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时衣  第31页

说这位程姨娘也是宫中出来的,大概她们所受的培训都是一样的吧?
  秦烈和沈静,沈蔷和姚锦凤,也都过来向安王拜寿。
  没有什么外人,对于安王这么位高权重的人来说,这个生辰实在过得太过简朴。没喝酒,没戏班子,没有舞乐鞭炮,没有宾客盈门。
  小冬觉得安王的生活方式,简直象个隐士一样,好象没看过他有什么朋友,和那些宗室王爷、郡王们也没有什么往来。有句话叫大隐隐于朝,小冬觉得这话真是太有道理了。
  她有种感觉,如果安王不是因为他的王爷身份,他大概会彻底的遁入山林,与闲云野鹤为伴。
  他适合那样的生活。
  小冬想象了一下安王穿素麻布袍赤脚散发的样子――嗯,不但适合,还非常俊逸出尘。
  小冬舀了一匙甜羹,笑吟吟地填进嘴里。
  花厅里暖洋洋的,小冬看看坐在上首的安王,又看看坐在自己对面的赵吕。
  吃饱了之后,人通常会有一种慵懒的满足感。
  她看见福海快步走了过来,靴底与地面接触发出擦擦的声响。
  他在安王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小冬离得近,听到他后面半句:“……已经到了府门前了。”
  有人来了?
  小冬抬起头来,安王点了点头,吩咐赵吕他们不要玩得太久,便起身离开。
  赵吕目送他出去,他看起来并不觉得意外。
  小冬小声问他:“哥哥,是谁来了?”
  赵吕果然知道,低声回答她:“是皇上。”
  他来做什么?
  不过沈蔷已经把一个装着花球的小斗递了过来,小冬在里面拣出一个,打开下面的系绳,抽出纸条。
  上头写了一个谜语:尚有疏梅傍池旁,打一花名。
  小冬有点恍惚,她在想皇帝为什么这时候到王府来。
  沈蔷帮她把谜面又念了一遍,笑嘻嘻地说:“喂,猜着没有?猜不着的话,就得认罚了。”
  小冬又低头看了一眼纸条,大概吃得太饱了,脑袋里空空一片,看着那几个字,怎么也想不出谜底来。
  她抬起头来,坐在斜对面的秦烈正关切地看着她,嘴唇轻轻开合。可是怕被别人看见他在给小冬支招儿,他的口型可不敢做得太明显了,所以一直到他重复第三回的时候,小冬才会意他说的两个字是什么。
  “海棠。”
  沈蔷失望了:“唉呀,又猜着了。”
  花斗传到赵吕手中,他也笑嘻嘻地拿了一个出来,那却是一个字谜了,他想了想,也猜中了。下一个轮到姚锦凤,她却没有猜出来,被沈蔷按着灌了一大杯苦茶。席上没有酒,那苦茶被当了酒使,又酸又涩的,第一口喝下,好象有许多小针在舌头上攒刺一样。
  姚锦凤苦着脸,那杯茶洒了好些在她的裙子上。
  小冬趴在赵吕肩膀上嘻嘻笑,欣赏姚锦凤难得一见的狼狈相。
  花斗又传给了秦烈。
  小冬觉得他一定能猜出来,可是又有点儿希望他猜不中。
  从那次她生病,秦烈带着“一只野鸟”来探病后,小冬每次看到他的第一眼,心里想的不是秦烈二字,而是――小鸡。
  黄茸茸软乎乎的象线团一样的小鸡。
  虽然秦烈英俊的面庞和小鸡没有半点儿相似之处,可是小冬想,大概很长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印象是不可能从她脑袋里面被消掉了。


