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  第43页

朝开基,再到贞观年间,少说也二十六七年了,当真是瓦岗寨的?”冉云生道。

冉颜未曾答话,这位舒娘的体态保养的很好,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但她左右手一样灵活有力,可能是平时惯用双刀而练就。挥刀那一刹,所散发的杀气骇人,虽然只是一瞬,冉颜却有一种嗅到血腥的错觉。

堂内跟着小厮一起来的七八名大汉井然有序的在大堂里忙活,收刀的收刀,赔钱的赔钱,明显经常做这等善后的事情,顺手的很。

冉云生见冉颜笑靥如花,心情越发明亮起来,刚刚收手放下竹帘,门便被人敲响。

冉云生示意小厮去开门,而后和冉颜一起回位置上跽坐下来。

雅间的门一开,一名淡蓝华服的俊朗男子,一个箭步冲到冉颜面前,急切的道,“十七娘,你真的想要退婚?”

冉颜冷不丁的被吓了一跳,定神一看,却是秦四郎,他比前几日看起来显得憔悴了许多,满身的酒气,再不复平时的清隽俊美,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隐露戾气,仿佛只要冉颜一旦回答“是”,他便立刻与她同归于尽一般。

“你是何人?”冉云生面色一冷,微微抬手示意,外面不知从何处进来了四名壮汉,气势一点也不输方才舒娘一伙。

秦慕生转向冉云生,瞧见那张俊美的容颜,先是微微一愣,旋即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你就为了这么个男女不分的妖孽,要退了我们的婚事?”

冉颜陡生不悦,冷冷道,“请你说话放尊重点!我十哥哪里男女不分,哪里妖孽!秦四郎,麻烦你说话过一过大脑!”

冉云生口中发苦,心里却酸胀又温暖,以前也有人当着他的面这么说过,他都选择充耳未闻,今日却是这个一直被自己护在羽翼之下的妹妹替他出了头。

“冉十郎?”秦慕生微微一怔,微醺的酒意也醒了干净,感觉到冉颜不善的目光,急急道,“对不起,我,我方才是被嫉妒冲昏了头脑,一时失言,阿颜,我真不是故意的。”

秦慕生是什么性子,全苏州城都知道,他脾气虽然暴躁,但对美女总是有着无穷无尽的宽容,他可以不计代价的去讨好美人,从前为了追求齐六娘,可以一掷千金,也可以把尊严放到脚底下,贵女们尽情的打趣,他也绝不会发怒。

冉颜总结了他的做人准则,那就是:只要是美女,一切都可以原谅。

冉颜本就排斥他,原来是因为有婚约捆绑,不得不留下一线余地,而现在看样子冉府已经退婚,她还不赶紧撇清关系就是傻子。

“婚事是我阿耶定的,我没有反对,现在退婚也是他退的,我依旧不会反对。”冉颜话说的很明白,有什么事你去找冉闻,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

这句话,也让冉云生弄清了事情的始末,他心里恼怒顿生,秦四郎从十四五岁便喜欢逛妓馆,早年被他勾搭的良家女子也有不少,指不定现在连儿子都养在外头了,以冉家的身份,十七娘的才貌,配哪家好儿郎不行,非得给这么个人糟蹋!不用说,这肯定又是那个高氏的主意!

“秦四郎,既然我大伯退了婚,你就莫要再纠缠阿颜了,没得让人轻看了去。”冉云生一向温和的声音显得有些冷硬。

秦慕生嗤笑一声,满身的戾气,“轻看?现在苏州城哪个不轻看我,若不是阿耶还任上佐之职,他们恐怕都踩到我头顶来了!都是该死的殷府陷害,殷渺渺她恨我,一定是她干的!”

秦慕生全然把别人的轻蔑都怪罪到陷害上面,表面上看来,的确是从韩山之死开始,别人对他就避若蛇蝎,可殊不知,看不起,那是早就从心底里看不起的,都是他自己作孽。

冉颜只在意后面一句话,眉间微蹙,“渺渺恨你,为什么?”。


第五十章 杀人的是她!

秦慕生自觉失言,脸色微变,支支吾吾的不肯回答。

冉颜见他这副模样,也不打算再问,“退婚之事莫要来问我,我不知道,也不在乎。”

“阿颜……”秦慕生面色有些发白,看着冉颜秀美冷然的容貌,心中隐隐作痛,“我是真的喜欢你,从前我是做了不少混账事,以后定然不会再那样了,阿颜,莫要退婚……”

冉颜相信他此时此刻说的是真心话,有一种人,真诚的时候万分真诚,可你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就立刻改变心意,也许他最终会碰上一个能拴住他心的人,然而就像“狼来了”一样,分辨不出哪次是真哪次是假,冉颜自然不会为了这样一份感情赌上自己的未来,也没有拯救不良青年的觉悟。

秦慕生见冉颜不再理他,心以为是因为殷渺渺的事情,急道,“殷渺渺以为她的妹妹钟情于我,可我真的不曾动过殷晚晚,我发誓!”

冉颜瞳孔猛的一缩,冷飕飕的道,“你知道阿晚怎么死的吗?”

秦慕生哪里有心情讨论这些事情,随口答道,“不是染了恶疾吗?阿颜……”

冉云生瞧见冉颜似乎露出一丝不耐,便打断他道,“秦四郎,我不想动粗,婚事的事情已经既然已经作罢,说明你们没有缘分,若是你再死缠烂打,莫怪我不给你留情面。”

“你!”秦慕生脸色铁青,他对美女有耐心,并不代表对任何人都有耐心,当下一把抓住冉颜,便要往外拉扯,“你与我一起去求冉伯父,他定然会改变主意。”

冉云生面色一变,冷喝一声,“拦住他!”

