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腰来。正因为她这个脾气,母亲才指着她的头说:“就不该让你读那么些书的。”
是的,在这世道,做女子还是笨一些好。
“到底是谁啊?”
姚青媛摇头。
“是惠皇子?”
姚青媛忙说:“不是不是。”
“那……是梁世子?”
“唉呀别乱猜了。”
两个都不是……
区兰颖小心着试探着问:“难道是立皇子?”
姚青媛这次没吭声。
不否定,那就是肯定了。
区兰颖半晌没作声。
姚青媛倒转过头来看她:“怎么了?”
区兰颖也说不上来自己心里头的感觉。
立皇子,也不是不好。不过他……生母王氏出身很低,现在养在陈皇后跟前。
见过几次面,没有说过话,可是区兰颖觉得……捉摸不透这个人。他的目光,作派,都和寻常少年不一样。
当然了,他的出身摆在那里。生母那么卑微,陈皇后对他也并不是很好。
“没事儿,就是……他那个人,心事挺重的。”
“嗯……”姚青媛轻声说:“是啊,他挺不容易的。既不能显得太差了,也不能显得太好了……”
原来她都明白啊。
姚青媛发现自己也没什么可劝她的,只能说:“你自己多当点儿心,别让人揪着错儿。”
“我知道。”她躺在那儿,静了一会儿,轻声说:“他心里有我,我知道的。”
原来是立皇子。
区兰颖后来再见着安皇子来,就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了。
他一定是替他哥哥来传信儿的。
有一次姚青媛生病不方便,区兰颖还替她接过两回信。
安皇子生得更象他母亲一些,年纪又不大,还没有少年人的英气,看着清秀之极,比几位公主看着还秀丽呢。
嘴也甜,托她转信的时候笑着说:“区姐姐,又麻烦你了。”
“看你说的,今天课可多?听说林太傅走了?”
“是啊,换了个新的沈太傅,学识上不见得胜过前任,可脾气大着呢。”安皇子小声问:“姚姐姐病怎么样了?”
“已经好多了。”
安皇子看了看旁边,压低声音说:“吃完晚饭,不要闩院门。”
区兰颖犹豫了下:“这……不妥吧?”
“没事儿,都打点好了。”
有时候区兰颖很怀疑,宫里到底有没有真正的秘密。
晚饭之后,立皇子和安皇子兄弟俩果然来了。
立皇子朝她点一下头,轻声说:“多谢。”
区兰颖避了出来,和安皇子一起在外面――
幸好这时天气不冷,要不然这把风也是桩苦差事。
她不是不好奇的,那两个人,在屋里会说些什么呢?
想象不出来立皇子那个一本正经的人,若笑起来,说起情话……会是个什么样?
安皇子坐在石阶上,半晌没动弹,也没出声。
过了约摸一炷香时分,门一开,立皇子出来了。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情,只听见他说告辞的时候,声音似乎比刚才……显得温柔了许多。
也许……他们真能在一起,也是桩好事。
郎才女貌……
可是,区兰颖不是姚青媛。
她想的事情要多得多。
立皇子养在皇后跟前,他的婚事,只怕得皇后点头做主才成。
可是陈皇后……她明显,并不喜欢姚青媛。
就在那一次探病之后不久,立皇子的亲事订下来了。
他要娶的当然不是姚青媛。
那也是她们都认识的人。一起在集玉堂读过两年书的李家的姑娘。
区兰颖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里一片空白,反来复去只想着:这可怎么办?姚青媛怎么办?
当然,皇子也可以有侧妃,有侍妾的……可是姚青媛,她……肯吗?
