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总归要嫁出去,张家最多也就赔她一副嫁妆而已。只要女儿高兴,些许钱财,又算得了什么呢?
温婵继母嚣张如斯,他们若不伸手,难道真等着看她被折磨死吗?
于是着人带了厚礼到温家。
温婵继母巴不得把她送走,好把她的嫁妆留给儿子,又得了张家的礼,哪有不同意的?
然而温婵的心思,其实从来没有简单过。
她所受的苦,是切身之苦,是不算计就得承受命运摧残。
所以她目标明确,把事情做得又狠又绝。
就算后来几年她张盈在宫闱与内宅看得阴谋再多,心里再透通,可终归因为缺少一股她那种死命逼出来的狠绝,而死在她手下。
屋外飞鸟扑腾着翅膀上了屋檐,穿堂风带来一丝微凉,扑在人眼里心上。
这让她对沈家的刻薄有了新的认知的小院落,有着异样的静谧。
“我保证不再吃零嘴儿了。”
稚嫩的软音忽然打破了这层静谧,沈梁不知什么时候已走到她面前,愁眉苦脸地作着保证。
沈羲摇动着扇子,扇子停下,她的目光也变得清明起来。
“也不是不让你吃,只是吃多了总是不成。”
她眼望他说道,并顺手将手畔摊着的茶试了试水温,递了给他。
她语音软软慢慢,像早到的仲春的暖风:“尤其是正咳嗽,再吃这些上火的,拖着拖着就严重了。得多喝些水。”
她竟然端着杯子,让沈梁就这样就着她的杯子喝水。
珍珠提着口气悬在喉间,眼睛都忘了眨上一眨。
裴姨娘则是两手碎动起来,无措到像是不知该做什么好。
只有沈梁略略迟疑了下,便就张开嘴儿,像只小猫儿一样乖顺地喝起来。
“从明儿开始,每日早饭后到我房里来,我先教你认字。”
沈羲把杯子放回桌上,端坐着交代下来:“不许偷懒。也不许耍小聪明。要是不听话,我可把你的小木马给收了。”
正月里他已满了五岁,这个年岁已可以启蒙了。
反正如今进家学去也少不了麻烦,倒不如她先自己教着,等到大点儿再正式入学也无妨。
她这个世族出身的小姐,教个把小孩子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沈梁重重点头,那双大眼睛这么看来越发大而亮了。
沈羲摸了摸他脑袋站起来:“去玩儿吧,别拘着了。”
说完她站起来,往外走去。
裴姨娘追着到了角门下,忽然冲她深施一礼,没说什么,但看模样却像是要哭了。
沈羲不知道缘故,也不好说什么,虚扶了一把便就继续往前走了。
等进了穿堂到了内院,珍珠终于也忍不住说道:“姑娘今儿怎么对四爷改态度了?
“之前您不是说他是庶子,是妾生的,跟咱们不是一路的么?您还不让四爷来见您……”
她真是好奇极了,也顾不上什么逾矩不逾矩了。
沈羲停步转身望回来。
原主还说过这种话?
她打量着像是憋了满肚子话似的她,约摸有些了然。
难怪前几日都不见沈梁露面,合着是原主下的命不让他来。
之前还当原主只不过脑子笨些,如今看来,这态度也很有些问题。
不管沈梁是嫡出还是庶出,二房都只有他们姐弟俩了,这个时候不赶紧抱团对外,还去理论嫡庶什么的不可笑么?
她虽然看人也会先打探出身,但也得分什么处境。
原先他们张府地位殊然,为保自身利益,尊卑阶级不当回事是不可能的。
但是眼下不同,院里这几个人,少谁都是不行的。
裴姨娘作为丈夫与主母都死了的一个妾,上头又只有个不顶用的嫡女,完全可以在当时离府之后,自行设法寻找出路,但她并没有。
她若有所图,则要么图身份地位,要么图实际利益。
沈祟信都死了,她地位也就这样了。
来日就算沈梁金榜题命,荣耀也还是得挂在死去的胡氏头上。
眼下二房只剩个空架子,还被自家人鄙视欺凌。而且二房确实没留下什么值钱物事,就算胡氏的嫁妆还在大库锁着,那也只是沈羲有份,沈梁分不到,她自然也无利可图。
她与原配所生的沈羲原本应有的冲突矛盾,也就因为这些现实而化为乌有。
她诚然不会因为当年对温婵那一救而再轻易相信一个人,却也不会因为被温婵那一害,而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
“我别的话你们都不记,偏这些记得清楚。”
她似笑非笑说道,粉饰着她心中的疑问。
珍珠见多了以往她气怒的样子,眼下倒被她这神情弄得心下生怵起来,忙说道:“奴婢多嘴该罚。
“奴婢本也猜想姑娘定是一时气头上才如此的。到底原先在杏儿沟,姑娘待四爷是极好的,还常让姨娘多顾着四爷,少顾着您这边的。”
在杏儿沟还是好的,反倒回了府又起夭蛾子了?
沈羲对着光秃秃的院子凝起眉来。
原主耳根子软,又头脑简单,难不成是府里有人挑唆?
“姑娘,咱们还要去哪儿么?”
