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四小姐  第195页

就这样。母亲便成了赵家最多余的人。不到一年,赵正信以母亲不能生养为由,一纸休书把母亲休弃回了萧府。”

欣瑶幽幽道:“婆婆什么时候怀的你?”

萧寒面露讥笑,脸色怪异道:“瑶瑶,你知道吗?我不过是有一回他酒后听着琴音,寻音而去留下的种。也正是那一次他酒后失言。让母亲彻底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嘴脸。淡姨娘落胎一事,正是赵正信与李氏联手做的局。母子俩早就盯上了苏如雨,一心想娶而代之,母亲只不过是他们富贵路上的一个绊脚石而已。”

“更深一层的原因,是因为姨母嫁进了杜家。杜家出了个贤妃娘娘颇受圣宠,生下了二皇子。太后为着亲侄女着想,自然不会喜欢贤妃娘娘,赵正信此举也正是为了向太后示好。”

欣瑶打了个冷颤,只觉得从里到外寒彻心扉。男人似感觉到女子的不适,越发紧了紧怀抱,女子亦紧紧抱住了他。

欣瑶叹道:“可笑的是,婆婆多年未了的心愿,就在那一晚得偿所愿。这赵家,当真是狼窝虎穴,吃人不吐骨头地方,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十八般武艺明的,暗的全用在一个柔弱女子的身上,进了这个门,能全身而退,该念一声阿弥陀佛。”

萧寒抚着女子的脸庞,轻声道:“母亲就在那一晚上大彻大悟,她主动要求赵正信休书一封,自请下堂,绝决而去,连嫁妆都不屑要回来,从此隐居到这里。十月怀胎生下了我,两年后终因郁郁寡欢而逝。”

“母亲病逝后,祖母总是自责,再加上白发人送黑发人,没过多久就跟了去。祖父常叹说,医得了病,医不了命,命该如此,又有何法!从此,萧府就只剩下祖父与我。祖父掌管太医院,顾不上我,姨母便视我为亲子,常年累月的把我带在身边,衣食住行倒比天翔还精致些。”

欣瑶长长的叹了一声,没有说话。

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因为一场带着算计的婚姻,到头来,落得个身心俱伤。那个柔弱良善的女子,才华出众,质朴藏拙,在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高门大户里,独自弹琴,曲调忧伤,终究是醒悟的太晚。

婆婆啊,在赵家,你不坚强,又能软弱给谁看?

萧寒沉声道:“瑶瑶在叹什么?”

欣瑶目色深沉道:“萧寒,林子里的动物,想要长久的活下去,首先要有自保的本事。婆婆的性子适合找一个简单的人家,过简单的生活,而赵家,那是十足十的狼窝虎穴。在这样的环境里,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是行不通的。”

“以后我的女儿,她可以不学琴棋书画,可以不会吟诗作对,甚至可以不认几个大字,但有一点,我一定得让她学会,那就是如何在一个陌生又冷酷的环境里活下去。”

萧寒星眸微微发亮,道:“我第一回见你,在徐老太太床上,她都是快死的人了,面目全非,你一点都不怕,对着她侃侃而谈,我就知道,你是个胆大的。“

“后来,我看到你三言两语,就把上门闹事的姨娘制得服服帖帖。我就在想,萧家这样简单的人家,养出的只能是像我母亲,姨母这样的人,绝对养不出一个蒋欣瑶!别看姨母医术高明,这些年与贾姨娘明争暗斗,没占过半分便宜。”

欣瑶淡淡道:“那是因为婆婆与姨母生性高傲,淡雅脱俗,卓而不群,不屑跟这些个工于心计的世俗女子争宠而已。而我,从小就生活在蒋家复杂的环境里,不动一番心思,哪来的安稳日子。世上的女子本就是弱者,若不自己好好护着自己,又能指望谁来护着你。”

萧寒心中一痛,目光深深看向女子,眼眸尽是哀伤。

这个弱小的女子,从来都是把伤痛包裹在淡淡的微笑下,即便是在生死的边缘,她也能淡然处之,笑得无比的动人心怀。

欣瑶感觉男人视线尽落在她脸上,忙道:“赵家,你打算怎么办?”

