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深邃的如夜的眼眸中仿佛闪烁着明亮的寒星,挺俊的鼻子下,泛着润泽的唇微微弯起,礼貌的朝冉颜微微颔首。
艳之一字用在他身上或许不合适,只在于一个“独绝”,世无其二他却是当得起。
冉颜目光却落在他紫色的华服之上,众所周知,唐代对男子的衣着颜色有严格的规定,只有王孙公卿,三品及以上官员才可以服紫,其余人若是随便穿紫色衣物是为僭越,要治罪的。
他们说赶在宵禁之前入城,可明白人都知道,所谓宵禁,不过是针对普通百姓,像他这样的人,只要表明身份,自然不会被关在城外。他是不想暴露身份,还是别的什么?冉颜心中暗暗戒备起来。
“在下姓萧。”他道。声音依旧动人心弦。
冉颜微微欠身,“见过萧郎君。”心里却道,苏州并没有姓萧的大户人家,也没有王孙公卿,亦无三品大官。
相对无言,而邢娘和舒娘那厢却是不可开交,舒娘那个火爆的性子,竟然没能炸起来,冉颜好奇的看向她们,只见邢娘眼圈微红,满眼幽怨的盯着舒娘,手中帕子死死绞着,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舒娘发怒又不对,不发怒又堵得慌,气呼呼的撇着嘴看向一侧,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邢娘,去安排住处吧!”冉颜打断两个人不见硝烟的战争。
邢娘收回目光,应了一声,顺着走廊往隔壁的院子去,庄子里的院落也并不多,只有四个小院,其余的都是大片花圃,田地,独屋,别的院子已经很久没人住,每月月初,月中各打扫一次,现在恰好是六月末七月初,院子应当是干净的,也无需太费事。
让人在廊上站着也不是待客之道,冉颜道:“庄子平时没有多少人来住,许是要收拾一会儿,萧郎君不如随我去茶室里坐坐,稍后片刻。”
“好。”萧郎君淡淡一笑,严肃沉稳的模样忽而生动起来,看起来倒也不是个冷漠的男人。
冉颜转身领着萧郎君和舒娘往茶室里走。
这间侧院是往冉颜院子去最近的院子,只隔了两道门,冉颜的院子小,没有多余的房间,所以她平素把瓶瓶罐罐的东西都堆放到这个茶室里面,而这个院子,也只有这么一处可以待客的地方。
萧郎君明亮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疑惑,眼前这个小娘子看起来是个贵女,可便是这连点灯,收拾东西这样的事情都做的十分顺手,若非经常做,根本不可能如此自然。
满室隐隐散发一股药香,靠在窗前的矮几上堆着大小不一的瓶瓶罐罐,验尸用的东西被装在一个小箱子里,放在了墙角。
刚刚在室内坐下,便有两个侍婢端着酪浆和乌梅浆进来,这两种是夏季常常饮用的浆,酪浆是牛,羊奶制作奶酪时剩下的浆水,带有酸味,很是消渴,但南方人一般喝不惯那种怪味。
侍婢在每个人面前把两样浆都各放了一杯,舒娘想都没想便择了酪浆。
“你懂医术?”萧郎君仿佛对浆水不感兴趣,目光从那些瓶瓶上收回来,看向冉颜。
他俊朗的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让人感觉尊贵却又不端架子,连冉颜这样冷面的人,也不好无视,遂道,“略懂。”
冉颜的态度不算热情,也不太冷漠,再加上一直带着幂篱,舒娘却觉得这个样子是侮辱了他们家郎君,面色不善的盯了过来。
凌厉的目光让冉颜觉得,若是她下一秒的举动不合其心意,恐怕刀子就会甩到她面前,不过冉颜也不在乎,因为舒娘现在的性情比白天看见的时候压制住了许多,显然只要有萧郎君在,她不敢造次。
“冉十七娘,在下想与你单独聊几句。”萧郎君忽而道。
冉颜眉头一蹙,顿时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从入府他们就一直坐在车上,不可能看见庄子上的牌匾,这个人既然知道这里是冉氏的庄子,又知道她是冉十七娘,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的,陌上堵着车的事情也是在他的算计里?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类似于威压的气势,屋内的侍婢噤若寒蝉,舒娘让她们一并下去时,竟然没有一个征询一下冉颜的意思,静静的随着舒娘出了屋子。
一个客人完全掌握了自家的领导权,这让她心里更加不快,声音也冷了几分,“你先回答我,陌上堵车之事,可是你故意而为?”
萧郎君面上忽然绽开一抹笑,霎时满室生辉,“我若回答是,你是否立刻便会赶我出门?”
冉颜不做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说法。
萧郎君继续道:“只可惜不是,那日在密林里,你听过我的声音,不是吗?陌上相逢时,你可有认出我的声音?”