这是今儿第二次见她出神了,珍珠又提心吊胆起来。
也不知怎么搞的,这两日她一见她沉默就不由心生敬畏,仿佛她身上自有一股能震慑人的威压,举手投足间就充斥了周身。
第24章 太欺负人
“不去了。”
沈羲回神,望了眼院子,她又说道:“去叫几个人来把屋子清清吧,所有闲置的地方都收拾干净。
“后头罩房先不动,东厢房两间屋子让他们母子搬进去住。院子里头再种些花,最好找个角上挖个鱼池,弄几块石头进去,看着顺眼点。”
到底是安身之处,虽是破旧了点儿,也得尽量弄得像个样子。
她眼下虽然身为拓跋人,但永远也改不去赫连人心底那份讲究。
十二年前大秦亡国,张家阖家被灭门,算起来那个时候张解夫妇或已仙去,府里应是由哥哥张煜与侄儿阿善撑起门楣。
出事的时候阿善应该正值盛年,张煜应该也取代张解成为了一家之主。那会儿张家也该是儿女满堂,只不知道他们尸骨如今都在哪儿?
经过一夜的休整,她思绪也格外清晰起来。
当时未能察觉的疑问,如今总不时跳到她脑海里。
首先最令她感到不解的是,大秦不似大周民风开放,温婵一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她究竟从哪里雇的凶手杀她?
就算她有钱,她总得需要渠道来认识这些人。
就算她有渠道,对方也不可能那么莽撞,不弄清楚被杀的是谁,就贸然下手。
当时大秦天下,真的遍地都是为了点银子,就不惜被权倾天下的张家玩命追杀的人吗?
如果只是为了银子,那凶手把温婵要杀她的消息贩给张家,得到的绝对只会比温婵给的钱更多。
退一万步说,就算这杀手蠢得离谱,温婵总归还得撇清自己的嫌疑。那么,事后她又是怎么脱险的?
张家不可能对张盈的死没有半点疑虑。
为了堵住张家人的眼耳,她绝对得费上十二分精神。
而就算仅凭她温婵个人的能力能做到以上这些,那么她嫁给徐靖也应该完全不成问题。
那她后来为什么又嫁到了韩家?
这个韩家,当年又是什么人家?
她这里扶着廊柱出神,珍珠听她交代完却不敢怠慢,立时前往三房所在的撷香院而去。
她们院里并没有人能够办得到沈羲所说的这些事,而中馈掌在三太太纪氏手上,要人行事,自然该去请示纪氏。
撷香院也在东跨院,只不过位于拂香院北面。
昨夜沈歆才从万荣堂被骂离开,纪氏就赶了过去。
起初她是不想去的,上房毕竟是上房,虽是老太太不在了,可也还是有两个太姨娘在。
屋里起什么纠纷,她这个做儿媳的说什么都不方便。
何况老爷子还特地安排了孙姨娘协同她一起打理中馈。
既然孙姨娘也有话事权,那她更乐得当聋子。
但后来下人来回禀说连沈歆都给骂了出来,她就不能再装听不见了。
这家业来日便就是长房继承,虽说三房也有份,可到底越不过黄氏去。
且此番黄氏带着儿女在京师住了这么久也没有去意,怀着什么心思她也不难猜出来。
倘若沈祟义真调回京师,那她手上的中馈大权必然得归还黄氏。
没有这中馈权,她损失的又岂是一星半点?
这眼皮底下沈歆都吃了亏,再装不知就难免被黄氏抓住把柄,赖她出了这么大的事都不过问。
整个书房里乱糟糟,只知道沈若浦丢了东西,又不知是什么东西,问了也没人明说,只有孙姨娘答了句,说是公务上极要紧之物。
纪氏想起孙姨娘那副模样就不由皱起眉头。
她不明白为什么沈若浦非得派个孙姨娘协助她管家?难道是格外宠着孙姨娘吗?
可从前胡氏在世时他可没有这么做。
孙姨娘如今即便有分管之权,也没见沈若浦对她格外好上哪一点,可见不是因为独宠她。
独独权力到了她手里沈若浦便如此,想来是对她的能力没有信心。
在他这个公公眼里,她这个拓跋贵族出身的三媳,竟比不上死了的二媳!
她锁眉扶额,心意一点点浮躁。
余光忽然望见不远处炕上坐着,正偷偷撩着丫鬟发帘的沈渠,不由又针刺了似的直身喝斥起来:“贱人蹄子!没见爷们儿正习着字么,整这些勾当,可见是个不要脸的骚狐狸精!”
她抬手拿起只杯子甩过去,杯子落在地上,摔成几片。
丫鬟吓得连忙跪地磕头,沈渠也立刻垂头拎起笔,装模作样练起字来。
只是写了两笔又偷看一下地上丫鬟,心思竟没有一刻完全落在笔下。
门外大丫鬟紫薇闻言走进来:“怎么了?”
“把这贱蹄子拖出去,让余嬷嬷好好赏她几板子!”
纪氏余怒未消,怒斥道。
紫薇连忙跟着厉声骂了丫鬟几句,领着她走了。
绿萍进来沏了茶给纪氏消火,又顺势切了盘蜜瓜给沈渠。
端着盘子的白皙素手一伸过来,沈渠又不免多看了几眼。
纪氏满心眼里全是火:“你们沈家的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绿萍没想也沾了身灰,暗地里瞪了眼沈渠后脑勺,默不作声出门来。
到了廊下,正遇见有小丫鬟远远地过来道:“绿萍姐姐,梨香院的珍珠在外头,说是她们院子要作清理,请太太拔几个人过去。”
绿萍一腔郁闷正不知该冲谁发泄,再一听是梨香院,便将她劈头盖脸骂起来:“没见太太正陪着二爷习字吗?哪有那么多功夫理那些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