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养小首辅  第313页

说不定日后又给自己培养个凡事喜欢管着拘着,动不动就拿一头磕死作为威胁手段的臣子。
  这件事在发现在别人身上的时候,例如自己的父皇嘉成帝,彼时生为皇子的三皇子顶多会骂一句老迂腐。
  可换做自己身上,新帝才能真正体会到这种既无奈又恶心的感觉。
  “陛下不能听取谏言,老臣只能下去和先皇说了。”茅文浩一面嚎啕大哭,一面挣扎:“薛大人,你不要拽着老夫,老夫今日就磕死在这里。”
  “你且打住,朕这便叫他们回京问明情况,若真有贪赃枉法之事,朕定不轻饶。”情急之下,新帝道。
  “陛下所言可是真?”
  看着下面杨崇华等人怒瞪着自己的眼,新帝才明白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可此时出尔反尔,他颜面何存?
  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是真,茅大人还是勿要再闹。朕本就是如此打算,哪知你竟不由分说就去撞柱子,也实在、实在是太心急了……”
  新帝匆匆离开了。
  在‘退朝’声中,茅文浩拍拍身上的灰爬起来,不屑地丢给薛庭儴一个眼神,洋洋得意走了。
  可把薛庭儴身边的一众官员给气的,纷纷骂此人厚颜无耻。
  薛庭儴也不禁无奈摇了摇头,却不好说什么。
  杨崇华看了他一眼,也匆匆离开这里。
  
  定国公府后门处,停了几辆马车。
  几个打扮素净但容貌娇美的女子边回头边哭着,却根本阻止不了什么,只能无奈任丫鬟给扶上了马车,马车很快就离开了这里。
  定国公世子兼五军营总兵钟青杨被罚俸半年,又被勒令放还违制的妾室。这在以前是简直不敢想象的事,可今日此事却真的发生了。
  定国公府里一片愁云密布,气氛低迷至极。
  看似一件很小的事,恰恰证明了新帝对他们有下手之意。
  其实早就该料到了,甚至也有提防,可真当事情发生,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定国公的书房里,年过七旬的定国公端坐在书桌之后。
  他须发皆白,面露威严之态,看得出其年轻时也是个英雄人物。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当年暴乱起义,作为副将的他也是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才换来这公爵之位。
  可惜英雄迟暮,临到快进棺材了,却因为外孙之事,沦落如此这般境地。
  竟因一个小小的御史弹劾,自家就被新帝扫了脸面!
  这就是大权旁落的窘处,所以定国公并不后悔当初为外孙谋算。若钟家能出一个太后,外孙做了皇帝,至少能再保钟家富贵百年。
  荣华富贵本就是赌出来的,若是再来一次,定国公还会如此选择。但他一定不会轻视了那群文官,那群只凭着一张嘴、一支笔、一颗脑袋的、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官。
  定国公不是不重视这群文官,他只是没想到他们竟敢布下如此弥天大局。
  读书人多狡诈,古人诚不欺他。
  现如今的情况就是,新帝被那群文官拥护即位,二皇子和钟贵妃进退两难,而钟家旦夕祸福只在近期。
  什么都不怨,只怨自己棋差一招。
  “爹,我们不能再坐以待毙了,不然下一次就是我钟家被人寻了由头,夺了兵权,满门皆灭的下场。”钟青杨满面凝重道。
  有一就有二,迟早屠刀上门。
  天下间,除了失踪的嘉成帝,就只有二皇子一系知道新帝的秘密,所以他是一定一定不会放过钟家人,甚至是二皇子乃至钟贵妃,现在改为钟太贵妃了。
  本该是势均力敌,随着新帝登基以来,钟家人能明显感觉到随着时间的过去,天平在一点点倾斜。
  这就是作为帝王的天然优势,师出有名。所以即使早先那些跟随钟家乃至二皇子的人,也开始在踌躇观望,这些都不是什么好兆头。
  “那你以为如何?”
  “我们可以和薛庭儴合作!”钟青杨咬牙道。
  定国公看了过来。
  “薛庭儴是先皇心腹,忠心耿耿,从他回京以来的所作所为,看得出他是有所猜疑,却苦无证据。不管是不是如此,至少叶莒、林邈等人,都是先皇的心腹,这些人的回归,会给其增添助力。倘若给这些人知晓,先皇其实没死,而三皇子是谋朝篡位,您猜他们会如何?”
  “可我们的下场不会好,你别忘了钟家乃至二皇子在其中做了什么。就算先皇归朝,也不会放了钟家。”定国公道。
  “左右都是死,不如赌一把先皇不敢露面,是因为势单力薄。且爹你忘了,当初您顾忌太祖的情分,一直不让钟家人出面,而二皇子做出那般忤逆之事,心中有愧,也从没有出面过。
  “我们完全可以说他们是打着二皇子的名头,我们其实是被栽赃诬陷。就算先皇心中有数,哪怕顾忌外界口舌,也不会对钟家做出什么,只要我们老实安分,钟氏一族几百口人命可保。”
  “可你妹妹。”当初那碗搀了东西的药,可是钟贵妃亲手端给嘉成帝的。
  “妹妹若是知晓这对钟家有利,对二皇子有利,她一定能明白理解。且儿子一直有种感觉,感觉薛庭儴似乎知道什么,他不过是在等。也许先皇很快就会归朝,是时——”
  书房中陷入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之中,忽而有灯芯发出的哔啵声。
  定国公一下子萎靡了下来,有些疲惫道:“让我再想想。”
  说是再想想,可定国公这般模样,明显是动了心思,只是一时难过心中的那道坎,暂时没下决定罢了。
  又是一日,薛庭儴坐着官轿回府。
  行在半路时,突然前面的路被堵住了。
  是钟家的马车。
  双方的护卫各自调停,很快就空出一条路来,钟家的马车避让在一侧,让薛庭儴的轿子先行。
  就在薛庭儴掀开轿帘往外看时,斜对面的马车里也露出一张人脸,正是钟青杨。
  眼神交错之间,彼此心领神会。
  不多时,一车一轿往同一方向行去。
  
