求都求不来,简馨是早一个月凌晨排队排来的,同样凌晨蹲点的都是号贩子,来跟她打招呼:“新来的啊?以前没见过你。”
一个月前,林浩刚刚过世。
特需门诊无论什么时候都那么热闹,简馨站在外头等叫号,身后跟着三个人,她最好的朋友们。
钱雨负手站在外头,说:“你,待会儿出来一字不落的都跟我们说,再敢这样瞒我们,小心姐妹没得做。”
简馨乖乖点头,特地叮嘱曾璇:“你别告诉邹亦鸣,先别告诉他。”
如果到头来还是失望,不如一开始就不知道的好。
曾璇哦了声,眼睛滴溜溜的转。
李莹站在最后头,看着这个地方,眼眶红了。
叫到简馨的号,她进去了,一个小时的问诊时间,医生问得很详细,简馨重新做了各项检查,听医生的安排开始尝试治疗,出来时整个人都快虚脱了,扶着墙才站稳。
怎么说呢,虽然曾被医生判了无期徒刑,但她突然不想放弃了,为了邹亦鸣,为了她自己,就算结果还是一样,好歹尝试过了,也能死心了。
邹亦鸣如他所说,在江洲忙得睡觉都没时间,每日给简馨打电话,简馨有的时候人难受,就不敢接,改为跟他微信聊,她是天生的发育不好,医生建议做试管,但成功率因人而异,并且女方要承受的痛苦比男方多得多。
这就如夜市里骗小孩玩的捞金鱼,抄网一入水就破了,能捞上鱼的没几个,看运气。
又是一年夏天,邹亦鸣发来一张照片,他再也不用昼伏夜出赶工,和大福两个站在工地上,太阳晃了眼,他抬手遮了一半,冲着镜头笑。他还是那个短短的发型,打赤膊,晒黑了些。
他发微信问简馨:有没有想我?
简馨说:难道你又在门口吗?
他笑了:这次没有。
简馨掩饰住那一点点的失望,回了个哦。
邹亦鸣问她:我明天去贸城,好不好?
不用了。简馨回。
她在做治疗,明天得去医院。
☆、你是我的所有
排队交钱的时候手机不小心掉地上,简馨捡起来放包里,抱着一堆单据去治疗室。这段时间她经常来这一层,里里外外都十分熟悉,坐在等候区排队的人与她当时一样,带着渺茫的希望和寄托,等待医生的宣判。
大概女人都是一样的,绝不会轻易放弃当妈妈这件事。
之后,简馨脸色发白地从治疗室出来,快到医生的下班时间了,依旧还是有那么多人在排队,还有人拦住她问:“姑娘,疼不疼啊?”
“不疼。”简馨告诉她。
她慢慢走出医院,实在没力气挤公交,伸手拦了辆车,到小区里时特地四处看了看,没看到邹亦鸣那辆新车。
简馨松了口气,捂着小腹上楼。
直到开门时一切都很正常,她不喜欢医院的味道,即使再难受,也还是打算洗个热水澡,晚饭没胃口,只希望能在床上好好歇一会儿。但是门打开后简馨愣住了,不只是她,家里突然多出来的几个人也愣住了。
大福拄着拐杖指挥刘波,刘波踩在沙发上举着彩带,曾璇和李莹卖力地坐在地上吹气球,吹成了两个大红脸,钱雨小心翼翼地摆弄桌上的三层大蛋糕。
在她进来前,他们热热闹闹的,一时还没工夫看她,大福张口说:“老邹你找到简馨了吗?”
然后大家转头,看见了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