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丽人  第3页

,视线落到了地面。
  或许,就是因为丈夫身上的这种冷淡和凉薄,才会令萧德音无法在婚姻里得到想要的,继而做出原本不该做的那些事吧?
  萧梦鸿垂下眼眸的时候,下意识地这样想道。
  ……
  顾长钧收回扫向妻子的目光,改而看向还若无其事和自己寒暄的大舅子,依然坐在座椅里,纹丝不动,只略微扯了扯嘴角,算是对大舅子方才那一番热情寒暄的回应。
  “我和德音……”
  萧成麟此时也没心情计较来自这个比自己小的妹夫的无礼和傲慢,回头看了妹妹一眼,心里迅速转动着念头,想着如何迅速圆场才能解释自己妹妹这会儿会出现在火车上的事实。
  “长钧,看到德音有点惊讶吧?”萧成麟打了个哈哈,“她前些天一直在家里,父母怕她闷,正好我来上海,也不是办什么正事儿,顺便就带了德音来散散心,正准备回北平呢。怎么这么巧你也在?什么时候离了航校的啊?”
  空军从陆军部独立出来正式建制还没几年,航校更是如此。顾长钧是经过层层选拔后首批赴美留学的飞行员之一,当时他十八岁,两年后以优秀成绩毕业回国,不久就奉父母之命和有婚约的萧德音结婚。婚后他也没经常留在北平,时常外出执行任务。尤其是三年前中央航校成立后,他一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都不在家。
  最近这两个月,因为空军部正在筹备建立航校分校,萧成麟听说他人都在航校那边。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了个正着。
  ……
  “刚前几天回的。”
  顾长钧终于从座椅上站了起来,笑了笑,视线再次扫向萧梦鸿。
  萧梦鸿还戴着帽,以遮掩包裹伤处的纱布。但还是有一截纱布露在帽檐外。
  顾长钧看了眼露出来的纱布。
  “德音,”他忽然叫妻子的名,声音竟异常柔和。
  “你们不是要包厢吗?进来吧。我不但可以把包厢让给你和你哥哥,我还要送你一件礼物。”
  萧梦鸿抬眼迅速瞟了他一下。
  他正望着她,唇角微微上翘。那双狭长凤目里也含着浅浅笑意。
  如果不是知道他和萧德音的实际关系,就在这一刻,萧梦鸿差点会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丈夫。
  在他含笑目光的盯视下,萧梦鸿觉得自己两边胳膊突然起了一片细细的鸡皮疙瘩,极力忍住了才没去揉。
  放在包厢角落的那只大袋子,刚才原本已经停止了蠕动。但此刻,里头那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忽然又动了起来,重新发出奇怪的含含糊糊的沉闷声音。
  萧梦鸿看了一眼袋子,心里突地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长钧,这里头装的是什么?”
  萧成麟也注意到了袋子,搭讪着问道。
  顾长钧微微一笑,走到了袋子前。
  脚上皮靴后跟在包厢地板上发出清晰的落地之声。
  他蹲了下去,开始解捆住袋子口的那根绳子,抽掉绳子,提起口袋抖了抖,只见一个五花大绑、嘴里塞满破布的年轻男人就从口袋里滚了出来。
  萧梦鸿一呆。
  萧成麟脸色更是突变。
  “丁白秋!”
  他瞪大眼睛望着地上那个男人,失声叫了起来。
  ……
  这男子正是丁白秋。
  丁白秋是个画家,算有才华。
  但怀才而不遇,自古以来就是许多才子的悲哀。
  丁白秋也逃不出这个魔咒。
  他是三年前来北平的。原本雄心万丈,想要在北平一鸣惊人扬名立万。屡屡受挫之后,无奈受雇于一间著名的画廊,画给人捉刀的署名画。虽然不至于三餐不继,但对于丁白秋来说,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耻辱和失败。
  画廊出入的客人,非富则贵。
  丁白秋就是在画廊里认识萧德音的。
  两人相识于一年之前。
  他给萧德音画了一副非常完美的肖像油画。
  萧德音本身也工于绘画,但只学传统国画。接触画室后,渐渐对西方油画起了兴趣。
  一来出于兴致,二来,也是为了打发时间,丁白秋就这样成了她的老师。两人渐渐熟悉起来。
  丁白秋自然知道萧德音。
  北平高官陆家的儿媳妇,年轻、貌美、北平文化圈里著名的才女。
  他很快暗中迷恋上了这个高贵的少妇。在两人渐渐熟悉,得知萧德音的丈夫时常不在北平,夫妻聚少离多,而萧德音显然闺中寂寞之后,他便意识到自己也并不是没有机会得到这个原本他只能仰望的女子。
  他幻想着自己能抚慰她的闺中寂寞,而这个美丽的高贵少妇也能成为自己的红颜知己。
  怀才不遇的穷困艺术家遇上了沙龙里懂得欣赏艺术并且富于同情心的美丽寂寞贵妇,两人继而结下情缘,百年之后,当年的穷困艺术家功名成就,而后人在追忆录里提及这段情缘,便也成了一段佳话。
  这种来自西方世界的关于艺术家生平轶事的风流桥段,他非常熟悉,并且在内心深处,也不是没有暗暗期盼过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所以虽然知道这是在玩火,但丁白秋还是抑制不住内心那种热烈蓬勃的渴盼和倾慕,开始想方设法暗中追求她。
  萧德音很快就坠入了情网。
  她是一个感情敏感而丰富的女子――许多文学艺术方面的才女大抵都是如此。
  在结婚之前,她期待自己未来的丈夫应当与她志趣相投,心有灵犀,二人晨起观花,日落赏月。
  丈夫不应当仅仅只是那个和自己同床共枕的男人,还当是自己这一生的灵魂伴侣,她尤为看重这一点。