萧寒不答反问道:“依瑶瑶之见,该当如何?”

欣瑶面露冷色道:“我这人,喜欢有仇报仇,有恩报恩!”

萧寒轻轻咬了一口女子柔软的手背,笑道:“瑶瑶的话,甚合我心。赵继祖前两年病逝,如今的赵家,赵正信当家作主,嫡母李氏,姨娘卢氏仍都健在,只不过这两位如今境遇大变,李氏高高在上,卢氏添着李氏的脚趾头过活。”

“赵正信的正妻苏氏生了两个女儿,淡姨娘,刘姨娘则各有二子,那赵正信算计了半天,仍无嫡子,不知道是不是因果报应。”

欣瑶笑道:“这样说来,赵家应该很热闹,没有嫡子,四个庶子,就那么一个爵位,该给谁好呢?太后仙逝三年,中宫称病不出,今上前些日子才打压了苏家,以后,就更不好说了,看来大爷是想把赵家欠婆婆的都连本带利的要回来?我只是奇怪,赵家谁那么惦记你,居然还敢在你身边放了眼睛?”

萧寒弯了弯嘴角,笑道:“除了赵正信,还会有谁?前些日子咱们大婚,他把母亲的一部份陪嫁当作贺礼送回了萧府,打算示好!”

欣瑶嗤嗤笑道:“这只老狐狸,鼻子倒是挺灵,嗅出风向不对,又想旧计重施,难不成,他打算让大爷认祖归宗,把爵位给你承袭,然后背靠嫡子好乘凉,保住他一世的荣华富贵?”

萧寒冷笑道:“算盘打得真好,用得着的时候腆着脸千方百计求上门,用不着的时候泼你一身污水,一脚把你蹬开,满嘴的仁义道德,实则阴险自私,看似情真意切,实则无情无意。爷我这辈子最恨的,便是这号人!”

欣瑶阴阴一笑:“将预取之,必先予之,等得空了,我得好好算计算计,把赵家众人欠婆婆的,一一加倍偿还。不过他怎么说也是你亲生父亲,你可得想好了?”

萧寒只觉心软成了一汪清水,他把欣瑶的手包裹在掌中,紧了紧手,似要把怀里的女子深深的融进自己的骨血。

半晌才哑着声道:“我姓萧,我这辈子,只有母亲,没有父亲。今日母亲生辰,我把你带来,也是想把萧家所有的秘密摆在你面前。不管瑶瑶那头茶叶放了多少,我这一头,永远是这么多。”

蒋欣瑶垂下眼睑,片刻便睁开,她笑道:“可是我现在却不想喝茶,只想吃肉,很饿啊!”

萧寒淡淡一笑,在欣瑶耳边落下一连串的吻,轻语了几句,才恋恋不舍的起身,燃了烛火,穿戴妥当去了屋外。

欣瑶等屋里静了下来,把头缩进被子里,细细把男人刚才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直至微云的声音在外间响起……

第四十五回要见你一面(三更)

腌制过的野味放在火上烤得嫩嫩的,就着素汤果然是美味。

欣瑶食欲大开,很不客气的从萧寒手上抢过一块刚刚烤好的腿肉,送进嘴里。

刚咬一口,却见贵生,贵明两个各自把手上的烤熟的肉分别递进给了淡月和微云,笑得一脸的殷勤。

淡月,微云羞得别过脸,并不去接。

欣瑶弯了弯眼睛,笑道:“拿着吧,跟吃过不去的人,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淡月,微云扭捏的接过烤肉,贵生脸上一喜,忙狗腿道:“大奶奶说的对,不过大爷烤的那才叫美味,我们兄弟俩手拙,烤不出什么好东西,不敢拿给大奶奶您尝!”

