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的出门,第一抬进了宫门,最后一抬还未出文家,虽然也有文家距离宫门不远的关系,但也足以看出文家对这次嫁女的重视程度。
十里红妆不是虚言,就是章元敬也觉得大长见识,要知道当初章铃兰出嫁,他们家准备的不错,但是统共加起来也就三十六抬,这在民间已经算是不得了了。
这会儿数一数,这位文小姐,未来的文皇后,从文家带到皇宫之中的嫁妆足足有一百二十八台,这是大兴王朝女子所能带的嫁妆的极限。
一般而言,民间能有十二台已经算不错了,二十四台那就是小富之家,像是章家那般,愿意给女儿三十六台的,算是疼女儿的。
再往上那就是官绅阶级,嫁妆也不是娘家愿意给多少就能给多少的,律法有定制,像是没有功名的,三十六抬已经是极限,一些商户有钱,那也只能硬塞进去,或者私底下补贴,明面上肯定是不能超过的,不然就是违制。
而官员按照各自的品阶不同,嫁女儿,娶媳妇,从四十六抬到九十六抬不等,再往上,那就是皇家才能达到的范围了,甭管你多有权有势,都是不能超过的。
多少郡主县主,过的还不如大臣家的女儿富裕,但嫁妆这一项却能盖过他们的风头,道理就在于此,而跟文小姐这般的一百二十八抬,确实是世间少见。
这一场盛世婚礼深深的镌刻在许多人的脑海之中,此后许多年过去,也再没有超越这一场婚礼的,但这会儿谁都不会想到,这场热闹而盛大的婚礼,最后会以那么不堪的方式收尾,甚至因此给整一个大兴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
将来会成为风暴中心一员的章元敬这会儿也正在看热闹,一边感叹文家的豪奢,一边隐隐竟有些期待起自己未来的婚礼来,等他过了殿试,婚礼也就不远了吧。
一直到夜幕降临,街头的喜气似乎还没有散去,去年老皇帝驾崩的阴影似乎已经一扫而空,章元敬带着余全在街头吃了一顿热馄饨,这才慢悠悠的回去了。
皇帝的婚姻大事,似乎影响着整一个大兴的喜气,连着好几日,章元敬出门的时候都觉得老百姓都是喜气洋洋的,热闹的很。
当然,也可能是皇帝大婚,百姓们确实是得了实惠,别的不说,免掉的税收就是大收入。
就是余全也觉得这场婚礼热闹的很,回到家还说道:“我可算是长了见识了,皇帝陛下成亲就是跟一般人不一样,文娘娘的嫁妆都能盖住整个京城了。以前我觉得小姐出嫁的时候已经够风光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井底之蛙。”
章元敬听完,笑着说道:“呦,现在还会说成语了。”
余全摸了摸脑袋,又说道:“哎,这辈子能看见这么大的排场,也算是没白活了。”
章元敬噗嗤一笑,说道:“场面确实是宏大,但也不至于如此吧,我看你是被喜饼甜了嘴,满口子都是好话,以前倒是没看出来你有这个天分。”
余全嘿嘿一笑,带着几分不好意思说道:“皇帝家的喜饼确实是好吃,都是白面儿做的呢,再说了,最好的还是不要钱,可惜皇帝没大赦天下。”
一提这个,章元敬心中也是可惜,若是大赦天下的话,说不准他家师兄能回来呢!
103.殿试
忘归不觉鬓毛斑, 好事乡人尚往还。
断岭不遮西望眼, 送君直过楚王山。
云龙山下试春衣,放鹤亭前送落晖。
一色杏花红十里,新郎君去马如飞。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殿试这一日天蒙蒙亮,章元敬冒黑出门的时候,似乎真的闻到了墙角探出来的杏花香味。当然,也可能是他刚吃完的,杏花饼的味道带出来了。
这一次余全没能把人送到宫门口, 不是他不想,而是为了这一日的殿试, 宫门口是不许闲杂人等靠近的,就是考生靠近之前也得通过身份核对。
明明考生足足有三百人, 但宫门口一片寂静, 除了官员点名的声音之外, 听不见任何一点杂音。章元敬到的时候, 苏守则和安从容都已经到了, 两人一个排名第二,一个排名第十,都站在靠前的位置,看见他过来, 安从容还偷偷的挥了挥手。
章元敬耐心核对了身份之后, 就快步走到了苏守则身后的位置, 两人并未说话, 只是含笑点了点头,苏守则看起来对于自己排名靠后毫无芥蒂。
见状,章元敬微微松了口气,好不容易有一个能谈的来的人,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名次就闹翻了,不过反过来想想,苏守则若是因此就跟他疏远,也就并不值得结交。
大兴王朝的科举殿试是放在太和殿的,这一日,大约是这些准进士最为风光的一日,他们能够从宫殿的正门进出。
章元敬微微低着头,垂着眼帘,倒不是他愿意做出这种样子,而是之前的礼仪官千交代万嘱咐的,到了宫内不能随意抬头乱看,看见不该看的,那就是自己倒霉,到时候还会牵连了别人,唯一可以庆幸的大概是,大兴王朝跟清朝不同,至少不用动不动就下跪。
事实上,中州的历史上,鲜少有王朝是大臣直接对着皇帝下跪的,除非是为了请罪,或者跪求一些东西,不然的话只有在生死关头,表达自己的忠诚才会如此做。
一边是对皇权的敬畏,一边是心底的硬气,这种矛盾的融合在古代人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无论如何,古代文人的骨头,确实是比现代的一些人硬的多。
带头的礼部官员领着一群准进士走进太和殿,点名、散卷、赞拜、行礼一切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章元敬甚至没能抬头看看小皇帝的脸色,殿试就已经开始了。
太和殿内除了翻卷和书写的声音,再一次安静下来,章元敬打开卷子,这一次的试题不短,竟有足足五六百字,看起来似乎还是皇帝亲自出的。
朕闻治本于道,道本于德,古今论治者必折衷于孔子。孔子告鲁君,为政在九经,而归本于三达德。人君大德有三,曰仁曰明曰武。果与孔子合欤?光历事三朝,三以其言献,自谓至精至要矣!然朕观古记可异焉!
