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叙。话说林长敏从小庙里绕出来,没走多远,便觉肩上一沉,猛回头看,只见林锦楼吉祥、双喜一左一右架着他的胳膊,吉祥笑道:“二老爷,我们爷请您去,跟咱们走一趟罢。”林长政大惊,刚欲呼喊却让双喜塞住了口,两臂向后剪去,绳子系上,五花大绑带着去了。直将人带到夹道中的一处房子里,林长敏入内一看只见屋中幽暗,有一人绑在椅子上,满脸是血,正是来安。
林长敏登时魂魄轰去一半。林锦楼坐在一旁,手里拎着马鞭,见林长敏,微微笑了笑,目光阴森,犹如阎王,鞭子一挥“啪”一声抽在来安身上,道:“二叔来了,快,把你方才的话再跟我那好二叔说一回。”
来安惨呼一声,哆嗦道:“二老爷和武彪做局,将计就计把香兰姑娘绑到别处引大爷去,不料大爷神机妙算提早知情,香兰姑娘又真个儿丢了,武彪说夜长梦多,带了一封信来,让二老爷就说送香兰姑娘去庄子的路上,遇着了绑票的,今儿晚上让大爷独个儿去京郊药王庙里赎人。”
林长敏听了,魂不附体,吉祥将他口中的巾布取下,林长敏立刻道:“好侄儿,这不关我的事,是这奴才满口胡说,你莫听他一派胡言!你是我亲侄子,一家子没有二话,我怎会对你不利?”
林锦楼站起身,冷笑道:“我的好二叔,我自然不会信那奴才。”说着上前一把拎起林长敏的衣襟,切齿道:“可我更信不着你。走罢,跟我一道去见祖父。”说着便要往外走。
林长敏大骇,两膝一软竟跪在地上,道:“好侄儿,我,这里真没我的事情!我本就冤枉,老太爷这两日本就身上不好,知道这事,倘若闹出事,岂不是你我的罪过!”
林锦楼顿住脚,扭头问道:“那二叔说说,怎么证明自己冤枉?”
林长敏嗫嚅着说不出话。
林锦楼微微冷笑,走到林长敏跟前,俯下身道:“这事要我说也容易,这独个儿让去赎人的事便由二叔替我去,二叔将那几个贼擒了,那便正正是光明磊落之人了。”
林长敏大骇道:“这,这怎么行!我不去!”
林锦楼脸上的笑慢慢淡了,死死盯着林长敏,仿佛正竭力按捺火气,一张脸渐渐发红,双目中尽是狠戾,林长敏心惊肉跳,林锦楼伸手拎住他的衣襟道:“你他娘的弄明白,这里没你说话的余地,爷真想就在这里弄死你!”
林长敏惊慌失措,正欲大叫,林锦楼伸手便卸了他的下巴,将他搡倒在地,对左右道:“带他走。”
☆、第343章 败露(二)
却说药王庙附近的一处民居里,武彪心中犯嘀咕,口中道:“林长敏酒囊饭袋,这事放他身上......啧......”
画眉坐在烛光下,手里正拿面靶镜自照,闻言放下镜子,走到武彪身后,一行给他捏肩,一行道:“也别小瞧了他,林长敏也阴着呢,这事成了,他后半辈扬眉吐气,怎能不上心?林锦楼又着紧陈香兰,一旦听说有信儿,还不巴巴赶过来。况如今箭在弦上,多想也无济于事......安排妥了么?”
