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娘春闺  第154页

  太子、怀王、简王率领皇孙小辈们跪在前面,大臣们跪在内殿之外,门敞帘悬,臣子们倒也能看见、听见里面的情形。
  太子跪在最前方,就在龙榻之前。
  四十二岁的太子不能说多年轻了,但也算是正当壮年,淳庆帝睁开眼睛,最先看见的就是太子。等视线从太子脸上移开,注意到殿内殿外的一片,淳庆帝便明白了。
  淳庆帝笑了笑。
  他自然是没活够,可生死有命,纵使帝王也无可奈何。
  该安排的都安排了,太子也靠谱,唯一没完成的,便是今天朝会上议论的事吧。
  淳庆帝就论那件事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太子眼中含泪,握着淳庆帝的手道:“儿臣知道了,父皇还有什么未竟的心愿,您告诉儿臣,儿臣定会替您完成。”
  淳庆帝笑道:“父皇能做的都做了,你登基后,做个明君,朕便无愧祖宗百姓了。”
  太子哽咽:“父皇放心,儿臣会以父皇为鉴,绝不敢有一日懈怠。”
  淳庆帝点点头,最后扫眼那些熟悉的面孔,缓缓闭上了眼睛。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臣子与百姓守三个月国丧。
  先皇后死的时候阿娇并无悲伤,就安安心心地在家中待着,这次换成淳庆帝,想到淳庆帝对姑父、赵宴平的一路赏识,淳庆帝白送给自家的好宅子,犒赏给她的诰命夫人与两笔赏银,阿娇心里便颇不是滋味儿。
  先帝葬入皇陵那日,阿娇与其他臣妇跪在街头,看着送葬仪仗渐渐远去,飞舞的初雪雪花打在脸上,阿娇眼角也湿湿凉凉的。
  只是当这场初雪融化,阳光重新照遍京城,那丝怅然与伤感也消失在了心底。
  太子登基后称宣和帝,处理完先帝的丧事,宣和帝一边处理政事,一边颁布了几道旨意。
  几乎都是后宫、皇嗣们的册封。
  太子妃谢氏封为皇后,太子嫔张氏封德妃,太子嫔赵氏孕育两子一女,端柔贤淑,封贵妃。其他无子妾室或为昭仪或为贵人。
  皇长子东宫世子封雍王,赐住宣和帝潜邸,恭郡王、端郡王分别升恭王、端王。
  四皇子、永嘉公主年少,在宫里分别赐了宫殿。
  别的赐封都好说,皇后嫡子、前东宫世子居然只封了亲王,而不是直接封太子,此诏一出,顿时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储君关乎社稷根本,一些臣子纷纷请求皇上立太子,宣和帝直接将先帝抬了出来,先帝第一次立太子,太子福薄早丧,后来先帝直到六十多岁高龄才再立太子,也没见朝廷生乱、江山不稳。
  群臣哑口无言。
  这是朝堂,后宫之中,新一任的谢皇后第一次与她的丈夫产生了争执。
  这也是两人成亲之后的第一次争执。
  其实早在夫妻俩还住在宣王府的时候,宣王就不再去宣王妃的屋子里睡了,他先不去的,宣王妃也从未有过怨言,更不曾使手段争抢宣王的宠爱。所以现在身份变了,谢皇后想与宣和帝争吵,也得特意来宣和帝的乾清殿求见。
  人来了,宣和帝也能猜得到她要说什么,示意刘公公带着小太监们出去。
  “为何当初肯封炫儿为世子,今日却不封他做太子?”看着龙椅上早已长成壮年男子的宣和帝,谢皇后尽量神色平和地问道。
  宣和帝看着她,同样平静道:“各个王府侯府,世子都只立嫡长,只有储君之位,当立贤者。”
  谢皇后目光变冷:“炫儿哪里不贤?”
