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
“收拾个屋子都要太太派人,她们院里都是太太小姐么?出去几年回来倒长脸了,你也是没眼力见,怎么什么事都接茬!”
她这里骂得声音不小,一是心里着实恼着沈渠而借口发泄,二则是实在也鼓不起那勇气去回纪氏,借此让纪氏听听怎么回事便罢。
哪料得珍珠这会儿就站在院门下,院门距此不过十余丈,竟是把这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顿时她只觉寒意裹身,浑身发颤,气得竟是连气息都吐不顺畅了!
她们院里统共就三个下人,这也叫做出去几年回来长了脸?!
倘若他们把人手给足了她们,他们又何曾会为这点事来烦她?眼下倒成了他们的不是了!
当下也不等那丫鬟来回话,转身便就回了梨香院。
第25章 登门造访
沈羲却还立在廊下与裴姨娘说话,见她红着眼眶飞奔回来也不由都愣住。
珍珠抹着眼泪道:“这未免太欺负人了,搁在从前,她们三房要做什么,咱们老爷太太可是从未说过二话。
“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就是上门投靠的亲戚,也没有这么落拓的,早知道,咱们倒还不如留在杏儿沟自在!”
裴姨娘轻斥她:“胡说什么?姑娘大了,不回府来,难道一辈子困在那山沟沟里不成?”
说完她凝眉看了眼沈羲,又忧虑地锁紧双眉。
眼下这模样,又怎能不让人叹气?
外人只道沈家二房虽然只剩下弱女幼子,但起码也是官户之后,走出去也是体体面面的。
可哪里知道如今也就剩下个空壳子,哪里想得到她们在自己家中竟动辄艰难,随便做点事情便得受闲气?
“不如咱们去寻寻孙姨娘?”珍珠稳住情绪,又说道。
沈羲想也未想地摇了摇头。
不是她瞧不起孙姨娘,而是昨日在老太爷书房,看得出来沈歆与孙姨娘关系不错,她再厉害也不过是个姨娘,统共也只生下个女儿,论身份哪能和黄氏沈歆相比?
眼下她巴结她们还来不及,在明知道二房不受宠的情况下,又岂会帮她们说话,而忍长房不快?
就是去寻她,也必然要碰钉子。
“那我还是去叫上元贝和刘嬷嬷,自己慢慢腾罢。”珍珠擦去残泪。
这也不成。
院子虽不大,可真要清理起来那也够她们受的。
况且她前世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别的方面还行,唯独这起居上却少不了人服侍。加上她又是个假冒的,没了她们在,指不定什么时候便露馅了。
沈羲扫了眼她,思忖片刻,说道:“咱们手头不是还有十来两碎银么?你这就取点钱,托二门下哪个家丁出去买两盒好些的点心回来。”
珍珠没问她买点心做什么,反倒是疑惑:“如何要托家丁?奴婢自己去不就成了么?”
沈羲听闻微顿,而后才又忽然想起来。
大秦礼教甚严,女子无事要尽量不出门,是因为赫连族人本就奉儒教为国学,遵巡周礼。
而拓跋族人世居北方,一部人的祖先还原在北方草原上游牧过,他们祟尚武力,因此礼教规矩上却没有那么严格。
在大秦几百年统治下,在中原土地繁衍数代,虽是也融合了不少,但大多数拓跋官员府中,对女子的管束是相对放松的。
所以如今的大周,虽承袭了世代的等级制度,也提倡女子端庄婉约是为高贵,但在民风上却宽松许多。
这自然也是许多赫连贵族们不愿与拓跋人联姻的另一个原因,他们认为拓跋人粗鄙随意,不如他们血统高贵。
珍珠拿了钱出门去,裴姨娘也伴着沈羲回房来。
“倘若办不成,便也就算了,我与梁哥儿住在后头也不是不行,何必这般劳神劳力。”
沈羲坐在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说道:“你住得下,不代表他们这做法就是对的。
“而且不是你们觉得那罩房里也不错,我这院子就不用拾掇。
“眼下我或许没有办法搬回抿香院,但不管住哪里,都得活出个精气神来,人家想埋汰咱们,咱们就真让他们给埋汰了么?”
裴姨娘无言以对,不过望着浑身上下透着自信与坚定的她,却隐约觉得精神渐起。
“姑娘这两日,当真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忍不住上前接过犀角梳,替她梳起头发来。
沈羲抚着眉眼五官,微叹一气,没有作声。
于她们来说,她这皮囊下的自己是陌生了,可于她自己来说,看到如今这副形容,却更为陌生。
那具她用了整整十六年的身躯已经化成灰,镜子里的面孔已不是原来的她。
这里不过半柱香的功夫,珍珠就拎着三盒点心回来了。
沈羲赞赏地看了她两眼。
点心是在京师老字号“昌裕兴”买的,而且还是那里的招牌糕点,从前她就挺爱吃,没想到如今都改朝换代了,这店面和瑞丰行钱庄一样还在。
也不知道来日她出门上街之后,整个京师城还有多少是记忆中的景象?
而位于玉玑坊的张府,如今还剩下几分轮廓?
