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一在锦卿面前流露出这种脆弱的情绪,锦卿的心就有些软了,撇开荣宣公主和承福的身份,她们两个就是要面临永久分别的母女。
“我知道了。”锦卿也收起了轻视的情绪,点头认真道:“我会和公主好好聊聊,和她道别的。”如今承福已经被封为公主了,这一走,怕是不会再踏足大唐了。
承福躲在房间里,门关着不让任何人进来,直到荣宣公主带着锦卿过来,隔着房门说道:“承福开门,母亲把袁锦卿给你带过来了。”
半晌,承福才把门打开了,锦卿吓了一跳,承福的眼睛又红又肿,像两只核桃一般,恼恨的看了锦卿一眼,转身就进了房间。
荣宣催促锦卿,“快跟进去!”
锦卿无法,只得跟在承福身后进了房间,房间是里外三间套间的,锦卿跟着顾瑞雪长的见识也不少,一眼就看出来,房间里的家具全是上好的黄花梨打造的,花瓶摆设无一不是上品,就连包绣墩的布都是上好的蜀锦,即便是有钱人家,也鲜少拿来做衣服,承福这里居然只是用来做坐垫的,就连顾瑞雪的皇后寝殿,都没这么奢华。
难怪皇上皇后和公主不对盘,公主一家过的比皇帝一家都奢华舒坦,先帝在时还好,先帝不在了,谁当皇帝心里都不会舒坦。
锦卿一直走到最里面的那间,才看到承福,娇小的身躯趴在足够容纳四五个人的大床上,隔着被子都能听到她呜呜的哭声。
等了半天,都不见承福抬头,锦卿心里叹了口气,转身便往外走,把她叫来了又在闹小性子,她没那么好的耐性。
“回来!”承福冷不丁抬头看锦卿居然走了,立刻叫道。
锦卿转过了身子,冷冷的看着她。承福开始抽抽搭搭起来,“你开心了吧!如今看到我这么倒霉这么惨,你是不是很高兴!”
“你过的怎么样,和我关系不大。”锦卿低声摇头道,她没那么闲,天天挖空心思幻想承福多么多么凄惨。
承福断断续续的哭道:“凭什么啊?我那么的……仰慕孟将军,要不是你……横刀夺爱,我,我怎么会去和亲?”
锦卿嘴角都在抽,她惊叹于这些闺阁女子奇妙的想象力,承福哪只眼睛看到她横刀夺爱了?才子佳人的戏文看多了吧!
“你很仰慕孟钧?”锦卿心平气和的问道。
承福呆愣了一下,立刻挑衅的点头道:“是啊!若不是你捣乱,哪会到今天!”
锦卿也不反驳,“那你知道孟钧将军最喜欢什么,最不喜欢什么吗?”
承福一下子愣住了,想了半天,茫然的摇了摇头。
锦卿又问道:“那你喜欢孟钧什么?”
承福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一层灿烂的红晕,那是属于小女生的充满幸福意味的光彩,“他……很好看,有一种和这些京城里的世家子弟不一样的俊朗的感觉。他也很厉害,年纪轻轻就把吐谷浑人打的哭爹喊娘,威震天下!”
锦卿笑了起来,摇头道:“他不英俊,你只看到了他在京城光鲜亮丽的样子,你没看到他在战场上杀红了眼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狼狈。”功名利禄,哪一样不是需要拼上了命去挣?
想起前世他被他的义父逼的无路可退,急红了眼,浑身血污的样子,锦卿有些叹气,“他也不厉害,有了今天的成就,是他摸打滚爬不知道跌倒多少次才获得的。只不过他这个人很有韧性,也不怕失败,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他就一定要去做到最好,不达目的不罢休。”
承福瞪大眼睛,有些不满,看着锦卿,“你很了解孟将军啊,你和他不是认识没多久吗?”
锦卿悚然一惊。
第205章 疯魔
她什么时候了解孟钧那个臭流氓了?!
锦卿掩饰的笑道:“其实,我也不是很了解他。这些,都是我想象来的。”
承福哼了一声,“我想也是,你和他认识还没我和他认识的早呢!”
锦卿抽了抽嘴角,转移了话题,“你虽然贵为公主,可到了吐谷浑还是要多多收敛性子,嫁人后不能跟现在做姑娘家一样了,要多为夫君着想。”
承福早就收了眼泪,有些不耐烦,“知道了!我找你来又不是听你说教的,你自己还不是没成亲吗?怎么跟那些几十岁的老太婆一样唠叨!”
锦卿无语的看着承福,她其实也根本不知道该跟承福说些什么,想来想去,她都只有十四五岁,再怎么刁蛮不讲理,也是个小孩子,如今又要离开生她养她的京城,被发配到草原上去,锦卿就是对她再不喜欢,也说不出什么难听话来。
“其实我就是心里不甘心。”承福慢慢说道,伤感的抚平了裙子上的褶皱,“我知道他不喜欢我,对我没那个意思,我爹向来瞧不起武将,未必愿意招他为婿,可为什么他看上的你啊?你哪点好啊?不就是会点医术吗!”
锦卿眼前黑了半晌,给自己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承福只是个小姑娘,莫要跟她一般见识,然而心里那股酸涩之气怎么也咽不下去,忍了半天,还是张口说道:“我是没什么好的,可孟钧就是瞎了眼喜欢我!”