曰其仁如天,其智如神,曰明物察伦,由仁义行。曰其仁可亲,其言可信,皆未及武也。独自商以下有天赐勇名执竞维烈之称,岂至后王始尚武欤?诸生得不勉思而茂明之?其为朕阐典谟之旨,推帝王之宪,稽当世之务,悉陈勿讳。朕眷兹洽闻,将裁览而采行焉!
看完考卷之后,章元敬眉头皱的越来越紧,随即意识到这是在殿试,而不是自己的单间,很快就松开了眉头,以免被人看出内心的波动来。
这道题一看就知道是小皇帝亲自出的,除了他之外,谁还有胆子这么写,这不是直接指着几位辅政大臣的鼻子臭骂吗!
考题的中心意思很简单,小皇帝询问在场的与试举人,为什么他越想励精图治,但后果却是官僚的更加腐化和法令的更加松懈?这原因,到底是在于他缺乏仁民爱物的精神?还是在于他的优柔寡断?
乍一看,似乎是在反省自己的错处,但天大地大皇帝最大,他怎么会真的觉得自己有错!一句官僚腐化,法令松懈,无非是谴责政令不通!
小皇帝的政令为何无法下达,那还不是朝中有人一手遮天?
章元敬心中的冷汗都下来了,不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至于小皇帝居然在殿试上出了这样子的题目,为何没有人制止,还是说有人制止了,但是小皇帝一意孤行!
那场盛大而喜悦的婚礼似乎还在眼前,现在新郎和新娘的祖父直接就撕破脸了?
不只是章元敬,离他不远处的苏守则也是手脚冰凉,不知道朝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他可不是章元敬,若是小皇帝早定下这样的题目,老师肯定是会阻止的。
唯一的可能就是,小皇帝之前隐忍不说,这会儿直接捅了出来,才让他们没有收到一丝一毫的消息,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虽然大家都知道文阁老与小皇帝不对付,政见上颇有几分不合,但众所周知的是,小皇帝是还没坐稳帝位的皇帝,文阁老毕竟只是一个文臣,两人不可能真的不死不休。
这一点从文阁老将孙女风光大嫁入皇室不难看出,原以为文皇后能成为皇家与文家的润滑剂,但谁知道,她入宫不到十天,皇帝就直接出手扇了文阁老一个大耳光。
在章元敬还在犹豫怎么写这封策论的时候,苏守则已经越想越远,他微微抬头,试探着去看皇帝的脸色,但小心翼翼的动作换来的是一个冰冷的眼神。
苏守则心中咯噔一下,暗怪自己大意,额头的冷汗直接低落到了桌面上。
就在这时候,小皇帝忽然从高高在上的位置上走了下来,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了苏守则的身边,他低头看了看,似乎只是在观察这位考生写了什么。
苏守则深深吸了口气,还算从容的开始落笔,但心中却是一片乱麻只得写一些锦绣凑数。
小皇帝看了许久,忽然开口低声说了一句:“都说文阁老关门弟子一手文章最爱引经据典,锦绣非常,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苏守则手微微一顿,笔尖的墨滴落在宣纸上,成了一点污渍,身后的小皇帝却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慢悠悠的踱着步子走开了。
苏守则伸出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很快的,有些颤抖的右手就开始稳定下来,他扫掉脑中繁杂的心思,无论老师与皇帝之间,表妹与皇帝之间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都不是现在的他能管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文章写好,先度过这次科举。
小皇帝的话很轻,但太和殿之内安静异常,离得远倒也罢了,离得近的人自然能够听得见,章元敬就是其中之一,心中忍不住也有几分忧虑。
一边是担心苏守则会不会被影响,一边是害怕朝中出现了什么不可控的事情。
但是很快的,他也收敛了自己的思维,不在想那么多,即使他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有何用呢?皇帝不会因此改变试题,他还是要过眼前这一关。
自古以来,站队就是十分危险的事情,一个不小心就会丢掉自己的性命,而现在,在场的三百名学子就面临着不得不站队的考题。
再次翻阅了一遍卷子,章元敬的心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站在小皇帝这一边。倒不是他多么看好小皇帝,而是在这个时代,皇帝这个身份就占有先天性的优势,再有一个,谁都知道在飞鹤楼的时候,小皇帝对他赞赏有加,他若是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