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年幼夭折,否则皇位绝对轮不到现在的皇帝。
但是安王记得他。
不光因为他一直给园皇子当伴儿,当玩具,当出气筒……
也因为……
园皇子是他亲手杀的。
这一生,他杀过不少人,但是,那些人都不是他亲手所杀。
园皇子是唯一一个。
他们整天在一起,是他把药下在了园皇子的汤里。
园皇子不死,他,哥哥,母亲,都没有活路。
但是看着园皇子把汤喝下去的时候,一瞬间他很想说:“别喝。”
从他记事,从他懂事,园皇子就象一个恶梦,时时刻刻,不管白天黑夜,永远不停歇。
他睡得好好的时候会被人硬从床上拖下来扔到冰凉的地上,饥饿的时候会一把被人把手里只咬了一口的点心抢走,然后看着点心被扔给哈巴狗。园皇子高兴了会在他身上又拧又掐,不高兴了会对他连踢带打。
没人替他做主。
他的亲生母亲管不了,他的父亲也不会管。
他的哥哥偷偷来看过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因为他自身难保。
在陈皇后眼皮底下,所有人都活得战战兢兢的。
为什么那个时候还会有一瞬间的犹豫?
安王不知道。
可能,那好几年中,他生活中只有园皇子一个人。
就算是欺凌,也只有他一个人。
就算是扎在身上的一根刺,时间久了,也会渐渐习惯它的存在。反而在拔掉的时候,觉得痛楚难当。
是的,虽然有时候会想起园皇子,但安王从不后悔。
想起他打人时咬牙切齿的模样,想起他得意洋洋的抢走自己仅有的食物时的笑容,想起他大冷天把自己推到水洼里,然后又急又慌的样子……
但是园皇子,是身边所有人里,给他关注最多一个。
即使那关注总是用恶意来表现的。
可是一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他的恶意能比得上大人吗?
那个孩子喝汤时还很得意。因为是他亲手盛的。
药是慢性发作的,一开始就象风寒,后来越来越重。毒性侵蚀了所有脏器,人到最后衰竭而死,瘦得完全脱了形。
即使那个时候,园皇子也不放开他,总要他在旁边陪着,甚至还把苦药递过来命他代喝。
后来他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还是要让他在屋子里待着,不能离开他的视线。
安王那阵子也迅速的消瘦,巴掌大的脸上眼眶深深的凹了进去,只显得眼睛又大黑。
园皇子弥留之际,精神又好了起来。
安王那时候还不懂什么叫回光返照,他又是心慌,又是迷惑。
难道毒药没有效吗?为什么他又要好了?
更让他恐惧的是,园皇子在他耳边笑着说:“我看见了,你往我汤里放了东西。”
那一句话,让他如堕冰窖。
园皇子得意洋洋地抓着他的手:“我没跟别人说,不过你以后要乖乖听我的话。要不然我就去告诉母后”
安王木然地点头。
园皇子后来又说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
他只知道,被发现了。
这件事如果陈皇后知道,不但他,还有哥哥和母亲,都没有活路。
后来园皇子困了,没有精神,还瞪着他说:“你不许走开,我醒了要找不着你……哼”
安王点了头,他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不过他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安王的心一直悬着,直到园皇子被换了装裹,设了灵堂,他都在想,他还会不会醒来,会不会再从那口棺材里爬出来。
其实在孩子心目中,死一直是件神秘的事。
当时安王也不明白,死到底是什么样子。
也许只是长长睡一觉,然后总会醒的。
也许就是象园皇子那样瘦,生病,一直一直持续下去。
一晃眼这么多年了。
安王觉得,园皇子死了,似乎他身体里也有一部分东西跟着死了。
这么多年,他和皇帝兄友弟恭,旁人总要赞一声手足情深。
可是在安王心中,他的手足并不是现在坐在皇位上的亲生兄长。
他的手足已经被他斩断过了,埋葬过了。
天气晴好的日子,阿大推着小摇车在花园里漫步。
“外公。”
“嗯。”安王摸摸他的头:“阿大要对弟弟好,知道吗?”
阿大咧开嘴笑了,正在换牙的男孩子,缺了两颗门牙。
“知道。”
摇车里的婴儿也噗的吐了一个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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园皇子可能大家都忘记了吧?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对他印象这么深……
番外 当年
一屋子里坐了好几个小姑娘,有得看着就胆大,左顾右盼,还自己倒茶喝。有的就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的,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鞋尖。
门一开,所有人都抬起头来。
进来的并不是把她们带进来的女官,而是一个和她们年纪差不多的女孩子。她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青色软罗衫裙,皮肤雪白,眼睛黑亮,嘴唇红红的,一头乌发挽了起来,看着眉秀目朗,耳朵上一对银珠坠子,就那么简素,硬是把屋里头尚算不得环肥燕瘦的一群美人胚子压了下去。
哪里冒出来的这么一个人?
