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密探夫妻档  第12页

已基本完成了从崇尚勤俭到追求奢靡的转变,很多的新风尚在夏奶奶这样的老人眼里,也是极为不成体统的。
  比方说,近年来不少来京做官的人因为原配要留在故乡照顾老人,就喜欢在京城就近纳一房妾,京城的小户人家也很喜欢把女儿嫁到这种人家做妾,但等到对方任满要回乡的时候,这些小妾们却往往不愿随之离开京城,而是想尽各种办法闹着与夫家离异,然后再回家待价而沽,重新选个丈夫。
  虽说再嫁肯定身价要跌上一截,但在这些京师女子看来,跌点身价也总比跟着夫君去到穷乡僻壤过苦日子更好。
  也是京师本地人士多享有些特权,这种事若是放在别处,别说是妾,就是正妻,也都要依从男方处置,娘家弱些的,正妻惹了丈夫不喜,都可能被夫家卖掉,像这样妾室还可以闹出家门的,出了京师恐怕就再难见着了。
  比起不吝做妾的风气,这一风气才更令何菁难以理解,简直匪夷所思。若非亲见,她可想不到大明朝的老百姓能有这么开放,把女子贞操看得那般无所谓,祥林嫂若是得知如此,也会恨自己没有早生三百年吧。
  夏奶奶口中的莲姑算是个中极品,莲姑住在街对面的胡同里,年岁比何菁大着一岁,初时的家境只比何菁稍好,自十五岁上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京官做妾,娘家受着她的贴补,境况才逐渐好转。
  没想到才过了两年多,那京官因得罪刘瑾被降职外调,莲姑就闹回了家,那京官被政敌赶着离京,也无暇与她计较,就由着她去。因模样出众,不出一年,莲姑就又嫁了个新点庶吉士的年轻翰林,还是做妾,钱比原先少了,好在男人倒是年轻了。
  没想到这才又过了三年多,莲姑又回来了。
  原先因为莲姑所住的胡同数年间一连出了三个做妾的女孩子,所嫁的其中一家大妇心生嫉妒,就给她们那条胡同起名叫“瘦马胡同”,如今这名字还真叫开了。
  不论别人怎么说,念着莲姑当初刚发迹时还曾接济过他们姐弟,何菁听说莲姑回来,少不得过去瘦马胡同探望。
  转过天来去到莲姑家里,听莲姑本人一说何菁才知道,原来这回还不是因为她男人回乡,而只是外放,而且要去的还是扬州,比起京城繁华也差不太多的好地方。
  “你这样成不成啊?再想找,一定能找着比这更好的人家?”何菁由衷为她担忧,刚进门时她留意莲姑家人的脸色,看得出她父母也对女儿这般轻佻的行径心怀不满了。
  女孩这般频繁再嫁,总归是件丢人现眼的事儿。莲姑不论给家里创收过多少钱,也还只是个女儿,将来如何都要听凭父母分派。她这么作,难说会作出个什么结果。
  “怕什么?”莲姑坐在小竹椅中嗑着瓜子,一脸的无所谓,凑近她神神秘秘地道,“菁菁我不瞒你,其实我这趟离了那男人,是因为新搭上了一位老公。”
  “老公?”何菁吃了一惊,这里的老公自然不是现代的意思,而是指的宦官。不论宫里宫外,混得好的宦官都置办家业,还娶妻纳妾,女孩们为了吃香喝辣自愿跟宦官的也为数不少。
  莲姑得意洋洋:“是呀,那位老公在刘公公手下做事,家里资财颇丰。我与他见过两面,他便看中了我,过不了多久,他便要来接我过府了。”
  怪不得她这回又能轻松闹回家来,想必是有那宦官撑腰,外放的翰林也不敢阻拦她。何菁无可置评,或许……人家能有这般勇气追求幸福,该算是件好事吧。
  话说,刘瑾是哪年倒台的来着?她想不起来,即使想起来了,看莲姑这热乎劲,凭她也不可能劝阻得成。好在刘瑾倒了,应该也不至于稍带的所有跟过他的宦官全都倒霉。
  “倒是你呀,”莲姑反过来替她忧心,“眼看都快二十的人了,怎还不赶快嫁了啊?”
  何菁苦笑搪塞:“没办法,我没人要啊,只能先这么撂着。”
  莲姑一撇嘴:“别当我不知道,哪是没人要你?分明是你眼光太高!我跟你说,菁菁,女人家花朵儿似的好日子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就真没人爱要了。哎,你还记得从前与你住同一条胡同的王宽吧?他前不久刚考中了举人,正惦记着纳个妾呢。”
  何菁听她前几句还随之感慨,听了最后这句却警觉起来:“莫非他央你来找我说和?”
  莲姑一笑:“算你机灵,他娘知道我与你相熟,就央我来问问你的意思。”
  那王宽原先与何菁住一条胡同,也是个小户人家,生就一副势力小人模样,见了穷人就白眼,见了富人就巴结,便是那时来频频示好,有意娶她为妻,何菁都从没动过心,哦,如今才刚中了个小小举人,竟然就想来纳她做妾了,还真拿自己当瓣儿蒜!
  何菁心头搓火儿,没好意思朝莲姑发,只哂笑道:“你当猜到我的意思,一口回绝了就是。”
  莲姑似感意外,眨了眨眼:“怎到了如今你还是这副脾气?王宽长得也不丑,现今的家世也还过得去,这样儿的你还不愿意,还想嫁何样的去?”
  何菁没话可与她说,站起身道:“这事不必提了,莲姑你且歇着,我还要回家给云儿做饭,先走了。”
  “哎,”莲姑站起身,见她头也不回地出门而去,不禁撇了撇嘴,“无父无母的穷丫头一个,还真当自己是郡主啊!”
