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二妹,外头风大,小心着了凉。”高子瞻见她神情清冷,放柔了声音道。
女孩子间捻酸吃醋,争强斗胜是常有的事,只要不过,高子瞻素来睁只眼闭只眼,对其它三位妹妹一视同仁。
高锦葵尴尬一笑,面色微微有些潮红,嗔道:“大哥还说我,你不也站在外头。”
高子瞻微笑,“妹妹不进去,哥哥岂敢先入!”
高锦葵眼前一亮,含笑先行。
高子瞻转过脸对着子眗道:“呆会若得空了,咱们去看看二弟,总是手足兄弟,他……”
高子眗灿烂一笑,大大咧咧道:“大哥往哪里去,小弟我都跟着。只是二哥的脾气,不知道会不会把咱俩骂出来!”
林西虽有本事把身子隐在树背后,却无本事不让亭子里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
“三表哥,北边的冬日是什么样的?”说话的是天真无邪的四小姐。
男女搭讪,素来是由天气开始的。能有点新意吗?
“南方的冬天阴沉,温度虽不高,那刺骨的寒能冷到人心窝子里,连骨头都是冰的;北方的冬天干燥,温度虽然低,却是干冷,多穿几件衣裳也就暖和了。”
哟,这货的声音不错,听着蛮有磁性的。
“三表哥,听说北方的雪可大了,都能把人掩埋住,是真的吗?”
是真的,比珍珠还真。四小姐,可不可以不要问这么白痴的问题?这样会显得高府的小姐只有美貌,没有智商。
“雪确实很大,有时候能连着下几天几夜,推窗望去,茫茫一片,没有尽头。”好听的声音续又响起。
“表哥,那样的天气,你们会做什么呢?”这回说话的是高家二小姐。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想作啥子做啥子,二小姐,你管得也忒宽了些。
“若是这样的天气,书院一般会放假。师兄弟们或迎风作诗,或踏雪寻梅,或煮茶论道,能做的实在太多。”
“真羡慕表哥的生活,这般多姿多彩,京城若下了雪,府里的人只缩在房里,极少到外头走动。更别说踏雪寻梅,煮茶论道这般妙趣横生了。”
林西实着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妙趣横生个屁!
主子们往暖阁里一缩,是爽了,是雅了,是脱俗了,有没有想到外头服侍的下人们冻得瑟瑟发抖。有本事,你们到冰天雪地里呆上半个时辰瞧瞧,别说吟诗作对了,不冻你们个大小便失禁,我就不姓林。
林西一想到此,心头的恨便喷涌而出。
你们小姐,少爷穿着什么羊皮小靴子,罩着什么狐狸皮的鹤氅,手里还捧着个手炉,饿了有精美的点心,渴了有滚烫的热茶,闲了有酸梅瓜子。可有体谅我这个做丫鬟的,在寒风里头饿着个瘪肚子,酸着腿肚子,苦苦守候。
活生生的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
似为了应照林西的饥饿感,肚子咕噜几声提出了抗议
我让你踏雪寻梅,我让你煮茶论道,我让你迎风做诗,我画个圈圈诅咒你,还不让我回去吃饭。
“哟,你这丫鬟跟谁有仇呢,再这么戳下去,这地可就给你戳烂了。”
“关你屁事!”
林西答得极为顺溜。
话一出口,才感觉不对。抬头见人,林西本能的一怔,脚下重心不稳,屁股重重着地,跌坐在地上。
高子瞻居高临下的看着地上的青袄小丫鬟,眼中闪过一丝光芒。
“你刚刚说什么?”
林西对上那亮如星辰的眸子,脑子转得像哪吒脚下的风火轮,强自镇定道:“那个……大少爷,奴婢刚刚做梦,梦到……梦到……”
高子瞻俊眉轻挑,目光落在林西持枯枝的手上,眼中闪过诧异,示意她说下去。
“梦到有人在背后骂我们家小姐,然后,奴婢……奴婢……一生气……就……就口不择言,骂了句,我家……我家小姐是好是歹,关你屁事!”
才思怎么就那么敏捷?林西对自己瞬间便能想出应对之策,心下极为满意。
高子瞻定定的看了她两眼,沉吟道:“居然有人大白天说梦话,还带动作的,你确定你是在做梦,不是在梦游?”
“哎?”
林西愣住了。
“大少爷,奴婢做梦,偶尔……偶尔也会梦游一下,不足为奇,不足为奇!”
豆大的冷汗从脑袋上淌了下来。真是一失言成千古恨,林西
悔恨交加。
万一这货定我一个冲撞主子之罪,把我赶出府可怎么办?
要是他不赶我出府,拉下去打我三十大板怎么办?
万一他既不想赶我出府,又不想打我板子,却想饿我三天,又该怎么办?
高子瞻看着眼前的小丫鬟嘴角抽抽,脸色一会青,一会白,一双眯着的小眼睛滴溜溜的直转,活像一只偷了吃食被人逮住的耗子,心下大觉有趣。
高子瞻忽然半蹲下来,一股子异香扑鼻而入,他嗅了嗅鼻子。
林西只觉得头皮发麻,暗道不好。
今日早上,她背着人换面皮时,因觉得脸上干燥异痒,偷偷抹了些玫瑰露。此玫瑰露原是师弟为她精心调制,香气扑鼻,最是滋养皮肤,其香味一两个时辰后方能散去。
她忧心忡忡的打了个哆嗦,双手不由的怀上了胸,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
高子瞻好奇的看着她,气定神闲道:“你叫什么?”
