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火折子的左手手腕,从而重新制住了袁雄。随后在抽屉中翻出了袁雄给他下药所剩的曼陀罗花,于茶水当中足足地下了不少给袁雄灌入口去,再将其外衣脱下,随身带着离开库房,用袁雄的钥匙锁了门。
邵良宸回返七霞坊门店,随口向伙计问了些生意上的事,又很自然地说起袁掌柜要在仓库盘账。
出来后他寻了个无人角落换上袁雄的外衣,一番易容过后,以袁雄的形象去到附近一处吃食摊子买了些夹饼,还有意在门店前面走过。
他的易容术再精妙,想要像武侠小说里那样达到连熟人都无法认出的效果是不可能的,只能装个五六分像,叫熟人不凑近看就看不出来而已。他看准那处买吃食的摊子摊主是个人生地不熟的外乡人,料定他认不出自己是不是真的袁雄,只需叫店内伙计先有一个“掌柜的在库房盘账”的印象、再看见掌柜的身影经过门口回返库房就达到目的。
随后他开锁回去库房,将里外两道门闩好,为昏睡的袁雄穿回外衣,关严门窗,将小炉里的炭火泼湿了些许,然后就留在原处等待。煤炭因燃烧不充分放出煤气,煤气虽然没有气味,但人只需闻上不多时便会有缺氧的感觉。邵良宸停留一阵,从自身感觉判断小炉已经开始放出煤气,才从后窗跳出遁走。
他为气窗留了很小的一道缝,确保袁雄不会死得太快,因他为袁雄灌下的曼陀罗量足,也可以确保袁雄不会在被熏死之前醒来,死亡时间只会是当日下午,到时他有许多办法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而且在死后身体僵硬之前这段时间,足够袁雄身上被绑缚和扭打过的伤痕自然消退,手腕上被刀柄击打的那一处淤青褪不掉也不显眼。至于曼陀罗花的残余药效,仵作是查不出的。
袁雄自己说过,钥匙仅他一人所有,而且他时常在此闭门盘账,外人都不会来打扰,门又是从里面闩好的,不怕中途会有人闯入。只有等到晚间家人发现他久久不归,才会着人来找,发现他的尸首。
邵良宸本来还为自己设了一道保险,就是等到天黑之后,私自过来查验一眼,确认袁雄已死。
昨日傍晚他随何菁他们从游船上下来归家之后,他确实来过一趟,按照计划,那时已是袁雄死后一个多时辰,被人发觉没有不在场证明也不怕了。
等到与何菁对坐吃饭那时,邵良宸已经知道自己的事办成了。
这时姜炜接着道:“袁雄显然是意外致死,并无凶嫌,下官只是例行公事,向他死前接洽过的人都逐一问上一问罢了。”
朱台涟毫不掩饰地倨傲冷淡:“既如此,那便问吧。”
姜炜微露尴尬,邵良宸忙道:“二哥,还是我随姜大人回去说话吧。”
朱台涟毫无让步之意:“既然是问话,又不是审案,还需叫你被人锁拿归案不成?”
姜炜连说“不敢”,最后道:“既如此,下官便失礼问上二仪宾几句。”
有朱台涟臭着脸站在一旁,姜炜就简单问了些“何时离开库房”、“当时袁雄有何异状”之类,待邵良宸都依照早已想好的说辞一一答了,姜炜便告辞离去,自始至终,态度都十分礼敬。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邵良宸又将昨日过往与今日的说辞都细细思忖了一遍。
漏洞是没有的,但是,袁雄既已叛变,这里的敌人也就应该知道京师要派遣新的密探过来调查,他刚从京城过来,而且刚与袁雄见了一面,袁雄就死了,那些人自然而然会怀疑他就是京师来的探子。
只是,何菁是如假包换的安化王之女,谁会料得到锦衣卫派来的探子正好娶了安化王失散多年的女儿呢?现在他最好的防护,就是何菁提供给他的这层身份。
他没留罪证在对方手里,又有安化王仪宾这个身份保护着,就是暂时安全的。即使那些人对他生疑,也不能随意对他调查,更不能轻易对他下手,除非……旁边这位王长子已经被对方成功洗了脑,真有谋反之心,也成了对方的一员。
他用余光瞟着朱台涟,深感自己现今有种刀尖上跳舞的味道。如果二哥是人家的人,他说不定今天就回不去了。
朱台涟看了看他,见他面有忧虑,便道:“你是担忧背上杀人嫌疑,还是担忧生意因袁雄之死生出变数?杀人嫌疑早都说清了,若论生意,别说那袁雄只是个掌柜,便是七霞坊的东家,他一人死了,安化这条绸缎生意线也断不了,你有何可愁的?”
邵良宸苦笑一下:“叫二哥见笑了,我只是觉得,我才刚到,这里竟然就死了人,总归……挺晦气的。”
心里迅速权衡一遍,他还是决定稍作试探,“二哥你说,会不会姜大人还是对我有所疑心呢?毕竟听那意思,昨日我就是袁掌柜死前接洽过的最后一个人呢。”
“不是还有卖给他吃食的贩子么?有何可担忧的。”朱台涟瞥他一眼,就像在对待自家犯傻的孩子,有些不耐烦,又在强自按捺,“万事有我呢,别说人不是你杀的,就算真是你杀了人,我也保得住你!”