冉颜静静盯着他的表情,那线俊逸非凡的面上,不算严肃,也不像是开玩笑。既然自己能认出他的声音,那他也有可能听出她的。
占优不过,自己的声音并不算特别,不细柔,也不粗哑,普通人之中许多声音与她相仿,并没有很高的辩识度。
“你说是巧合?”冉颜持怀疑态度。
“不,我是专程来拜访你。”萧郎君坐直身子,郑重的向冉颜一揖,“在下萧颂。”
冉颜心中怒火稍稍消了一点,如果真是如此,他可能是前来拜访,却扑了空,急着返回城中时恰好与她堵在一起,通过声音辨别出身份,于是顺水推舟的让了道,而后好名正言顺的"借住"一晚。
真是狡猾!冉颜暗道。
“在下奉命前来查杨判司的案子,在下想了解一些事情,还请娘子如实相告。”萧颂敛容,一股摄人的气势自然而然的便流露出来。
冉颜缓缓道:“你想知道什么?”
萧颂寒星样的眼眸微闪,辨不清何种神色:“娘子可知道那人的身份?”
想起那双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里带着一种世人难懂的苍凉,不知是因为这种苍凉触动了她,还是因为不想惹上事端,冉颜选择隐瞒,“不知道。”
“可有人告诉过你,撒谎的时候,语气要笃定?”萧颂竟然一眼便看穿了谎言。
冉颜的确很少撒谎,但这极少极少的概率,居然还被人一语戳破,不禁有种被人捉了现行的羞恼,冷冷道,“你既然知道我是撒谎,便说明我不愿意回答你,既然能看穿谎言,就不会深想一层么!我这个人一旦打定主意,绝不会改变。”
萧颂挑了挑眉,眼底浮起一抹笑意,他原本是打算逼她说出来,却临时改变了主意,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你既然懂医术,应当知晓那杀手伤到何处?是否危及性命?”
那日黑暗中打斗,他只知道那人被暗器射中,却不知道究竟有没有射到要害处.
“伤了心脉。”冉颜如实答,只不过,即便伤到了心脉,也不一定能威胁到他的生命。冉颜曾将他用过丢弃的药瓶拿回来,研究其中粉末的成分,到现在也只分辨出七八种药材,可见苏伏对草药的掌控十分了得,也绝对是深谙医理,至少医术方面绝对强过她。
萧颂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未曾继续追问,他知道自己能问到的消息,恐怕只有这么多。
门外此时传来刑娘的指责声,“你们怎可如此!把娘子单独与你家郎君留在一起,成何体统!”
颤抖的声音,说明她肯定已经欲落泪了。
舒娘暴躁的喝了一声,“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长安贵女不知多少想单独与我们郎君相处,还巴巴的的没有机会呢!”
“”!看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居然这么没有体统,你让我进去!“刑娘恼怒的就要往里闯。
冉颜转头上下打量了萧颂一眼,声音平平的道,“你这么抢手,小女子真是深感荣幸。”
话是这么说,萧颂可没看出她哪里觉得荣幸了,反而那种单一的声调,让人觉得她在发怒。
“舒娘,不得无礼!”萧颂出声道。
舒娘听见他的话,便也不再阻拦,刑娘疾步冲了进来,看见萧颂和冉颜面对面跽坐,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刑娘之前只顾着与舒娘置气,直至这时,才得空仔细打量萧颂,一看之下,心里顿时有些懊悔自己莽撞的冲进来打扰。
刑娘也算是识人无数,萧颂年纪轻轻那份沉稳雍容的气度,定然是久居上位才可形成,在这份气度之下,那张英俊的脸,倒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了。还有他身上的深紫色袍服,摆明就是身份的象征。
“萧郎君,老奴已经将院子收拾妥当,您是现在去歇息,还是与我家娘子再聊一会儿?”刑娘全然没有对待舒娘那样的色厉内荏,面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语气柔和的询问萧颂。
冉颜微微张了张嘴,这也表现的太明显了些吧!冉颜无奈的拽起她道,“萧郎君明天一早还要赶路,得早些休息,我们就不再打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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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线索,镯子
邢娘想跟过去打探打探消息,却被冉颜死死拽住,再加上舒娘一脸的不善,于是只好让两名侍婢领萧颂去收拾好的院落。
冉府的庄子建筑并不华丽,装饰也一般,但风景独好,无论是哪一个院子,都是草木葱笼,格局合理。
邢娘伸长脖子看着萧颂撑着伞的挺拔背影没入雨夜之中,不禁感叹道,“真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好郎君!娘子,这样的人可不多,你得紧着些。”
冉颜不可置否的嗯了一声,邢娘见她态度敷衍,继续道:“我见他天庭饱满,眉宇间也无桃花色,肯定不会像秦四郎那样的主儿,出身又好……我琢磨着他可能是皇子王孙,否则年纪轻轻怎会服紫?”
“再说如今不是李家天下吗?皇子王孙怎么会姓萧。”冉颜不以为然的道,她对这事情也懒得揣摩,随口一说,不过为了应邢娘的话,“你何进会看相了?”
“莫打岔。”邢娘全然不被冉颜转移话题的企图影响,笃定的说:“他有可能不想让人知道身份,谎报姓名啊?话说(唐时与评书类似的表演)里面都是这么讲的。”
“既然如此,为何又要穿紫服招摇?”冉颜一面顺着游廊往里面走,一面随口接话。
邢娘怔了怔,她认为无懈可击的解释被三两句话便否决,不过这丝毫不影响她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