“姑娘上次就说过好久没吃这家的点心了,奴婢就在心里记着。”珍珠被夸了,双颊红起来。
沈羲把点心重新装好,笑了笑,却示意她和元贝拎着点心跟她出门。
沈府东西两跨院,原先是抿香院所在西跨院最为热闹,可自打二房出事,西跨院也冷清下来,相反是长房三房同在的东跨院这边热闹非凡了。
出到二门内天井的时候,沈羲特意往西南角上的抿香院望了望,透过穿堂与庑廊望过去,院子已经上了大锁,外表看着虽是新净,但终归透着股沧桑落寞的气息。
她至今不知道沈祟信夫妇究竟死因为何,究竟什么原因使得沈若浦会连血脉亲情都不顾,忍心看他们姐弟过着连下人都敢给脸色的生活?
退一万步说,二房就算再不肖,人都死了,也该了了。
何况若真有欺宗灭祖之举,他沈若浦何不将他们姐弟也赶出宗族?
可见,沈若浦对二房,应该是不完全只剩厌恶的。
到了撷香院,沈羲看看匾上几个字,跨步进了门。
这里早有丫鬟见到她们,迟疑着走过来了。
“我来给三婶请安,烦请去通报一声。”
她给珍珠使了个眼色,珍珠愣了下立刻会意,自荷包里取了块买点心剩下的碎银递过去。
从前的沈羲当然没有让她这么做过,若她还会这招,也可免去许多苦头了。
可从未知晓该如何做这种事的她,那模样神情,偏生就做得如行云流水,既不显拘促,还让人觉出一股坦荡爽利之气。
丫鬟也从没见过这位愣木头似的的二姑娘居然还会递钱行方便,顿时呆了呆。
“三婶可在?”
沈羲扬唇又补一句,她便就连忙将碎银给收了回来,道了句“姑娘稍候”,便就一溜烟进去了。
第26章 欲擒故纵
她堂堂二姑娘前来婶母屋里串门,却还得留在门下等通报,若放在从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存在。
珍珠元贝们偷觑一眼她,见她面无不悦,忽也心定下来。
少顷,那进去的丫鬟便就转出来,为难地道:“我们太太正养神,姑娘不如改日再来。”
珍珠元贝皆有些丧气。
沈羲略顿,而后道:“也好,正好昨儿晚上大姐姐送诗集过来给我的时候,说她过两日便要去赴什么刘夫人的寿宴,反正我也只是路过,既如此,我便去她房里先坐坐。”
说完,她就当真转了身,往外走去。
这丫鬟却倏地皱了眉,沈歆什么时候跟她那么要好了,还大晚上地给她送诗集?
她是纪氏身边的二等丫鬟,纪氏什么心思她大致是有数的。
这里瞧着沈羲走了,她便立刻转身,朝院里奔去。
纪氏这里看着沈渠写了几行字,心里才渐渐好些,听青梅匆匆掀帘进来把门口事情一说,也不由把身子直了起来。
“刘夫人?哪个刘夫人?”
青梅道:“奴婢近来只听说刘阁老的夫人要做寿,这事京师只怕都知道。”
纪氏移开目光望向窗外:“长房要去刘府贺寿?”
朝中阁老府办寿宴,沈家自然是得有人情往来的,可这份情面却是由沈若浦出面去行。
若是论子弟们单独走人情,从前沈崇信在的时候或许还有几分可能,如今长房与三房却没有这份体面。
他们长房居然要去刘府贺寿,这背后目的怎么会简单?
刘湘岚是吏部尚书,她们此去,自然是想替沈祟义谋求回调之机会了。
沈祟义若调回来,影响最大的可是她纪氏……
“去把她追回来!”
她执着扇子站起来。
沈羲刚走出拐角,青梅便已经顶着副笑脸追上了她。
“姑娘走得好快,我方才刚回屋里,太太就醒了,听说姑娘来过,忙让奴婢请您回去坐坐呢。”
沈羲笑道:“这可怎么好?我是正打算去拂香院的。”
“进屋吃杯茶,也耽误不了姑娘多少工夫。”青梅极力劝说。
沈羲便就慢吞吞回头瞅了眼珍珠:“那你先拿着回去,元贝跟着我便成。”
珍珠微顿,倏然听懂了她的话外之音,立刻拎着花了一两多银子买来的点心颌首回了梨香院。
点心拎到撷香院,自是给纪氏买的,纪氏再怎么说也是当家主母,权力在手,这点子上争也没法争。
既是求她办事,带点伴手礼去,多少给彼此留点余地,总归比空着双手上门讨方便的要好。
可没想纪氏对送上门来的她竟然不见,等人走了,非得回头又巴巴地追上来求着人回去,这下沈羲被动化成了主动,自然这点心也可省下来不必再送了。
珍珠对自家姑娘的敬仰之情已如滔滔江水,一发不可收拾。
想起自己先前那点气竟都受不了,与原先的沈羲又有何分别?不过是凭着腔热血给自己添麻烦罢了。
哪里及得如今她这样不显山不露水地达成目的?
她这里一面惭愧难当地回屋,一面又愈发惊骇着沈羲的变化,一颗心浮浮沉沉,在胸膛里翻来覆去。
沈羲看她走了,这便也与青梅折回了来路。
到了纪氏房门下,才要掀帘,屋里却先走出个十三四岁的锦衣少年来。
只见他身量稍高,身段也有着身为官宦子弟的丰实,墨发下一张银盆脸,挺鼻丰唇,只可惜一双眼睛略微有些后吊,平白多了几分轻佻之气。
元贝见着忙后退半步行礼:“二爷。”
沈渠负手从沈羲脸上扫过又落到她脸上,两眼骨碌碌在她脸上打了个转儿,才又慢腾腾离开。
原来这就是纪氏的长子沈渠!
沈羲睃了眼他背影,抬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