说完,自己也觉得脸上烧的很。
承福嘴一撇,又伤心的趴在床上呜呜哭了起来,边哭边叫道:“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锦卿也有些后悔,刚才怎么就忍不住说了这话,脸上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赶紧走了。
荣宣公主原本指望着锦卿来了能打开女儿的心结,没想到承福哭的更凶猛了,只得先让锦卿回去了,自己好声好气的慢慢哄着承福。
孟钧老神在在的躺在床上,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在家养病不去上朝,前一段时间他忙坏了,如今已经到了六月,天气炎热,他正好在家里躲懒休息,只是不能出门找锦卿,锦卿那小丫头脾气怪又不肯乖乖过来,让他心里刺挠了好久。
皇上也拿他没办法,派了个御医过来意思一下,孟钧大喜过望,以为皇上体恤他办事辛苦,让锦卿过来了,人还没到门口他就火速奔了出来。
胡子花白的闻九宴惊悚的看着身轻如燕,动如脱兔,跑的比豹子还敏捷的孟钧,虽然不清楚孟将军为什么看到自己,一张春风得意的脸瞬间就变黑了,但该治的还得治。
孟钧黑着脸,任由着闻副医正给自己把了脉。颤抖了半天,闻副医正硬是给孟钧掰出了一身的病,玄玄乎乎的话说的孟保满头冷汗,仿佛孟钧明日就要驾鹤西去一般,又罗里吧嗦了半晌,开了一堆药出来。
“爷,这药煎还是不煎啊?”孟保为难。
孟钧没好气,“不煎!爷离死远着呢!”这狠心的卿卿,他为了她都“病”的在家里出不去了,她居然都不来看他!孟钧心里一阵阵的不满,又想起上次见锦卿都不知道多久前的事了,又是怨恨又是想念。
深夜的时候,一辆漆黑的马车停在了孟家后院门口,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孟保早早的派人等在了后院门口,等车上的人一下来,就迅速的领到了孟钧的院子里。
“孟兄伤势如何了?”来人笑的一脸促狭。
“恢复的很好。”孟钧一脸正经严肃,“倒是不知吴兄的伤势如何,脑袋磕的那么严重,不知道磕傻了没有?”
来人正是吴兴,一身黑袍子,还披了一件戴帽子的披风,遮的严严实实,进屋后便脱掉了披风,对于孟钧的嘲讽,他也不生气,笑眯眯道:“孟兄多虑了,我即便是磕傻了,大约还是能比孟兄聪明一点点的。”
“你不在家里养你那撞伤的脑袋,到我这里来干什么?”孟钧笑道。
吴兴摇头大叹,“实在无聊透顶啊,为了卿卿妹子,我这回可是豁出去了,每日在家里养病,连潇雨姑娘那里都没去过了,让佳人好生想念!”
潇雨姑娘是京城教司坊的头牌歌伎,吴兴这个花花公子也是入幕之宾,经常去听个曲什么的,至于听曲之外有没有干别的,这个就不知道了。
孟保很有眼色的上了茶,摆上了棋盘,每次吴兴来,和孟钧总要杀上几盘才走,准备好东西,他就关上了门守住了门口,不让任何人进来。
吴兴慢条斯理的往棋盒里抓了一把棋子,放到了棋盘上,抬头看着孟钧。
孟钧顺手从棋盘里抓了一颗黑子,放了上去,吴兴笑眯眯的拿开了手,“遗憾啊,我抓了四个子。”
话音未落,孟钧已经擒住了吴兴的手,从吴兴的手指缝里拈出了一颗夹带的棋子。
“这样可不好。”孟钧摇头笑的得意,“五颗子,我执黑先行。”
吴兴“切”了一声,把抓来的子扔回到了盒子里,等孟钧落子后,他也落下了一枚白子。
“我还以为承福郡主如此倾心于你,你要把她收了。虽然年纪小,可也算是个漂亮姑娘。”吴兴慢悠悠的笑道。
孟钧也是漫不经心,“我可不敢,若卿卿知道了,还不把我给剁了包饺子!”
“啧啧,我那妹子真是心黑手辣,不过刚好和你配成一对,组成个雌雄双煞什么的。”吴兴咂嘴道,“不过话说回来,孟将军凡事不要说的太满,我那宝贝妹子可从来没说过她要嫁你啊!”
对于这一点,孟钧倒是自信满满,“她除了我还能嫁谁?”
“这能嫁的人可多了去了!”吴兴笑的高深莫测,“顾氏如今已经是皇后,又有两个儿子傍身,等三年后皇帝再纳美人入宫,也无人能撼动顾氏的后位了。”
吴兴凑近了孟钧,“卿卿想嫁个好男人,还是很容易的。比如说――我!”
孟钧脸色瞬间就冷硬起来,一双利眼如豹子一般紧紧的锁定了吴兴,半晌,才面无表情的说道:“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吴兴笑了起来,避而不谈,换了个话题,“承福对你那么痴心,你倒是心狠手辣的把她扔到吐谷浑和亲了,那么娇滴滴的姑娘,一点怜惜之情都没有!”
孟钧冷笑,“我可不是你,到处怜香惜玉!我也没让她对我痴心,再说了,和亲是皇上定下来的,怎么是我一个小小的将军能左右的?”
“真够冷酷无情的,承福郡主听到你这话,不知道得伤心成什么样子!”吴兴笑的无奈。
“她伤心不伤心关我什么事?莫不是每个对我有意思的女人我都要收进府里?只怕再多一个将军府也不够住!”孟钧说的理所当然,半点脸红的自觉都没有。
吴兴终于忍不住,语气怪异,“孟老将军一生严谨正气,怎么就有你这样的孙子?真是丢他的脸!”
孟钧悠悠然道:“他不光有我这样的孙子,还有更过分的儿子!比起孟家老爷子,我这算的了什么?”
吴兴倒是赞同的点点头,一脸的羡慕,“我家老爷子要是有你家老爷子一半的……风流,断不至于讨厌我成这样!”
孟钧斜了他一眼,懒得同他讨论这个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