堵在门口的四名大汉闪身挡住出路,秦慕生猛的出拳朝最近的一个大汉腹部打去,这些人没有想到这个看似绣花枕头的纨绔子弟居然真的有两下子,一时防备疏漏,一个大汉被击中腹部,硬生生被逼退两步,结实的背撞上门框,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其余三人立刻扑了上来,但碍于冉颜在秦慕生身侧,不敢下重手,生怕一不小心一拳便挥到了冉颜如花似玉的小脸上,短时间竟是不能奈何他。

冉颜早饭用的少,给崔老夫人诊病刮痧时又消耗许多体力,腹中空空的被人扯着甩了甩去得感觉实在不妙,当下卯足力气反手一抓,另一只手捉住他的上臂,只听“咔嚓”一声,秦慕生右手忽然断了一般,吊在身上晃荡,剧烈的疼痛令秦慕生反射的松开手,几名大汉趁机死死按住他。

冉颜向后退了几步,冷眼看着渐渐平息的混乱场面。待到一切都定下之后,才一脸寒霜的走上前去,抓起秦慕生的手臂,稍稍拽了几下,猛然推了上去。

屋内几个人都诧然的看着面色不变的冉颜,那“咔嚓”“咔嚓”骨头摩擦的渗人声响,令众人纷纷觉得自己手臂发痛,心道,真看不出来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娘子,竟然身怀武功,心肠也够狠,一条手臂说卸就卸,说装就装,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事实上,冉颜的那点功夫根本不是秦慕生的对手,只不过秦慕生以为自己抓着一只小绵羊,全然不曾戒备,才会被冉颜轻易把他的手臂拧脱臼。

右手臂上传来的剧烈疼痛,隐隐传入心里,秦慕生眼底透出一丝颓败和绝望,他看到的冉颜,还如往常一样,黑沉沉的眼眸,微带冷意,没有像别的贵女那样戏谑、轻蔑的神情,就是因为这样,才让他陡然觉得自己卑微起来。

“不管你信不信,陷害我的人一定是殷渺渺,欲杀你侍婢的人多半也是她。”秦慕生扶着门框缓缓站起来。

秦慕生是秦上佐的嫡子,他若是不主动惹事,几个护卫也不敢真的把他怎么样,只是站在四周戒备。

“我不会放弃的。”秦慕生扔下这句话,转身出了雅间。

冉云生好看的眉头微微蹙起,收回目光,看向冉颜,“什么时候定的婚约?”

冉颜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端起来抿了一口,道,“约莫是半个月前吧,阿耶大概以为我病入膏肓,命不久矣,于是定下了这门亲。”

顿了一下,冉颜见冉云生面色不悦,反而安慰道,“我若真是病入膏肓,嫁过去倒也无妨,反正没几日好活,可既然病愈了,我若不愿意谁都不能勉强,高氏也一样。十哥,我已经会保护自己,无须忧心。”

冉云生垂下眼,遮住秋水一般的眸子,轻轻嗯了一声,令人辨不清神色。仿佛是缓了缓心情,才转头让小厮去告诉酒楼换一桌饭菜来。

因着被秦四郎这一扰,冉云生用饭时一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吃的也很少。不过这些不疼不痒的事情对于冉颜来说,根本影响不大。

饭毕,两人在雅间里稍作歇息后便去逛东市。

冉云生见冉颜连身上穿的、戴的都是极为普通的货色,连一两件像样的首饰也没有,便带着她到东市大肆采购,但凡冉颜多瞄一眼,或者碰上一下的物件,无论价钱,通通都打包买下。

挥金如土,再加上冉云生容色妍妍,笑起来的样子直让阳光为之黯淡,因此两人所到之处无不被人瞩目。

一圈逛下来,身后多了两架马车,幸而冉颜并非是看见什么都新奇的人,否则冉云生当真能把整个东市都搬空。

冉云生是个极细心的人,看见冉颜似乎有了疲态,天上聚积起许多云,估摸着一会儿就要下雨,便叫来马车准备送她回去。

苏州的小巷大都不能容马车通过,只能从东市出来后顺着大道直走,从东门出。然后再绕到城南的庄子上。

上了马车,冉颜靠在窗边,透过帘子欣赏外面的景致。

夕阳红霞布满天际,橘红的光线笼罩整个苏州城,黛瓦白墙上亦映上的温暖的颜色,空气中有些过分的潮湿,和着白日残留的炙热,令人像是坠入蒸笼一般,身上的衣物粘着皮肤,颇为难受。

空气里蒸腾的水汽渐渐化作雾气,青石砖上亦仿佛能殷出水似的,燕子三三两两,低低的划过巷陌。

随着乌云将霞光笼罩,雾气也随之大了起来,氤氲的雾中若隐若现楼宇式双层砖木结构宅第,挑檐斗拱,镂花窗格,马头火墙,蝴蝶小瓦,处处充满浓郁的江南韵味。

马车刚刚驶出东市不久,竟是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雨,极细极绵,犹如连绵不断的丝线,飘飘洒洒,悄无声息的织成一片细细密密的网,在黛瓦白墙之间弥漫上一层薄薄的轻纱,宛如水墨画般,晕染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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