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查到了脱脱不花下落时,居然开恩不杀了。圣旨上说,大明对元室后裔一向是宽待礼遇的,当年把脱脱不花安置在甘肃,容许他成为该部落的首领,就是明证。
马哈木和太平擅立大汗,其心可诛,而脱脱不欢在瓦剌并无根基,只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皇帝陛下仁慈宽恩,见他请罪诚恳,决定不予严惩,只免去他的汗位,改封为大明指挥同知,依旧统辖原马哈木部落。
这一招,却与当年把白莲教裘婆婆延揽入京,封为教坊司女官,叫她广收弟子,将白莲秘术,实际上也就是魔术戏法儿公开与天下人面前的用意是一样的,揭开其神秘色彩,也就不再能够蛊惑愚夫愚妇。
成吉思汗当年到处播种,黄金家族后裔远未灭绝,就算这个脱脱不花汗是真的,把他弄死也无济于事,只要瓦剌人有心,只要黄金家族在草原上还有蛊惑人心的力量,他们早晚能再找一个来,甚至炮制一个假的出来。更何况这个脱脱不花是假的,还有利用的价值。
留着这个瓦剌人心中的脱脱不花不杀,把他置于把秃孛罗和豁阿夫人之下,就能打破所有对黄金家族依旧抱有幻想的草原人的神话,叫他们亲眼目睹:神圣也是可以被践踏的。这一招比刀枪还狠,杀他们几个人,他们可以再生,抢他们几头牛羊,他们可以再养,精神支柱被击碎,便再也无法还原了。
当然,这些都只是暂时的手段,至于没有一步到位的原因,就是因为纪纲突然改变计划,结果没有耗光他们的实力,而朝廷现在还要集中全力经营鞑靼,夏浔只好亡羊补牢,丢几个饵下去,叫他们继续自相残杀,等解决了鞑靼那边的问题,腾出手来,这边也该打得差不多了。
等瓦剌的事情得以“圆满解决”,埋下重重祸患和内战的根源之后,哈密、别失八里、奴儿干都司、山西都司、陕西都司就开始撤军了,他们在草原上整整驻扎了一个冬天,吃瓦剌的、抢瓦剌的、祸害瓦剌的,顺带着还给他们做了大量改良人种的工作,终于准备滚蛋了。
这时候,冰雪消融,春的气息已经吹到了塞北。
夏浔也要从辽东启程,返回北京了。
※※※
一辆长途大车辘辘驶过,鞍鞯齐全、甲胄鲜明的侍卫护侍于前后。
小樱探头在窗口,贪婪地看着街头的一切。
老汉、老婆子们身上还穿着老羊皮袄,就勤快地出现在大街上,肩上挎着藤条筐子,沿路拾捡着牛粪羊粪。
从鞑靼草原赶来的牲口贩子赶着满街的牛羊马匹经过,牛哞羊咩声一片。
从海路运上来的粮食也一车车驶过,路两旁是形形色色的各式商旅,摆摊的、开店的,热闹非凡。
一路过去,等出了城,不远就是丛丛群山。
山阴还是白雪皑皑,山阳的野草野菜已经疯长起来。
纵然是山阴的白雪中,也已露出了春色,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红彤彤的一片,仿佛一片绚丽的朝霞,而铺陈其下的,却依旧是一片雪白,白与红,构成了一片赏心悦目的惊艳。
宽阔的辽河上面,曾经冰冻三尺的河面已经开始解冻,河中央的部分已经重现了滔滔河水,冲刷得两侧的冰面晶莹剔透,不知什么时候,轰隆一声,一大片冰面便塌进水里,变成许多剔透的冰块,随着那河水欢快地冲向远方,一路撞得粉身碎骨。
这里是北方,却不是她所熟知的草原,所见的一幕幕情景,既熟悉又陌生。
说陌生,是因为草原上的春天,蛰伏一冬的人们复苏过来时不是这样的情景。说熟悉,是因为这儿的风、这儿的天,这儿的气息,她喜欢这儿,和家乡好像。
可她终究还是要离去,跟着她的男人,因为她男人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家和家乡,当然是家更亲切一些。
想到她的男人,小樱心里便是一阵甜蜜,原来男欢女爱,竟是这样一种感觉!
不曾成为他的女人前,她从不知道,虽然也曾憧憬,也曾幻想,但是直到真的经历那一切,她才知道自己的想象力是何等的匮乏,从处男变成男人,其实身心的改变都不大,而从处子变成女人,那种身心的改变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小樱正想得脸庞发烫,屁股上“啪”地一记脆响!
“哎哟!”小樱一声娇呼,扭回头来嗔怪地瞪着夏浔。
夏浔笑道:“你要一直趴在窗口么,这都出了城了,来,陪我坐一会儿。”
小樱嘟嘟嘴儿,扭身坐在夏浔身边,夏浔一揽她的腰肢,似要让她坐在自己膝上,小樱白了夏浔一眼,指了指卷起的窗帘。夏浔一笑,伸手一拉帘索,将窗帘儿放下来,竹帘儿有缝隙,但是从里往外看能够看清事物,从外向里却是看不到什么的,小樱这才温驯地投入他的怀中。
丰若有余,柔若无骨,丰腴秀润的身子便是这世上最好的一块温香软玉,柔嫩而温软、圆润而挺翘的粉臀坐在腿上,轻轻抚去有一种妙不可言的柔韧,夏浔的大手只在宛宛香臀上轻轻一抚,未等她挥手来打,便又滑上去,抚上了小樱那双除了苏颖,足以笑傲夏浔其他所有妻妾的豪乳。
“怎么,不舍得离开这儿?”