屋里人盯着她看,她也盯着屋里人看。
屋里几张椅子都坐了人,区兰颖朝边儿上让让,客气地说:“来这儿坐吧。”
她坐下来,朝区兰颖一笑。
那笑容让人觉得似乎屋子里都被照亮了一下。
“我叫姚青媛,姐姐你叫什么?”
“我姓区。”名字她不好意思大声说,伸出手来用指头划给她看。
姚青媛茫然地看着她:“什么颖?”
兰字笔划多一些。区兰颖理解,她三岁开蒙学写名字的时候,姓简单,最后一个字也好写,就中间一个,怎么使劲儿都是一个大黑墨团。
这屋里的女孩子都是来做伴读的,但是水准参差不齐。区兰颖已经读完了自家祖父书房里的一大半书,可是也有人之前从来没拿过笔杆。
“是兰。”
姚青媛笑了:“兰颖姐姐。”
区兰颖看着稳重,其实也好奇:“你从哪儿来?”
“从侗山。”她顿了一下说:“遂州。”
区兰颖看得书多,听的见闻也多。她知道遂州那是多么遥远的一个地方,几乎象在天边那样远。
“你怎么从那么远到京城来的呢?”
“叔父接我过来的。”姚青媛大概渴,看桌上的茶壶茶杯没人动,自己倒了杯水,又给区兰颖递一杯。
“我不喝……”区兰颖看了一下坐在对面的人,小声说:“你也别喝了。”
姚青媛很不明白:“为什么?”
说得多了,估计她也不懂,反而东问西问的会惹事儿。
区兰颖挑了一个她一定懂的说法:“在这儿不好……解手。”
她果然明白了,忙把茶杯放下:“那我也不喝了。”
其实,还有更深更多的原因。
比如,母亲曾经委婉的告诉她,在宫中吃食一定要小心。
但这些话是不能说的。
虽然这屋里来的姑娘都是做伴读,但还是要挑拣的。其实谁能上能不能上早就有内定了。区兰颖知道自己肯定能选上的。她怎么说也算是陈皇后的远房亲戚,又素有才名。
这个姚姑娘,以前从来没见过,不知道什么背景。
区兰颖拿不准她能不能选得上。
按说,这样漂亮的人物,多半会被看中了留下的。但是公主们……区兰颖推己及人――自己要挑丫鬟,会不会挑比自己漂亮的?
坐在那边的几个小姑娘往这儿看,然后又故作不屑的转过头去。
区兰颖认得她,李家的姑娘,那么显赫谁不认得?
但是,姚青媛还真被挑中了。挑中她的他是袁婕妤所出的公主赵茉。
袁婕妤以温婉和德行著称,自然容貌在后宫中数不上。公主赵茉也是一样,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公主,偏偏挑了这么美貌的一个伴读,不能不说是一桩怪事。
区兰颖后来在宫中待的日子久了,就知道其实宫里什么样的怪事都有,时间一长见怪不怪。
姚青媛生得太好,好得不安份。
即使她自己想安份,旁人也不会容下她。
即使和其他人穿上一样的衣裙,梳着一样的发髻,甚至旁人用脂粉她根本就是素面朝天,姚青媛也一日比一日出落得秀美,让周围那些拼命打扮依旧姿色平平的小姑娘大姑娘老姑娘……嫉妒得眼通红。
咳,也让隔壁东宫的那些毛头小子们心如鹿撞牵肠挂肚。区兰颖和姚青媛一起住了四五年,这种把戏也看了四五年了。
姚青媛半夜里会悄悄跑到她铺上来,两人挤一起取暖,说悄悄话。
“嗳,你到底……中意哪一个啊?”
姚青媛吃吃笑,抱着被角儿说:“我不告诉你。”
区兰颖小声说:“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是哪个……”
姚青媛把被角一掀:“你知道?”
“不是这个,就是那个呗。”
“呸。”
其实区兰颖也不算胡说,年纪相当的也就是那么几个人,再比一比才学气度什么的,还能剩下谁?
两人又笑了一会儿,姚青媛说:“他说不要跟旁人讲……”
区兰颖更好奇。
不是没有人向她写诗什么的,可是她一点儿都看不上――她五岁时候写的诗比那人写得还通顺呢。看着不知什么人托什么人递过来的情诗,看得她在没人处笑得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