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庭娇  第7页

不会有后的了。
  这样的场合,侍妾能站在这里已了不得,竟还能也出面求情,能够被沈歆这样拥抱,若不是有女为恃的孙姨娘,还能会是相当于个内闱管事丫头的周姨娘么?
  “胡闹!”沈若浦拍起桌子。
  沈歆停了哭声,从孙姨娘身边退开。
  孙姨娘也颤了颤。
  “羲姐儿到底打了你还是没打!”
  沈若浦又责问起来。
  沈羲都已经把事情挑到这份上,刑部掌管天下大案要案,他在衙门里呆了六年,经手的案子没有千件也有八百,再看不出来蹊跷,也就怪了!沈羲固然粗莽浮躁,可沈歆既为长姐,不曾指点规劝,反倒是诬告栽赃,这又如何使得!
  沈歆咬着下唇,只觉齿间腥甜,已经咬出了血来。
  沈若浦的问话她不能不答,不答就是默认!可她是能说打了还是能说没打?说打了,那这状就是她告的,而不是夏蝉,沈若浦就算罚了沈羲,心里也必然不快,会认为她这个做长姐的睚眦必报,不把沈家体面放心上。
  而且搞不好沈羲还会继续拿瓷枕作文章!
  可若说没打,那岂不是更直接地打了自己的脸?
  而且沈若浦岂不更加恼她?


第11章 有母如此
  沈羲竟会把她一步步逼到这个份上,她是怎么做到的?她自认七窍心肝,却居然压根没提防她还会这一手!她居然又输在了她手里,被她逼得无路可走,而她自己却安然无恙!
  她望着脚尖,咬紧牙关。
  “打没打的,姐妹之间,有什么要紧呢?当时慌乱中,我也记不清了。”她呐呐地,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望着沈羲,“只要二妹妹尽快学好规矩,我就当这是玩笑了。再说梨香院还有个梁哥儿呢,二妹妹若是撑不起二房来,可让梁哥儿日后如何是好?”
  说到“梁哥儿”,她瞟了一眼沈羲。
  她提到沈梁不是没有原因的。
  上次之所以沈羲会被关去佛堂,乃是因为沈梁上学的事。沈梁五岁了,下半年也该是时候启蒙入学,但是在她眼里他是个卑贱的庶子,庶子哪有什么资格跟嫡子一道平起平坐?
  她不过当面说了两句,沈羲就气急,扑上来撕烂了她的裙子。
  她知道沈梁终究还是会去读书,但是能进去学堂也得他能呆得下去!
  沈羲若不知好歹,她也不是没法子治她。二房里可就只有沈梁这么个男丁了,要是他不念书,或是念不成书,日后二房还有什么盼头?她若是不蠢,就不该不知道。
  沈羲听她说到这里,眼眸里的寒意也缓和了点儿。
  她也已经知道她罚去佛堂的前因后果,原本她是打算借这个机会让她老实下来的,可她提到这茬,又还真不能不顾及。
  沈若浦再无仁,对二房的成见再深,可只要二房还是二房,他也不可能放着家里的子弟不去读书。
  但是二房没有势力,连打点下人行事的钱都没有,尤其沈梁才五岁,看裴姨娘那般的怕事,他又能强悍到哪里去?若是真把沈歆给教训狠了,到时候去了学堂,到了他们天下,那也等于羊入虎口,反为不利。
  这些烂摊子也不是说话就能全部解决的事,到底只能一步步来。
  她默了半刻,便就放开心思,打算先给彼此留点余地。
  哪知道她这里还没开口,门外却突然有人挟着风走进,在门下停了刹那,转眼就冲站在桌前的她冲过来!
  还没等沈羲看清楚她模样,便就已经被揪着胳膊往前推去:“你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竟敢一再地跟歆姐儿过不去!”
  声音是夹着极度愤怒的女声,一时闪避不及,被推着往前急冲了几步的沈羲全靠书案挡着才没有倒下地。
  但即便如此,她身子也还是直直撞到了桌角上,肋骨传来锥心刺痛,令她忍不住连声倒吸了口冷气。
  珍珠箭步冲上来扶她。
  她趴在书案上猛地反头看向来人,只见来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妇人,有着一张与沈歆如出一辙的瓜子脸,脸上布满怒恨,连身上平整新净的蔷薇色织锦夹衣,都因为她的动作而不停发出悉梭的声音,似在附和她的怒气。
  “你做什么!”
  沈若浦显然也是无法忍耐这样的无状,当即拍着桌子怒斥起来。
  桌上的纸张诗文都被拍得弹开,有两张甚至还覆上了沈羲手背。
  不用说,推她的必定是沈歆的母亲黄氏了!
  “老太爷!”
  黄氏转头望着沈若浦,福了福身说道:“我知羲姐儿是府里小姐不假,可她这也太不像话了!歆姐儿可是她的姐姐,她这么三番五次地跟她过不去,眼里可还有点规矩?若是她再这么肆意莽撞下去,不光是歆姐儿没脸,整个沈家都会被她抹黑!”
  她背脊挺得笔直,脸上寒意也无遮无掩。
  沈羲没料到她会这般不管不顾冲她出手。
  沈歆显然也没有想到,胀红的脸色泛白,嘴唇一张一合,当着沈若浦的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行了,方才歆姐儿可都已经改口了!”沈若浦不耐地道。
  妻子死得早,如今管家的又是三儿媳,这长房二房的事,三房管了头回就不想管第二回 ,什么事情便都推到他这里来,他哪有那么多心力?
  若交给孙姨娘,她一个妾侍,自然也没胆子去管小姐们之间的争端。
  原本他是该把事问个水落石出,可沈歆都已经转了态度,沈羲又有和解之意,他难道还要纠缠不休?
  真要撕破了脸,他这个做祖父的也难堪。
  至于沈羲说要砸瓷枕,她不说究竟,他也不想理会。小姑娘家家的,还能折腾出什么风浪来?
  “你说什么了?”黄氏闻言凝眉,回头望着沈歆。
  她也是听说沈歆在万荣堂被沈羲了才急急赶来的,具体怎么回事她却尚且不十分清楚。
  但是本来就瞧二房不顺眼,这回不管是为什么,沈羲又把沈歆给惹了都是事实,她又怎能轻饶得了她?是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骂了她再说!
  沈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压声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黄氏越听脸色越沉,看向沈羲的目光也越发凌厉。
  仍旧半伏在案上的沈羲收回目光顺势望着桌面,唇角冷冷瑟瑟。
  她原本还道沈歆只是被娇惯了不懂事,所以才会在她房里大行强横之事,却原来有其女必有其母,就凭黄氏这股霸道,沈歆的粗莽骄蛮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望着覆在手背上诗文里盖着的几个小红圈印章,瞳孔忽然收缩——
  她扭头看一眼黄氏母女,目光再收回来落在这纸上。
  纸上是很普通的一首古诗,但散落在字里行间的小印章却大有奥妙了。
  旁人兴许看不懂,她这个常在张解书房出入的阁老女儿却再熟悉不过!
  ——她岂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沈歆抢她东西又告反状的事,本来过去也就过去了,黄氏好歹是个长辈,居然也不分青红皂白冲她动了手!
  当了权贵府上十六年娇小姐,她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废物,她的涵养不是表现给她们瞧的,她的大度也绝不会展现在这种时候!
  她们不晓得怎么做长辈做长姐,那她就来教教她们怎么变安份好了。