林西心思一动,怯怯的垂下眼帘,又娇羞的看向大少爷,柔柔道:“奴婢……奴婢叫林西,西边的西!”
“你身上擦了什么?”
林西斜泛眼波,轻道:“香不香?这可是奴婢积攒了两个月的月银买的玫瑰露,大少爷,好闻不好闻?”
高子瞻顿觉无趣,那香闻在鼻间,也似带着一抹艳俗之气。
“上回送来的小衣是你自己的?”
退到无路可退时,林西便淡然了。
她挺了挺胸,努力睁大了眼睛,骚首弄姿的捋了捋耳边的碎发,眼中情愫流转,顾盼生波。
“回大少爷,正是奴婢的,奴婢……奴婢是真的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高子瞻从林西的眼里,看到了与其它丫鬟同样的神色,那目光就像一只正睥睨着爪下猎物的猫,而他,此时就是她爪下的猎物。
高子瞻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嫌弃的扫了一眼林西单薄的前胸,眼神像越过障碍物一样,直直落在她身后的树上,淡淡道:“好好侍候你家小姐,旁的心思不要动。”
似一道天雷直接劈在了林西身上,她半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来,神色哀伤,肝肠寸断啊。
“大少爷,奴婢……奴婢……”
第五十二回 崔家老三
“哥,蹲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来,表哥正在说他们雪中打猎的趣事呢!”
“来了。”
“哥,你跟那个丫鬟说什么呢?”高茉莉朝林西藏身之处看一眼,面色不豫道。
“噢,有个丫鬟摔了个屁股朝天,我瞧着又笨又蠢的,呵斥了几句!”高子瞻闲闲道。
高茉莉扑哧捂嘴笑道:“理个笨丫鬟做甚?”
高子瞻漫不经心道:“不仅笨,还长得丑!”
高鸢尾听得这边声响,忙走近了笑道:“大哥,大姐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高子瞻轻咳一声,笑道:“我这个妹子,只一会见不到她哥的人,就惦记。不过是去了趟如厕,便大呼小叫的。三妹,这里风大,咱们往亭子说话。”
高茉莉嗔笑着瞪了长兄一眼,高子瞻一脸宠溺的看着妹子,不由伸手抚了抚她蓬松的发髻。
高鸢尾眸色一沉,心中阵阵酸涩,忙掩饰道:“大哥,大姐先请!”
旁的心思,旁的什么心思?林西厚道的不欲深想。
人啊,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好。别以为出身好,长得帅,家财万贯,就觉得全天下的女子都会看上你,也有那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
她林西便是顶天立地的那一个!怪道她这两天夜观星象,掐指一算,算出这两日要防小人,果然灵验啊。
哼,视扫今日高府,能把戏演得这般俗里透着粉,粉里透着花的,除了她林西外,无人能望其项背。林西得意的欲仰天大笑三声。
林西的演技,除了天份外,多半归功于他的老爹。
林西从小身子弱,偏老爹是个习武之人,夏练三伏,冬练三九,无一日缀。
林西懒得像头猪,让她顶了个星星月亮早起练功,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因此,她想了无数办法逃避练功。
比如今儿装个肚子疼,明儿装个胃疼,后天装个脑袋疼,总而言之,只要一练功,她林西身上哪儿哪儿都疼。
就这样,装着装着就练出了演技。刚开始几个月,老爹从她薄弱的眼神里还能看出几分真假来。到了后来,嘿嘿,林西的演技从牙齿武装到眼睛,老爹就再也没有怀疑过,逢人就说,我家这闺女,身子弱。
至于林西那几下花拳绣腿从何而来?说来辛酸,这全都归功于……
“林西,大冬天的,坐在地上干什么?小心着凉!”
林西朝着紫薇露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虚的问道:“紫薇姐姐,你刚刚去哪里了?”
紫薇气笑道:“我内急,跟你说了两回,你只顾着拿了根破树枝在地上画圈圈,这会子倒问我去哪了?可让我说你什么好?”
林西:“……”
……
“三叔自十五岁后,便四方游学。不仅走遍了莘国的大江南北,还去过居北的魏国,居西的岐国,广收天下门生,连魏国的三皇子都拜在其门下。我三叔总说书读万卷,不如路行万里,并常把他一路的所见所闻说与弟子听。但凡三叔讲课,我们师兄们便最爱听。”崔瑾辰讲到兴奋处,神情稍稍激动。
当今四大世家的崔家出过很多传奇人物,既有传下绝世家训的崔家夫人太爷,又有名满莘国的一代大儒崔家夫人爷。到这一代,崔家又出了个传奇人物。此人物便是崔瑾辰的三叔崔荣泽。
崔荣泽也作那教书育人之事,只这人素有佐性,不爱做那锦绣文章,只喜游历四方,然后把所见所闻授课给弟子。因此颇得弟子爱戴。
弟子中有那用心之人,把老师的见闻记录下来,相互传阅,久而久之,便流传到了坊间,因而一举成名。
高家的诸位少爷,小姐早就对这位传奇的三舅舅心向神往,好不容易崔家来人,便缠着瑾辰讲那其生平传奇。
“表哥,子眗此生最敬重这样的人,若有机会,定要拜倒在三舅门下,听其授课,方为人生一大快事!”高子眗心潮澎湃。
“我只恨自己是闺中女子,困于内宅方寸之间。我若身为男子,必跟三舅舅一样,且不说仗剑走天涯,便是路行千里,也不辜负来这世上一遭。”高锦葵手托香腮,眼有憧憬道。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