“哦……”邵良宸自昨日与朱台涟缓和了关系,就时时会有种错觉,好像即使二哥真有心造反,也真知道了他是京城派来的探子,也只会掩护他,不会对他或何菁不利。
这位冷面二哥偶尔流露出的关怀,怎么看都像是真的――邵良宸对自己分辨他人言辞真伪的本事还是很有自信,如今连他都有种“有哥的孩子像块宝”的感觉。
但愿这不是因为二哥真的好男风……
第47章 不胜其烦
两人回到城门一侧的台阶处, 朱台涟望了一眼城下正在上轿离去的姜炜, 说道:“本来依我的意思,没必要将你们的接风宴过于大办,父亲却坚持要邀请来几乎陕西全省的文武官员让你认识, 反正你日后做生意也无需与那些人打交道,又何必呢?”
“父亲也是好意, 我不好违拗。”邵良宸当然也不想在太多人面前露面,也曾劝说安化王不必多邀宾客, 安化王却十分坚持, 就好像自己新认回的女儿女婿是对人中龙凤,等不及要向众人炫耀似的。
可朱台涟又是为什么不愿让他们被太多官员认识呢?家里就这些人,算来算去, 也只有朱台涟有条件做这个安化王府代言人去率领武将谋反。二哥依旧是嫌疑最重的目标。
邵良宸想起何菁那个“二哥不想连累我们”的说法, 却仍然觉得逻辑不通――如果朱台涟真有心造反,直指京师, 又为何要把他们往京城推?怎么想都该是留他们在安化才对啊!
那么, 会不会是朱台涟体察到那些官员利用安化王府对付刘瑾的阴谋,才想让他们置身事外、好保护他们?如果是那样,难道朱台涟是想瞒着家人、一人对抗那股力量?
那也不对劲,真要体察到了那些人的阴谋,作为朱台涟这身份, 不是直接揭露出来才最简单有效吗?自己都背上谋反的嫌疑了,还去虚与委蛇暗中斗争,将来只会落得嫌疑更重、说都说不清的地步。二哥不像那么糊涂的人。
总之, 眼前形势还是迷雾重重。
邵良宸总也不能因为更倾向于认为二哥不会谋反,就去直接找二哥商量:您看有人想撺掇你们谋反咱们该如何应对?
到时二哥一声冷笑:哼哼,其实想谋反的就是我。
然后咔嚓一刀……
两人回到王府时已接近午时,邵良宸辞别二哥进去王府,朱台涟望着他背影离去,转而朝随从宦官吩咐:“你去一趟公署,若见到按察使姜炜姜大人在那里,便告诉他,请他即刻来我府上一趟,我与他有事相商。”
过不多时,姜炜便应邀来在了朱台涟府上,被请入了内书房。
朱台涟一改先前在城墙上的冷漠倨傲,率先拱手施礼道:“姜大人,还请您具体告知,此次袁雄猝死一案,我那二妹夫究竟有多少嫌疑?”
姜炜还了礼,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恭谨小心,神情随意地笑道:“若说露在面上的杀人嫌疑,那是半点都没有的。王长子明鉴,倘若那袁雄果真是死于二仪宾之手,下官只可说,二仪宾此人当真是手段高明,非比常人。”
朱台涟紧紧蹙起双眉,道:“您便说句明白话吧,依您所见,人是不是他杀的?”
姜炜缓缓道:“依我所见,十之七八……是。”
……
邵良宸刚走近桃园门口,见到那边一个女子身影一闪,飞快地进了院门。邵良宸双眉一蹙,立即感觉到了异样,来到门口时便多加了几分谨慎。
鉴于朱奕岚的行径毫不掩饰,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她有张良计,别人有过墙梯,不用何菁与邵良宸吩咐,桃园的下人们也知道,想勾搭自家女主子的男人,如何应对还用说么?
朱奕岚也清楚,明知姐夫在屋还登门拜访毕竟太着痕迹,因听到下人汇报说见到二仪宾一早出门,她一个多时辰之前便来了,拿出比亲姐妹还亲的劲头拉着何菁在坐炕上闲扯,抵死也要等到姐夫回来。
见守门的小丫鬟进来报说:“二仪宾回来了。”
朱奕岚立即跳下炕沿,理了理裙摆衣衫。何菁简直目瞪狗呆:妹子啊你能稍微掩饰一下么?
结果等了片刻,只等来了丫鬟绮红:“二姑爷说王爷那边有事唤他过去,叫二小姐到了饭点若见他未归就先自己用饭。”
何菁随口应了声,去看朱奕岚的反应。朱奕岚呆愣一下,朝她道:“说不定父亲那里又有什么新鲜玩意,不如咱们也过去看看?”
何菁心中暗笑,说道:“那不好吧,说不定父亲是有正事说呢,人多了父亲会嫌烦的。”安化王的确时常嫌烦,所以家宅才会管成了这德性。
“那倒说的也是,”朱奕岚点点头,却又笑了,“既如此,我就自己过去看看好了,回头听了什么趣事,再过来说给二姐姐听。”
何菁很“憨厚”地点头应“好”,将她送到了屋门之外。待得朱奕岚带着两个随行丫鬟走出院门,邵良宸便从门房钻了出来,还小心地探身朝门外望了一眼,宛似做贼。周围一众桃园的下人见状,全都捂嘴窃笑。才两三天相处下来,桃园主仆倒有几分亲如一家的气氛。
荣熙郡主当日就曾明说了,给他们选来的这些下人,都是近两年受郑侧妃欺压最重、与郑侧妃母女最为不共戴天的,为的就是防备郑侧妃母女对他们两口子不利。再加上这两日以何菁的火眼金睛观察,以邵良宸明辨真伪的本事鉴别,可以确定这些人中不会有被郑侧妃安插进来的细作。
何菁也站在廊下掩口笑着,待邵良宸过来,她道:“我真好奇她过去见了父亲会如何说。”总不能实话实说、再为二姐的下人诳她告上一状吧?
邵良宸无奈地挑着眉,与她一前一后进了房门,在次间炕边落座,问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