欣瑶挑了挑眉毛,斯条慢理道:“大爷,这般能说会道的人,不去做掌柜可惜了,我那嫁妆铺子上正好缺个人手,不如……”

那贵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道:“大奶奶,小的哪也不去,小的就想跟在大爷身边。”

欣瑶坏笑道:“噢,前儿淡月还跟我说,将来要嫁个掌柜呢,如此这般,倒是我多事了,也罢你就跟在大爷身边吧!”

贵生一听傻了眼,忙求饶道:“别,别,大奶奶能看上小的,是小的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小的愿意去。”

淡月一听,又羞又急,把烤肉往贵生怀里一扔,一头扑进微云怀里。

贵生手捧烤肉,直愣愣的看着淡月,半天才转过身,愁眉苦脸的看着大爷。

萧寒慢悠悠的把刚烤完的一枝兔腿递给欣瑶,冷冷道:“这事求我没用,把大奶奶伺候好,让大奶奶满意了,自然会看在你劳苦功高的份上,许你一二。”

欣瑶接过兔肉。深吸一口气,笑道:“大爷,我身边的丫头,旁的倒也罢了。只一条,不许纳妾,三书六礼,龙凤红披抬进门,谁能做到,只管到我跟前来说,我必陪了厚厚的嫁妆风风光光的把她嫁出去。”

贵生喜上眉梢,赶忙道:“大奶奶,小的我发誓,这辈子只对淡月姑娘一个人好。求大奶奶应允!”

贵明哪肯示后,忙跪倒在地:“大奶奶,小的也愿意这辈子对微云姑娘一个人好,只要微云姑娘愿意,小的我无所不应!”

微云。淡月哎啊一声,羞得跑开了。

欣瑶点头笑道:“很好,赶明回了府,白纸黑字写下来,倘或她们两个应下,请了谋人来提亲吧。不过,丑话可得说在前头。既应下了,他日若要做不到,大爷您说该怎么办才好呢?”

萧寒眯了眯眼睛,正色道:“他们两个还没这么大的胆子。瑶瑶,这两个丫头是你身边最得用的,我看。这事明年再说,等有了称手的人,也不迟。”

欣瑶盘算了下,笑道:“正是这话,也好让这两个丫头把人再看看清楚。也不至于盲婚哑嫁。”

贵生,贵明两个砰砰砰三个响头磕完,喜滋滋的对视一眼,屁颠屁颠的寻人去了。

夫妻两个吃饱喝足,就着火光,在小树林里慢慢散着步,欣瑶因听了婆婆的往昔,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自在,懒懒的不想说话。

萧寒便挑了些他与十六往日里练功好玩的事,以及杜天翔从小大到如何用怪药折磨他们两人的糗事,一一说与她听,逗得欣瑶捧着肚子直喊吃不消。

月上中梢,两人回了屋子,相拥而眠。

林中的夜,静谥而神秘,偶尔几声虫鸣愈发显得夜静春山空。

……

山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

第二日欣瑶回到萧府,竟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似乎竹林中的那一夜,只不过是梦中的一个片断。

她把这感觉向男人提了提,男人俊眉微挑,下了定论:“瑶瑶必是爱极了那片竹林,回头得空咱们再去。”

欣瑶细想想,觉得男人说得很对,当下酸酸的念了几句诸如“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东流之水西流河,一去不还奈子何”的词。

忽儿又觉得悲秋伤春非她所喜,忙展颜一笑,安下心来踏踏实实过日子。

秋家到底是没让孩子的父亲进门,据说是秋霞以死相逼。第二日,秋霞喝下浓浓一碗汤药,痛了一个晚上后,打掉了一个已经成形的男孩。

秋阳当天去了趟赵府,在角门等了几个时辰,没见到人。一怒之下想硬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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