赵茉公主也要嫁人了,用不着伴读了,区兰颖连姚青媛的面儿也没见着,只听说她要回家乡去。
遂州那样远……这一去只怕一辈子也见不着面了。
她托人捎信给她,也不知道她收着了没有。
后来过了很久她才听说,那时候陈皇后唤了姚青媛过去,极尽刻薄的把她羞辱了一通,最后用施恩般的口气允许立皇子纳了她,但是命人给她灌了一碗药。
幸好袁婕妤和另一位郡王夫人过去,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的打了岔,不然以姚青媛那个宁折不弯的脾气,会把命都葬送在凤仪宫里。
她回家乡,也算是好事。
宫廷并不适合她。
她就象那种天性酷爱自由的鸟儿,倘若剪了翅膀锁进笼子,肯定活不过三天。
再后来……区兰颖未嫁守寡,母亲也去了。父亲虽然对她还顾惜,可是区家一大家子人,父亲抱上了孙子孙女,对她纵然有心,也顾不了太多。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别人的日子是用过的,她是用熬的。
青春,天真,柔情,希望……一点点都熬到干涸。
她从家中搬了出来,虽然日子清苦,可是起码不用天天面对那些所谓亲人的嘴脸,不用同他们争斗得乌烟瘴气。
可是这个时候,姚青媛回京来了。
她的样子同当年相比,好象一点儿都没有变――
不,其实她是变了的。更加明艳秀美,光彩照人。
见到她,就会令人明白,原来这世上真有绝世美女这回事,并不只存在于书中和诗人的杜撰里。
“兰颖姐姐。”
她应该是有许多的话想说,可是最后只是微微一笑。
区兰颖也是一笑。
有很多事,很多话,是说不出来的。
“你这次回来是为了……”
“我要嫁人了。”
“嫁……谁?”
难道还是……
姚青媛悄悄的笑,转头朝不远处看过去。
啊……
区兰颖当然不会认不出来。
那个人曾经红着脸替他的哥哥递信,而今也已经是翩翩君子。
“是他?”
“嗯。”
可是……
“他待我很好。以前我喜欢他哥哥,是一心一意的。可现在我喜欢他。他……很好。”
过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次:“他很好的。”
区兰颖看着她喜气洋洋的笑容,目光中有掩不住的柔情蜜意。
姚青媛就是那样一个人,她想的从来也都很简单。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这就足够了。
这样的女子,书上常称为尤物,祸水……
区兰颖最后把劝解的话都咽下去,轻声说:“你喜欢就好。”
现实残酷而黑暗。
能够这样的幸福,哪怕只有很短的时间,也已经太难得了。
即使……这幸福并不能得保长久,可总比,有的人从来都没得到过要好。
年轻的安王要娶哥哥曾经的心上人,他一定把前因后果都想透了,他能护着她。安王比旁人还有一桩好处――他什么都知道。姚青媛和皇帝的事情,他从头到尾都参予了。总比嫁了旁人,然后有朝一日男人翻出旧账来得强。
安王走了过来,朝她微微一笑:“区姑娘。”
她应了一声,就转过头去。
他不再喊她区姐姐了。
她这一生也只是一位区姑娘――
其实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
她和姚青媛,都与旁人不一样。
姚青媛太美,她却是书念得太多。
以前母亲说过,平平常常才是福气。
闪亮却短暂,平庸才长久。
后来……姚青媛去世了。
过了两年,有人领了一个女孩子到集玉堂来。
她生得圆润可爱,眉目秀美。
“郡主,这位是区掌院。”
原来她就是青媛的女儿。
区兰颖打量着她,然后放下心事。
她生得也很清秀,可是没有姚青媛那样动人心魄的惊艳。
更重要的是,这孩子目光中透出来圆融而平和的意味。
她与她母亲不同。
她更……平常。
这个孩子,应该会比她的母亲幸福吧?
女官领了她出去。
集玉堂的院子里传来女孩子们清脆的笑声,和她当年在这里读书的时候,听起来一模一样。
番外 春梦
木球骨碌碌滚远了,男孩儿跑过去捡拾。
木球滚到一个人脚下,那人弯下腰,先把球捡了起来。
木球已经旧了,上面曾经涂过漆,也都已经剥落。
男孩儿生得虎头虎脑的,身上的衣裳短了一截,还打了好几处补丁,他看着眼前的这人――
虽然他年纪不大,也懂得贫富贵贱。
这个人,明显是位贵人。
那人微微一笑,把球递还给他。
他拿了球,跑了两步,又回头看。
那贵人朝巷子里走去。
这人笑起来的时候,真好看。
门环被叩了两下,院子里有人问:“是谁?”
“胡嫂子,请开开门。”
里面应门的是个中年妇人。不,其实仔细看,她的年纪并不算大,大概还没有三十岁。但是操劳的生活比岁月风霜更能摧残一个女人的青春。
她怔了一下,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沈大人……快,快请进来吧。”
院子很小,一大盆各式衣裳泡在水盆里头,屋里也窄,很凌乱。
“您……”她也不招呼他进屋了,只拿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