第12章 你怨我么?
  “原来是这样。”
  黄氏寒脸半晌,在沈羲思忖的当口,竟已不知不觉换了脸色。她走到沈羲面前,手搭在她肩上叹气道:“是伯母太着急了。你可曾撞到了哪里?可怜的孩子,我竟未曾好好问一问才进来。司棋,去我房里把前儿个三公主赏的化淤膏送到二姑娘房里。”
  说罢她又俯身来看沈羲:“你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这样的温言软语,哪里还是先前咬牙切齿恨不能撞死她的辣手妇人?
  沈羲扬唇扫着手背上的诗句,恍若未闻。
  “你怎地不说话?你伯母也不是有意的,你还矫情什么?”
  沈若浦提起架上的笔,拉长音望着沈羲。
  他是不会待见她们为着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纠缠不休的。在他看来,黄氏都已经赔了不是,沈羲就该立马回个礼息事宁人才是。
  沈羲又何尝不清楚黄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明摆着就是沈歆把瓷枕的事跟她说了,她投鼠忌器才选择在她面前放下身段赔这个不是。只可惜她想当黄鼠狼,她却不是那待宰的鸡!她们母女合起伙来打她的主意,她若不叫她们吃不了兜着走,便枉在暗流汹涌的内宅与宫闱走动那么多年了。
  她不动声色站起来,将手里诗文抚平,再放回沈若浦用来安放随手文章的小架子上。
  然后转过身过,冲黄氏裣衽:“羲姐儿怎敢怪大伯母?大伯母也是护女心切,若换成家母在世,遇到这种事,定然也是如此。羲姐儿倒是好生羡慕姐姐,有双亲在身旁护佑,不像我,孤零零的,是再也享不着父母的福了。”
  说到末尾她声音弱下去,浑似叹息一般。
  黄氏正要与她缓和关系,怎么舍得放过这样的好机会?遂顺势牵住她手道:“这丫头,怎生说出这般让人心酸的话来?你虽没有了父母,但沈家仍是你的家,你不是我生的,我却恨不能也把你当亲生女儿一样!”
  沈羲眼含悲切,唤了声“伯母”,余下的话似已说不出来。
  黄氏便顺势将她揽在怀里,问长问短。
  珍珠从旁看得目瞪口呆,黄氏往日对沈羲从没有过好脸色,见了面不是奚落就是讥讽,沈羲只是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不会应付,她又不是真傻,原先对长房母女是从没有过任何一句亲近话的,更别说还会在她面前坦露心事!
  眼下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被她那一推,反倒还把自己给推过去了?
  可这一屋子人,哪怕是扫地的丫鬟都比她有体面,她哪里敢做声,只得死命地绞着汗巾子。
  “行了,没事就退吧!”
  沈若浦看她们这般,也缓了神色,摆手说道。
  黄氏牵着沈羲颌首,又牵着她走出门。
  这般亲昵的模样,浑似沈羲才是她失散多年的亲女儿,沈歆倒成了那不相干的了。
  廊下丫鬟们俱都莫名,但又何曾敢有半点表露?
  内宅里的水太深,从来不是她们这些人敢随意趟的。
  走到正房外夹壁后紫藤树下,黄氏逐渐停步。转身望着沈羲,和颜悦色说道:“让你大姐姐送你回房吧,家里姐妹不多,你们俩别成天的闹别扭。都是一家人,年岁也渐渐大了,还能在一起做多长时间的姐妹呢?”
  说完她冲沈歆使了个眼色,而后又温婉地拍了拍沈羲手背,带着丫鬟往前走了。
  沈歆与黄氏意气相通,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深意?这里不免也给出几分耐性,挽起她道:“走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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