第四十六章 离京


 小冬扒着书房的门朝里看。
  她觉得自己猫得挺好,藏头不露尾,可是今天特意戴在头上的一大朵绒花那么招摇地晃啊晃,安王怎么可能看不见?
  “小冬,进来。”
  小冬垂下头,惴惴的迈进门。
  安王坐在那里,瞧着小冬象霜打的小黄瓜一样一步三拖地走过来,还往门外瞅了一眼,似乎指望着谁来给她解围一样。
  安王的书房在王府里就算没打上“禁地”二字的标签,也不是轻易能进来的。
  皇帝应该刚走,不过书房里茶也没有一盏。
  显然这两兄弟说的话十分要紧,皇帝来去匆匆连口茶都没喝就走了。
  安王曲起中指,在她脑门上轻轻弹了一记:“捣蛋鬼,你来多久了?”
  “刚来。”瞅着不速之客走了她才溜进来的。小冬捂着脑门,靠着安王膝头,露出一个大大的讨好的笑脸。
  好在安王也没有和她计较这事儿。
  那条圣慈太后亲手绣的腰带放在桌上。小冬屋里现在有好几样她亲手做的活计,她送,小冬就用。那填了花瓣的丝棉的枕头枕着确实舒服,花香味儿经久不散。圣慈太后还答应到了冬天再给她缝个梅花的枕头,那香味儿一直到夏天都不会淡去。
  可她给小冬做得这么带劲儿这么欢,一说到安王,那就立刻闷下来了。
  明夫人怕安王,小冬可以理解。毕竟她端着安王府的饭碗,就算安王看在明贵妃面子上什么也不做,也完全可以让她坐十年冷板凳。
  可是圣慈太后和安王之间完全不用这么冷淡,不知为什么,小冬觉得他们母子间,不光是因为长期疏离而形成的陌生冷淡,圣慈太后提起安王的时候,怎么也有几分……
  小冬说不上来。
  难道圣慈太后也怕他?
  看着安王俊雅的面容,小冬真想不出来那些怕他什么?
  也许是安王对她太好。
  小冬只见着他在家里的样子,对赵吕那是明师加慈父,对小冬就更不用说了。
  安王在外面什么样,小冬不知道。
  安王摸摸她的头发:“怎么不在外面玩了?”
  小冬摸摸肚子,苦着脸说:“都灌了一肚子茶了。”
  虽然有秦烈赵吕帮衬,可也不是每次都能过关。
  安王笑了:“好,下次你们再玩,砌一盘子姜放那里,谁输了就吃那个。”
  小冬气哼哼地瞪他。她最怕葱姜蒜,尤其最怕姜。
  安王这提议明显就是对着她来的嘛,太损了。
  瞅着小冬瞪着眼鼓着腮,样子活象只被惹得炸毛的小猫,安王笑够了,才说:“最近功课怎么样?”
  小冬有点心虚。
  她是名符其实的混日子的,反正又不用考试升学,也没人要求她一定要学出个什么名堂来,书读过就读过了,棋课画课根本都是在瞎玩儿,也就练字还认真点儿。
  最后安王说了句:“过几日送你到庄子上去住些天。”
  没头没尾的。
  小冬怔了下,好好儿的干嘛去庄子上住?
  不过看安王的神情,并不是和她商量,只是告诉她这件事情。
  小冬乖乖应了一声。
  别说安王要她去庄子上住,就算要她去尼姑庵住,也没有小冬质疑的份儿。
  小冬隐约觉得,大概要出什么事。
  她没料错。
  安王生辰之后,沈芳从宫回来了,因为据说沈家已经给她订了一门亲事,她得回家备嫁,这公主伴读当然不能再做了,沈静也收拾打点好一起回河东,他是回去备考。
  而沈蔷和姚锦凤当然是和小冬作伴,一起被打了包送到庄子上去。
  马车驶离安王府的时候,小冬忍不住撩起帘子朝后看。
  赵吕笑得没心没肺似地朝她摆手,秦烈站在他身后一动不动,仿佛钉在地下的柱子一样。
  呸,个高儿有什么了不起。
  小冬有点怏怏不乐地缩回头来。
  沈蔷也没有平时那么活泼,闷闷坐在一边儿。就是姚锦凤还是老样子,兴奋地左顾右盼,每回出门她都象是出笼小鸟一样欢腾。
  “那庄子远不远?”
  小冬说:“不远。”
  沈蔷把荷包的穗子缠在手上又松开,松开了又缠上。凉滑的穗子不一会儿就变得有些潮潮地发黏。
  沈蔷虽然也不太懂事,可是她也知道这次肯定……要出什么事。
  要不然芳姐和堂哥也不会一起回河东去,而郡主连学堂都不去了。
  京城里能有什么险?不去上学……那事儿要出在宫里?
  沈蔷不敢往下想了。
  她在京城也陆续听说了很多闲话,也不知哪些真哪些假。皇帝和安王都和亲生母亲圣慈太后不亲近,皇帝好歹还是在亲娘身边儿养到一岁多才抱走的,安王是一落地就让人带走的,圣慈太后连孩子一眼都没见着就昏死过去了。两个孩子都归了圣德太后抚养,皇帝娶的李氏女是圣德太后作主挑选的。
  沈蔷是不懂太多,可她觉得,看起来再亲近,毕竟是隔了一层肚皮的。
  出了城门沈蔷觉得喘气都比刚才松快多了,刚才在城里头,外面人声嘈杂,她坐在角落里一动都没敢动,现在一活动,才觉得腿脚都有点发僵了。
  小冬托着腮靠在窗子边儿,姚锦凤趴在另一个窗子边儿,沈蔷没地儿偎,老老实实掏出绣了一半的手绢接着绣。可是心里静不下来,绣了有十来针,才发现自己把花瓣儿给绣成绿的了。
  她也不想再拆,愣了一会儿,接着往下绣。
  没来京城的时候她向往京城,觉得京城应该是天下最好的地方。
  来了京城后她想家。
  现在又要离开京城了,也不知道要去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反正沈蔷不懂别的,她就知道她和小冬是拴在一条绳的蚂蚱了,小冬好,她当然也好。小冬要是……
  车身忽然颠了一下,绣针狠狠戳进指头。
  沈蔷哆嗦了一下,把冒出血珠的手指放进嘴里吮吮,低下头继续绣那朵绿色的花瓣。
  姚锦凤忽然扬声说:“停车停车!”
  车子慢慢停了下来,后头有人骑马赶上来。
  是罗渭。
  他骑在一匹枣红马上头,人和马都呼哧呼哧喘粗气,从车窗子递给姚锦凤一个小包。脸红红的不知是热的还是窘的,想说句什么,可是嘴唇动了动也没有说,拨回马头朝来路又一路奔了回去。
  沈蔷瞅了她一眼,破天荒什么话也没说。
  小冬抿着嘴,没出声。
  她只是觉得很意外。
  来送东西的,怎么也不该是罗渭吧?哪怕他哥罗骁都更靠谱一点。
 


第四十七章 山庄


 小冬一直到庄子上才琢磨出来,罗家兄弟……不会是给人当跑腿的吧?
  要不,实在没法解释罗渭看见姚锦凤时候的那神情。
  庄子是什么样,小冬已经快忘光了。甚至她在看到那块匾的时候,才知道这里叫闲云山庄。
  名字起的很合安王的气质。
  小冬已经颠得够呛了,除了那匾什么都没顾上看,一头栽在床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胡氏替她脱了衣裳鞋子,又擦了脸,她哼都没哼一声,睡得那叫一个香。
  红绫也替胡氏铺好了床,轻声说:“妈妈也快歇着吧。”
  胡氏摇摇头,在床边坐了下来:“这些事儿,让小丫头做就行了。”
  “她们哪沉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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