“才没有,有什么舍不得的。”
小樱违心地说着,伸手抓住夏浔在胸前作怪的大手,她根本禁不起夏浔的撩拨,只消夏浔稍使手段,就能弄得她身体酥软,花涧潺潺,可这车上如何可以云雨?那时岂不难受之极?
歪着头想想,小樱突然有些担心起来,扭头转向夏浔,吞吞吐吐地道:“阿哥,你说……你说夫人她们……”
“嗯?”
“她们会不会笑我呀?”
夏浔一怔,奇道:“笑你什么?”
小樱欲言又止,想了想,又扭回身去,紧张地卷着衣角,吞吞吐吐地道:“人家跟你出来,本来是帮你做事的,可是……可是……”
夏浔脸色凝重起来,沉声说道:“不错,你若不说,我还忘了。茗儿大概是不会说你什么的,不过谢谢和梓祺嘛,那可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女子呀。”
小樱慌起来,道:“阿哥,那怎么办?”
夏浔一本正经地道:“要不,回了金陵之后,你先回秣陵镇去?等个合适的机会我再接你过来。”
小樱问道:“唔……也成。不过……合适的机会,那是什么时候?”
夏浔悠然说道:“也许三月五月,也许三年五年……”
“啊?”
“也许三十年五十年!”
小樱又气又笑,拍他一巴掌,嗔道:“不理你,又来耍我!”
夏浔开怀大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我们出来时是什么身份呢,你现在就是我的女人,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你又在乎什么呢?再说,梓祺、谢谢她们也不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主儿,若是和你开个玩笑的话,你就大大方方的又怎的?我的小樱胸怀最宽广嘛!”
随着这句一语双关的话,夏浔在小樱傲人的双峰间掏弄一把,惹得小樱又是一阵娇嗔……
夏浔笑着拥住她,小樱坐在他的怀里,一颗稍嫌忐忑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夏浔依旧爱抚着她,心神却已悄然浸入对辽东情形的思考之中,回京之后,这些都是要向皇帝详细禀报的,自然要抽时间整理一下!
※※※
历经一冬,辽东布政司对鞑靼的重新编户、接收安置、委任官吏、设置管理制度等方面的工作已经做得差不多了,无力拯救陷入死亡边缘的族民、也无力抗拒大明武力的阿鲁台不情不愿地交出了权力,被夏浔亲切地邀请到沈阳卫长住了,他的爵位依旧保留着,却彻底失去了权力。
说起来,阿鲁台其实是很幸运的,实际上,在本来的历史上,十多年后马哈木之子脱欢一统瓦剌,再度东侵,阿鲁台西战于瓦剌,东战于兀良哈三卫,其部下衣食无着,纷纷散去,或降大明,或降瓦剌,日薄西山的阿鲁台最后全部族人仅剩一万三千多人,徙居母纳山,穷困潦倒,最后被脱欢出兵杀死,瓦剌至此一统鞑靼。
而今,他不但能得善终,而且荣华富贵并不稍减,实在是个幸运儿。只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下场竟是这般凄惨,所以心里恨极了夏浔。
夏浔可不怕他恨,这货以后只能留在沈阳做寓公了,还怕他画圈圈诅咒自己么?这老货就算骂人,也就翻来覆去那么几句,比起江南那帮子文人现在骂自己的话,骂得五花八门、鞭辟入里,那功力可是差得太远了。
阿鲁台当了甩手掌柜,虽是当得不情不愿,却也不用操心那许多头痛事了,这些事自有辽东都司操心。辽东都司自从朝廷拟定了对鞑靼之策后,就开始筹措从海路运来粮食,用软硬兼施的手段降服鞑靼人不难,难的是归心,这一点就要体现在陆续的政策上。
储备粮草,避免春荒,避免因为兵劫之后的灾荒饿死大批牧民,这就是争取民心的第一步。
运粮的事情全部交给了盐商和粮商,朝廷现在大型工程太多,根本顾及不了这一块。运粮到辽东,直接以物易物交易,从辽东换取人参、东珠、牛羊、皮裘等物,由商人来经营却是大有赚头的,何况不喜欢换取东北特产的还可以用盐引交易。
所以大批的商贾抢着承担起了往辽东运粮的任务,春风一起,他们就陆续出发了,他们不但从江南采购米粮,还从东南亚等国购进米粮,这个过程中,直接进一步促进了海外贸易、粮食贸易的发展,同时也促进了海运的发展。
粮船一批批地从海路运到了辽东,大量的粮食稳定了辽东粮价,同时,大量粮食的运入,也避免了一些奸商大肆提价,在榷场交易中趁机盘剥鞑靼牧民,激起刚刚归服的鞑靼牧人的忿怒。
粮食运入,牛羊牲畜、毛皮特产等物又源源不断地运出,这个过程中也促进了辽东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辽东百姓第一次发现,原来战争不一定必然使得民不聊生,有时候反而会叫他们更加富足。
眼下,辽东与鞑靼交易最多的物资是马匹,战马是重要的军用物资,原本不允许普通商贾贸易,这项权力是限制在朝廷手中的。不过朝廷不以赢利为目的,其交易手段、交易作用官僚化严重,贸易效率也极其低下,夏浔特意请旨,针对辽东的特殊情况,放开了这一条件。
为了鼓励交易马匹,辽东布政司在提高牛羊贸易赋税的同时,降低了马匹交易的赋税,通过经济手段,促进了它的发展。于是,大批的蒙古马通过经济头脑发达、经济手段灵活的商贾输进了关内。
同样是饲养牲畜,养马比养牛羊还要赚钱,尝到了这个甜头之后,穷得叮当乱响的牧民们双眼一亮,在这个春天里,重点饲养放牧马群的牧民明显增多了。
关于给马市交易大开方便之门,刺激牧民养马,朝中曾有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