画眉自问是个一流的人物,奈何美玉陷淖泥,几个姊妹里,她生得最美貌最灵巧,可生母为妾,为人怯懦,她也任人宰割,被她爹当成礼物去换了前途,她万万不能认命,在人人长着富贵眼的林家,左右讨好,步步算计,方才挣下个金光前程来,可既生瑜,何生亮,偏又来个陈香兰,将她挤得无立锥之地,林锦楼早将她抛之脑后,当了秋后的扇子,她恨他有眼无珠,更妒恨陈香兰抢她风光。如今正正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是她吐出胸前一口闷气的日子!她想着,只觉有种解气的痛快,死死咬着银牙,眼睛睁大,竟有泪从中滚下来。
武彪道:“早就妥了,等林锦楼走过来,四个弓箭手立时齐发,把他穿成个刺猬,大罗金仙也救不回命,到时候便高枕无忧了,咱们便在这里等消息。”
画眉沉默半晌,方才道:“也得以防万一,倘若一个不成,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
一语未了,便听墙外传来一声闷哼。二人吃了一惊,对望一眼,画眉立刻吹熄屋中灯,快步走到屋角。
武彪提着刀走到门前尚未站定,大门忽被撞开,从外涌进五六人,挥兵刃便砍。武彪大惊道:“夫人。中了计了!”却听不见画眉的声音,又高呼:“来人啊!”也听不见属下回应,而此时他已自顾不暇。连忙挥刀应战。
林锦楼手下精锐皆为高手,几个照面下来,武彪便不敌,被人逼出屋子。林锦楼坐于马上。手握缰绳,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只见林家军几人同时发力,噗噗几声,一柄刀没入武彪身内。武彪吃痛,大叫道:“夫人,你出此计。误了我了!”言罢手握大刀,扑身倒地。
林锦楼吩咐手下人道:“进去搜。”说着策马上前。命人将林长敏带来,将其搡到武彪前头,冷笑道:“二叔好生瞧瞧,这人你认识得罢?这一遭擒贼,还全仗二叔的功劳,方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林长敏面无人色,这一路他不知吃了林锦楼多少闷拳,实是挨不住了,方才招认了,结巴道:“是,是贤侄英明......”一语未了,武彪忽然睁开眼,扬手便将手中大刀向林长敏掷来,口中道:“原是你吃里扒外,泄密害我!”
林长敏大惊,怎奈躲闪不及,头一歪,那刀正“啪”一声砍在脖上,喉咙里“嗷嗷”一声,便摔倒在地。
林锦楼一怔,此时温如实拎着个女子出来道:“大爷,屋中藏了个女人。”林锦楼借着火光一瞧,只见那女子一张瓜子脸,涂脂抹粉,两道细细蛾眉,大红的唇儿,生得妖娇,如今鬓发凌乱,形容惊慌。
二人四目相对,皆寂静无声。林锦楼记得武彪刚才高呼“夫人”,想来便是画眉了。
原来她要害他。
画眉仰起脸,只见林锦楼居高临下,如若天神,威风凛凛。到底是曾与她欢爱一场的人,她心里忽又软又痛又恨又恼,继而又惊又怕又冷又硬,动了动嘴尚未开口,却听林锦楼问道:“香兰呢?可在你们手里?把她交出来,换你一命,爷立刻放了你。”
画眉颤着嘴唇,她恶毒的想,不如就告诉林锦楼香兰已被她弄死,或说自己知道香兰的下落,就不告诉他,然后立刻咬舌自尽。画眉目光闪烁,半晌,又出一口气,她终究是个舍不得死的人,能贪生一时半刻也是好的。神色不由萎靡下来,道:“香兰真个儿不在这里,不曾送来,我们皆不知情,真是半路丢了。”
林锦楼闭上双眼,深深吸了一口气,片刻,睁开双目,把头一昂,再不瞧画眉一眼,仿佛从不曾认识她,只淡淡吩咐手下人道:“押她送官去罢。”