  但遵照父母之命结婚后,丈夫顾长钧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虽然他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在外人面前,举手投足也充满绅士风度,被社交圈戏称为穿军装的绅士。但萧德音很快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象。
  顾长钧并不像他外在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真正的绅士。
  绅士大约只是他的习惯表象而已。
  真正的他生性冷漠,沉默寡言。娶了萧德音这么一个美丽的妻子,新婚那段蜜月时间过后,他就冷淡了下来,再没表现出更多的热情。即便是夫妻同床肌肤相接的亲密时刻里,她也很难感觉的到他对自己的爱意。
  她能感觉到的,只是来自男人的宣泄。
  他对她的世界从不过问,也不大关心,总是忙碌于自己的事。即便婚后第二年她怀了孕,后来不慎摔了一跤落了胎,他回来也只是安慰了下她而已,并没有过多的柔情表现。
  萧德音内心的失望可想而知。
  后来,夫妻经常连着三两个月不得见面也是司空见惯。结婚几年之后,有时候面对突然归家的丈夫,萧德音甚至会感到对方如同只是个熟悉了彼此身体的陌生人而已。
  就是这样的情况之下,她遇到了丁白秋。很快发现,自己和这个年轻的画家竟然如此谈得来。
  他知道她想什么。懂她的一切。温柔而体贴,浪漫而多情。
  就像一片干涸了许久的心田,忽然遇到天降甘霖。
  她无法抑制地爱上了这个丈夫之外的男人。
  ……
  一切都顺理成章起来。他们开始频频私会,陷入了热恋。
  和北平富贵圈里不少表面看似风光,实则手头并不宽裕的大家族少妇不同,萧德音不缺钱。
  在她的暗中资助下,很快,丁白秋就开了自己的画室。除此,萧德音利用自己在北平文化圈的名气,也成功地将丁白秋介绍了进去。
  丁白秋本身确实有点才气,现在有了门路,名气很快就响亮了。他的事业开始起色。
  他朝他的理想迈进了一个大步。
  但是丁白秋渐渐也开始感到并不满足。
  在他的设想里,灵与肉的结合才是艺术家和贵妇人的相处模式。
  但是萧德音却和他一开始想的有点不一样。
  萧家书香门第,祖父及曾祖都是前清有名的官员。到了现在,萧家家主萧德音的父亲也依然崇尚儒学,反对西化。
  萧德音虽然堕入了他织就的情网,但在正统教育下长大的她,从本质上说,依然很保守。
  她拒绝了他要给自己画人体肖像的请求,在他求欢时,更是表示,她其实对自己的现状感到内心非常不安。
  她说自己爱他,想和他共度一生,所以现在更不能轻易就和他发生关系。
  她想在自己离婚,和丁白秋正式结成夫妻后,再把完整的自己完全地奉献给他。
  丁白秋对此虽然感到失望,但也无可奈何,打算耐下性子慢慢地来。总有一天,他能把这个美丽的贵妇人给彻底弄到手。
  但是事情的发展,却渐渐脱离了他的控制。
  原本他以为,萧德音说要离婚和自己结婚,不过是想想而已。毕竟,以她的家世,无论是娘家还是夫家,都绝不可能会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所以起先他也没在意。
  他没想到的是,萧德音竟然来真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半年之后,两人交往的传言渐渐开始在社交圈传播。有一天,萧德音神情激动地跑了过来找他,说自己已经向夫家提出了离婚的要求。
  她的公公顾彦宗是司法部总长,据说很快有望升任国务总理。
  这样的家庭里,儿媳妇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该会产生多大的震动?
  丁白秋当场就惊呆了,好不容易才劝走情绪激动万分,哭泣着表示自己一定要抗争到底的萧德音,让她以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个。
  随后,他就陷入了巨大的惶恐里。
  这样的萧德音,并不是他想要的。
  厄运很快就降临了。
  第二天,丁白秋的画室就被北平警局给封了,他人也被抓了进去,和流氓地痞关在一个监室里,天天挨打,半个月后,才终于被释放了出来。
  这事是顾家还是萧家干的,丁白秋不大清楚。但他心里雪亮,这不过是他们给自己的一个小小警告而已。
  如果他还敢再与萧德音往来,接下来等着他的,就绝不是简单的牢狱之灾了。
  丁白秋惶恐如同丧家之犬,第二天就离开了北平逃到上海暂时落脚了下来。
  ……
  这是发生在半年前的事了。
  这半年里,丁白秋几度搬家,在渡过了起头那段惶惶然的难熬日子后,向北平的一个朋友偷偷打听消息,得知顾家已经把这事给按了下去,萧德音也很久没在社交场合露面,似乎风平浪静了,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为了谋生,他只能重新给画室捉刀,又兼职了一个给大学生教授西方美术的课程。
  随后他遇到了一个来自北平的女学生。
  女学生以前就知道他的名字,对他十分倾慕,更同情他现在的遭遇。两人很快就同居了。
  然后,就是三天之前的那件事了。
  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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