  能问出此话,已是心中有了怨恨,宣和帝垂眸,继续批阅奏折,余光中见那华服身影迟迟不动,似乎非要等他的答案,宣和帝才淡淡道:“朕十五岁封王,三十四岁得封储君,先帝英明,仍耗时近二十年才能确定储君人选,朕才登基,自认也要花个十余年才能摸清皇子们的才能秉性。倘若炫儿德才兼备远超底下的兄弟,该是他的,朕也定会给他。”
  男人说得轻松,谢皇后却露出一丝苦笑。
  不想给就是不想给,何必说那么多,他心里装着赵香云,让赵香云生了两个儿子,占了皇子的一半,非要挑最贤德的皇子,也是赵香云的儿子们的机会更大。何况他的心若偏了,故意将能彰显才德的差事交给他偏心的那个儿子,旁人还有何机会?
  “储君如此,皇后也该如此,那你为何还要封我为后,不去封你最喜欢的那个女人?”谢皇后讽刺地问。
  从嫁给这个男人开始,她唯一的指望便是生个儿子,再让儿子做太子,坐上那本该属于表哥的位置。她从不与宣和帝添什么麻烦,无论他宠爱哪个女人她也不去争风吃醋,就连他不来自己的屋里,她也无动于衷。
  可是现在,她终于等到他当皇帝自己做皇后了,宣和帝竟然不给儿子应有的储君名分?
  谢皇后无法再保持自己的冷静。
  宣和帝笑了笑,抬头看她:“因为你我是先帝赐婚,你不犯错,朕没理由改立他人,你若实在不想做皇后,自己递个把柄给朕,朕自会成全你。”
  谢皇后突然脸色雪白。
  她做皇后,儿子至少有个中宫嫡子的名分,将来还有很大可能争取那个位置,她若犯错自己放弃了,儿子便彻底与皇位无缘。
  再看重新批阅奏折的宣和帝,谢皇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事。
  他并非什么君子王爷,这么多年他从不强迫她侍寝也不试图逼她让出正宫的位置,不是因为他尊重她心有所属、敬重她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条,而是因为他眼里根本没有她这个人,从始至终,他都把自己当成先帝姑母送他的一个摆设而已。
  先帝所赐,他不能轻易损坏,所以他只能等,等她自己先坏了烂了,在他眼前消失。
  “我若死了,让位给她,你会封炫儿吗?”
  浑身发冷,谢皇后跪到他面前,苦涩地问。
  宣和帝冷声道:“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朕还是那句话,谁贤立谁,炫儿若贤,你是死是活都没关系。”
  谢皇后明白了。
  她擦掉眼泪,回了凤仪宫。
  过了几日,皇长子雍王进宫请安,谢皇后屏退下人,单独交待儿子一定要做个贤王,办好父皇交给他的每一样差事,更要管好自己管好身边之人,不要让言官、大理寺抓到任何把柄。
  雍王已经二十七岁了,这个年纪还很年轻,可惜雍王眼中早已没了争抢什么的锐气。
  看着对他充满期待的母后,雍王麻木地问:“母后既然盼着我坐上那个位置,为何不早早争取父皇的宠爱?您觉得三弟四弟的可能更大,不就是因为贵妃深受父皇宠爱,您就没想过,如果您早早得了父皇的宠爱,贵妃比您晚进府那么多年,可能根本没有她生下三弟四弟的机会?”
  谢皇后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雍王:“你是怪母后没能得到你父皇的宠爱?”