  谭首辅一直重病在榻,甚至连先皇龙御归天,都没能下得榻来。
  新帝体恤,免了他进宫哭临,据说谭首辅伤心之至,几番哭晕在病榻上,以至于身体更是虚弱,几次差点跟随先皇一同去了。
  如今他虽占着首辅的位置,但现在内阁却是以杨崇华为首。都知道谭首辅上书辞官告老就在近期,所以杨崇华虽无首辅之名,已经有人暗中称其为首辅了。
  又是一日早朝,百官按照彼此官衔列位站队,文官在左,武官在右。
  这都是惯常的老规矩,谁人在什么地方站着,彼此心中都有数。
  杨崇华领着队站在左侧最上首,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熬走了徐首辅,熬走了吴阁老,如今终于轮到他领头了。
  正是等待新帝前来上朝的时候,所以四下里十分安静。
  就在这时,后方起了一阵骚动,杨崇华只当是不是有什么官员迟来,并没有当成回事。
  可渐渐这阵骚动竟是来至他身后,他下意识回头,就见谭首辅老态龙钟地慢慢向他这里走来。
  就在他微微瞠大的眼睛中,对方以极慢的速度,越过他,去了他前面的位置站下。
  因此,他不得不后退三步,身后的冯成宝也跟着后退,其后的一队官员纷纷后退,队伍才慢慢平静下来。
  似乎感觉到杨崇华的诧异,谭首辅对他含笑微微点头,转向后方时,却是隐隐带着些歉意。
  四周依旧安静,可因此而暗中浮动的心思,却不知道有多少。
  新帝很快就来了,一番高呼万岁之后,才在龙椅上坐下。
  他似乎对谭首辅的出现,也感到非常吃惊。
  随着掌管朝仪的太监呼道一声:“有事奏本,无事退朝”。新帝含笑看着谭首辅道:“谭爱卿身体可是大好了?你适逢不适,朕一直很关心。”
  谭首辅颤颤巍巍跪下,行了大拜之礼。
  新帝诧然失色,忙让身边太监去扶起他。还不等太监下了台阶,谭首辅自己颤颤巍巍站起来了,嘴里说道当不得陛下如此。
  “老臣惭愧,尸位素餐,几次与先皇请辞,先皇仁爱,都强留之。于是只能厚颜身在其位却不谋其政,实在是汗颜,汗颜啊。”
  这般情况,新帝自然要说些面子话:“谭爱卿乃是老臣,父皇念旧,甚是敬重。我大昌如此多的官员,不缺一二臣子办事,但只要父皇看着您老在朝,心中就是安稳的。”
  这话并不是新帝所说,不过是转述嘉成帝曾经说过的话。
  类似这般话,嘉成帝说过无数次,对徐首辅说过很多,对谭亮也说过许多,实在感人肺腑。
  果然谭首辅听闻此言,抹起老泪来,先是哭着先皇仁义,又是说新帝又先皇之风,日后必然是一代仁君。
  人们都喜欢听好话,新帝尤其爱听。其实这话他平时没少听,但若是出自先帝倚重大臣之口,格外让他神清气爽。
  “可先皇和陛下仁爱,不是老臣能依仗为势的理由,今日老臣撑着病体前来,就是来向陛下请辞的。老臣多年未归过乡,如今说不定哪日就随着先皇去了,想回乡看看,择一处埋骨之地,等待大限而来,下去侍候先皇。”
  这话说得就有些严重了,其实想不想告老,通过言语还是能分辨出一二的。谭首辅此言,明摆着是去意已决。
  新帝即是诧异,又是唏嘘,可谭首辅能让出位置来,无疑是一件好事。
  他说了些安抚与劝解的话,见谭首辅态度坚决,只能对其进行一番嘉奖,方定下此事。
  “值此之际,老臣还另有一事需得奏明陛下。其实老臣此次主要为此而来,身负重任,好几次老臣都处在弥留之际,都因此强撑着回来了。”
  “哦,还不知是何事?”
  谭首辅的这番话,不光是新帝起了好奇心,许多大臣都被勾起了好奇心。一些站在后方的大臣们面面相觑,都在猜测到底什么事。
  “其实是先皇的一道手谕。”谭首辅很快就揭晓答案,却是并不拿出东西,而是又开始长篇大论感叹了一番先帝,之后才说出这道手谕的来处。
  他人老上了年纪,可能这连着大病了几次,说话比以前慢了许多。
  关键他不光慢,还啰嗦,还总是说到后面就忘了前面,偶尔再次累述一番前面已经说过的话。
  若是之前也就罢了,浑当今天早朝就说他的事了。
  可此一时彼一时,大家还从未听说过先皇有什么手谕,如今突然冒出一道手谕,别说一些普通大臣了,甚至新帝杨崇华等人,都急着想知道内容到底是什么。
  “……当日薛大人下江南,老臣曾面过一次圣,陛下说若是新政能在江南一带推行下去,薛大人功在当代。后,薛大人苏州贡院开辩新政之会,天下文人云集,新政受益者云集。当日之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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