  何菁胸口堵着一口闷气,走回到自家胡同口,望着拐角边上,一时回想起那日与邵良宸站在这里说话的情景。
  这一世遇见过的男人当中,老的少的穷的富的都算上,他无疑都是最好的一个,心眼好,有本事,相貌也出众,称得上人中龙凤。与他一比,王宽那种就是个癞蛤蟆。
  何菁赌气地心想:或许我真该如夏奶奶所言,去给他做个小。真给东莞侯做了妾,周遭这些市井小民都只有对我羡慕嫉妒恨的份儿,省得他们以为我给王宽那种人做妾都是高攀。
  当然这也不过是想想罢了,何菁也不免自嘲:人家不过是给我点照应,又没流露过想娶我的意思,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邵良宸自是无法遥感到她这些心思,这些天来,他都在享受难得的清闲假日。
  东莞侯府没有女主人,男主人也不常在家,即使在家也无心管家,日常事务均由老管家赵有善协理。家中的仆婢除少数由赵管家操持买的之外,大多都是皇帝赐予的罪臣家奴,其中也有二十来个丫鬟仆妇,不过邵良宸只叫她们做些洒扫针织之类的杂役,从不让她们近身伺候,往日随在他跟前的,还是仅有武德一人。
  这日邵良宸独自坐在书房里看本闲书,待丫鬟洗好了一盘葡萄,武德捧了送进屋来,一进书房的门,却见邵良宸以手臂撑着额头闭着双眼,似是盹着了。
  初秋的傍晚,天已有了凉意,武德取了件外衣过来,轻轻为邵良宸披在身上。邵良宸以手支额,甚不稳当,稍稍受了点力,重心便偏了过去,头颈一歪朝桌面扑倒下来。
  寻常人遇到这样情形惊醒过来也就罢了,邵良宸却惊得一跃而起,轰然出了一身冷汗,脸上都没了血色。
  武德吓了一跳:“爷您这是……又做噩梦了?”
  邵良宸慌慌张张地看看周围,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颓然坐回到官帽椅上,只觉得背后的中衣都被汗水浸湿了。
  武德为他倒了杯茶:“您喝口茶,压压惊。”
  邵良宸接了茶没有喝就放回桌上,这惊不是喝茶能压得下来的。因着前世那段经历,他对失重之感的恐惧已然深入骨髓,单是这一点点失重下坠的感觉,都能把他吓得魂飞魄散。
  直至今日,他还是常会梦见前世,梦见自己追她出去时的那一幕――楼道昏暗,她的背影就在前方两米远处缓步下楼。
  显然是伤心伤透了,连他跟来背后的脚步声,她都没听见。他体会得出,心里也在懊悔,单单是因为前次吵架余怒未消,竟然就顺口拿那种事来胡诌气她,真是蠢透了!这下再说清楚恐怕也要留下裂痕,万一更糟,再如何解释她都不信了该怎么办?
  他隐隐心慌着,就因为这一迟疑,等到真的伸出手,想去拉她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楼门,上了外面阳光灿烂的人行道――
  她在那刻看见冲过来的货车一连撞倒了三个人,自己是第四个,却没有见到在自己倒地的同时,侧后方的他也被刮倒了,额头受了擦伤,手臂轻度骨折。可惜她没机会看见了,她颈骨都断了,血粼粼地压在他手臂上那模样,不必检验都知道是当场死亡。
  那一幕所见,成了他每一场噩梦的终点,一次次惊醒,每一次都是冷汗淋漓。
  最后那段日子真的堪称地狱,饭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偶尔困极了睡着一阵,都会梦见她,然后被最后所见那一幕惊醒。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每一次喘息都是巨大的折磨,家人反复开解,甚至还请来她的父母帮着开解他,送他去看心理医生,一切一切都没有用。她就是被他害死的,谁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之前一直觉得人会自杀是件奇事,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等到真的身临其境才知道,人就是会有生不如死的时候。
  终于有一天,亲友难过,父母伤心,他都顾不得了,实在是一刻都熬不下去,趁着陪床的哥哥去买饭的当口,他爬上医院十二层高的住院部楼顶,跳了下去。
  本以为死了就是一了百了,没想到一眨眼又活了,清晰带着从前的记忆成了个新生婴孩。十九年过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也学会了在这个新世道混生活,还似乎比前世混得更好,却一直都难以摆脱前世的梦魇。
  很多次,他都想再死一次,可又担心,谁知这回死了会不会又在哪里重生过来呢?
  自从那回跳楼,他就留下了怕高、怕失重的毛病,再自杀一次,说不定结果只是又多添一个梦魇罢了。感觉自己就是被老天爷肆意玩弄的蝼蚁。说不定老天就是故意要用这种想死也死不成的办法折磨他,这就是他的报应。
  除了挨着,没别的法子。


第14章 猪鼻插葱
  邵良宸捂着脸静坐了好一阵,才勉强定下心神,重回现实当中,抬头向武德问道:“今日去买过绣品了?”
  “嗯,今日叫董老叔去买了个床围子。”武德知道他时不时会发梦魇,左右不是大毛病,见他醒过神来也就放了心,将葡萄递给他,“依我看,您这样也不是长法儿。您也说了,那姑娘聪明的很,您这样三天两头照顾她生意,她能察觉不出么?”
  邵良宸摘了颗葡萄,慢悠悠地剥了皮,抠了籽,填进嘴里:“那依你说呢?就该直接娶回家里来是不是?”反正古人都这么看。
  武德挨着他旁边坐了,笑嘻嘻道:“您觉得现在娶回家为时过早,那也没事,但要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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