  雍王摇头,耷拉着肩膀跪在那里,声音低沉地道:“母后心有所属,却被迫嫁给不爱之人,一生困在这宫里,儿子只心疼母后。儿子不怪母后不争,只是想求母后别再逼儿子去争,您心里都没有父皇,让儿子如何理直气壮地去与二弟三弟四弟争?就算父皇从未因为您的态度冷落儿臣,可儿子自己难受,儿子明明是父皇的儿子,您与皇祖母却一直把我当那人的儿子养育,儿子,儿子真的没脸去争。”
  雍王心疼母亲,也敬佩父亲。
  如果他的王妃心里装着别人,他根本做不到父皇的冷静。
  母后不爱父皇,所以不争宠,父皇不爱母后,所以专宠旁人。
  他们谁都没错,唯一错的,就是母后不该盼着他去做那个人。
  “母后,儿子在宫外一切都好,您安心照顾自己,不用再替儿子操心了。”
  雍王磕个头,转身退下了。
  以前他小,他住在母后身边,无法逃离那种囚笼一般的日子,现在他搬出皇宫了,可以随便在京城走动,可以陪着王妃子女游山玩水,雍王很知足了,什么储君不储君的,让老二去与老三、老四争吧,他不搀和。
  跨出门口的瞬间,风迎面吹来,雍王精神一振,双肩都比刚刚挺得更直。
  谢皇后看得清清楚楚,视线模糊,突然落下泪来。
  她想要的,母亲不给她,逼着她嫁给她从来没有正眼瞧过的一个瘦弱皇子。
  她一边怨着母亲,一边却开始自以为是地替儿子图着她认为最适合儿子的位置,不知不觉间,她变成了第二个母亲。
  是继续强求儿子,还是放手让儿子自己去选择?
  可这么大的事,又岂是一念之间可以决定的。
  谢皇后趴在桌子上,呜呜地哭了出来。


第162章
  先帝的国丧解除时, 马上也要过年了。
  民间喜气洋洋,如淋了三个月的冬雨终于见到了暖阳,百姓们纷纷出门置办年货。
  宫里, 宣和帝为了缅怀先帝, 今年就不办宫宴了,大年初一大臣、命妇们进宫拜个年就是。
  进宫给女儿请安, 柳氏盼这一日盼了不知多少年,女婿还是王爷时她不敢想,女婿做了太子,她敢想了, 可是这一盼也盼了太久太久。
  这日一早, 柳氏天不亮就起了,换上难得能穿一回的御赐的四品诰命朝服, 再让丫鬟给她仔仔细细描眉梳妆, 提起精神,打扮了半个时辰, 柳氏才算满意, 去前面与儿子儿媳汇合, 再带上家里的三个孩子, 一起进宫去了。
  赵宴平还是骑马, 阿娇婆媳俩与三个孩子坐马车。
  每逢过年便长一岁, 孟昭十四了, 芝兰玉树的少年郎安静内敛, 气度却平和温润,仿佛他只是喜静, 并非拒人千里。
  初锦也变成了十一岁的小姑娘,在家里或许有些小脾气, 出门在外她很懂事,并未擅自去挑帘子往外瞧。
  只有虚四岁的赵昉,对从未去过的皇宫充满了好奇,总想探出脑袋瞧瞧到了没有,一刻也不想在椅子上稳稳地坐着。
  阿娇威胁儿子:“再乱动,我告诉你爹了。”
  赵昉正要离开椅子的小屁股就又坐稳了,瞄眼窗帘,听着外面的马蹄声,父亲冷峻严厉的面孔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脑海。这个家里,赵昉最怕的就是父亲。
  小男娃终于老实了下来。
  赵宴平骑马走在一旁,里面的声音他自然听到了,对比一直懂事的老大,赵宴平既头疼小的,也心疼大的。他看得出来,老大的懂事是因为孩子知道他不是养父养母亲生的,就像阿娇在舅舅家的时候,在他身边做妾的那两年,因为怕被抛弃,所以从不敢犯错。
  赵宴平突然敲了敲窗。
  初锦坐在这边,闻声挑开了窗帘。
  赵宴平扫眼赵昉,严厉的目光直接落在了孟昭脸上:“长兄如父,弟弟淘气你为何不管,一直让你娘操心?”
  这是孟昭记事起,父

没有书签
内容由网友上传,版权归原作者
© 2024 aishu.online.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