画眉浑身瘫软,心乱如麻,两腿几欲不能行走,被人拖着走几步,又回过头,只瞧见林锦楼半个侧脸。她走一回,不知为何又回头看,却只看见林锦楼的背影,一轮弯月凄凄冷冷的照着。
林锦楼自去官府,命手下亲兵将林长敏抬回林家。人一抬进二房住的恩佑斋,院里立刻鸡飞狗跳,林锦亭披了衣裳急急忙忙出来,只见亲兵将林长敏抬入屋内,只说了句:“林参领同我们将军一并捉拿匪徒,不料脖上中了匪头一刀。”言罢放在外头碧纱橱的炕上便走了。
林锦亭奓着胆子一瞧,只见林长敏脖子歪到一旁,脖上的伤已包扎上了,半面身子皆是鲜血,面如金箔,似已是死了过去。伸手一探鼻息,气若游丝,竟还有一口气在。林锦亭大惊,一叠声命人去找大夫。
里面王氏听着动静,打发琥珀出来问,林锦亭知王氏身上不好,不敢惊动,只口中敷衍说:“爹跟大哥出去公干,受了伤,有我在这里,母亲歇着罢。”
王氏那里便无声息了。片刻,李妙之方才草草绾了头发,穿了家常衣裳从外面走进来,见林长敏惨状不由惊叫一声,捂着嘴,心惊肉跳道:“这......这怎么回事,今天早晨还好好的,怎么成了血人了。”
林锦亭心乱如麻,不耐烦道:“我哪儿知道,这里没你什么,去看看母亲。将下人管束好了。”说着出去迎大夫。
等大夫到了,看了一回,摇摇头,出来道:“如今尽人事听天命,用些补药,若醒了只可喝粥汤之类,徐徐喂下。熬过了这几日再看罢。”
林锦亭忙问道:“有劳先生。还要请教直言,这伤与性命有无妨碍?”
那大夫道:“伤得不深,可也正中要害。只怕已是伤了骨头了,已到这个地步,绝非一朝一夕的调养,还是先养着罢。老夫下午再过来瞧。”
林锦亭听了这话。暗道:“听这话,似是极凶险了。说得这样明白。也不必再追问了。”当下那大夫拟了方子,林锦亭亲自取诊金送了出去。回来展开方子一看,只见皆是滋补之物,便打发人去抓药。又到里面回王氏的话。入内一瞧,只见王氏醒着,倚坐在床头。林锦亭将前因后果说了。又将大夫说的话回了。
王氏听完竟掀开被,披了衣裳出来。林锦亭连忙伸手去搀,口中说:“母亲怎么下床了,快歇着罢,仔细待会儿头疼。”
王氏双眼明亮异常,快步走到碧纱橱前,命林锦亭举起蜡烛仔细去瞧林长敏,见他当真昏迷不醒,忽咯咯笑了起来。
林锦亭懵了,以为王氏急出了病,一行扶着一行道:“娘,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王氏却拨开林锦亭的手,指着林长敏,神色畅快,咬牙道:“你也有今天!虎毒不食子呀,你把绫姐儿撵出去那天,可知有这样的报应!真是老天开眼!哈哈哈,老天开眼!”笑着笑着想到自己受气多年,不知多少凌辱,又想起林东绫,不由落泪,呜呜哭了起来,可哭着又看到林长敏这般模样,复又笑起来。一悲一喜之下,眼一翻又晕过去。慌得林锦亭赶紧抱住,高声喊丫鬟仆妇,闹得没个开交。
二房院子里灯火通明整整一夜,苏媚如却是当晚便觉出不对,屋外竟来了两个护卫守着,她只觉不好,可心里犹存两分侥幸。
枯坐到傍晚,方有人报道:“二太太来了。”说着门帘挑起,李妙之扶着王氏走了进来。穿着蟹壳青的褙子,面容清瘦,却不似往日里唯唯诺诺,眼里多了两分神采。
王氏走到屋内,在凳上坐了下来,展眼一瞧,虽是小庙里一处小房,却也是一色簇新锦缎被褥,彩釉山水茶具,茗碗里是上好的龙井,床边的几子上还遗了个玉戒指,是林长敏的东西——啧,到底是林长敏心上的人,想来也是总偷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