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姨娘挥了挥手,小丫鬟有眼色的退了房里。
“今日,我回去把事情跟老妖婆都摊开了说。”
“老夫人怎么说?”
何姨娘冷笑道:“老妖婆自然说好。”
“姨娘哎,说好有什么用,关键是有个什么章程,再过半个月崔家的人就来了。”
何姨娘面有忧色,轻道:“我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大哥不在府里,老妖婆她作不了主。不过你放心,话我已经说出口了,倘若这次他们不肯出力,那日后就别怪我不念亲戚情份。”
容妈妈这才稍稍缓了口气:“既然老夫人应下了,大老爷为着自个的前程,也不得不在背后替姨娘出一把子力。”
何姨娘下巴高高抬起,眼中闪过光芒,淡淡的扫了容妈妈一眼。
“大哥那头使了劲,咱们这头也该……”
容妈妈略思片刻道:“姨娘说的极是。夫人跟前姨娘还是要常去走动。”
“那倒不必,我就是天天跪在崔淑兰跟前,她的心里还是向着崔家。”
“姨娘的意思是……”
何姨娘心头有些不悦,但眉目间无波无澜:“容妈妈,你说以朱寻雁的为人,眼睛里可容得下沙子?”
容妈妈这回听得分明:”若换了半个月前,何姨娘只怕早就下了手。只是如今……“
“如今夫人不成了,朱姨娘顾忌着老爷,不敢轻易动手?”
“姨娘料事如神。说不定朱姨娘还指着姨娘您呢?”
“指着我?她以为我跟她一样蠢?”何秋玉眼露鄙夷,轻咳一声。
容妈妈会意,上前两步,凑到跟前。
何秋玉美目流转,轻唇微启:“二少爷那里……”
“姨娘,老爷来了!”
何秋玉心头一跳,与容妈妈对视一眼,笑容顿时溢在脸上,忙理了理衣裳迎了上去。
……
一声巨响,上好的青花瓷茶俱应声而碎。
朱姨娘撑得鼓鼓的胸口上下起伏,眼中的怒火喷涌而出,娇美的脸庞微微有些扭曲,显然已是怒到了极点。
刚刚她派丫鬟往夕云院去请老爷,却听说老爷早一步已去了何姨娘院里。想着老爷已经有半个月的时间没踏进她的房里一步,朱姨娘死死的咬住了嘴唇。
梨花忧心忡忡的看着朱姨娘。
自家主子虽然出身高贵,又有儿又女,性子却有些娇纵,比不得何姨娘妩媚婉转,讨老爷喜欢。万一老爷心一软,到时候不管不顾的抬何姨娘上位……
梨花想到此,沉吟着小心翼翼道:“姨娘,奴婢还听说今日何姨娘一大早就出了府,听说是往何家去了。这会又把老爷引到她院里,指不定在老爷耳边说什么话呢?”
朱姨娘冷笑连连:“什么话,总不会是好话。她动的什么心思,打量我不知道?
“姨娘,总不能让她占了上风,如今咱们该如何是好?”
朱姨娘冷笑道:“梨花,明日一早给夫人请示过后,咱们回府去。我就不信了,一个小小的工部主事能成什么器?”
……
二更的更鼓刚刚敲过,何成刚拖着迷醉的脚步,在小厮的搀扶下从马车上下来,便有小丫鬟迎上来,在其耳边低语几句。
东厢房里常氏倚在床头,半瞌着眼睛,听见外头有了动静,拨着念珠的手一顿,浑浊的眼睛骤然睁开。
何成刚一身酒气入得房中,摇摇晃晃的给常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眉头微皱,脸色沉了下来。
“天天这般晚回来,自个的身子还要不要了?”
何成刚打了个酒嗝,笑道:“母亲,几个同僚非要拉着儿子去,儿子推脱不掉。”
“行了,行了,我不耐烦听你这些,你坐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何成刚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小丫鬟机灵的端了热茶上来。何成刚一口饮尽。小丫鬟见老夫人脸色不豫,极有眼色的打了帘子出去。
屋里没了外人,常老夫人轻叹了口气。
“我的儿,今儿个高府的那位回来了。”
“好好的,她回来做什么?”何成刚含糊道。
“我且问你,这两天外头可有什么高家的传闻没有?”
何成刚闻言先愣了愣,突然哈哈大笑了两声,方才道:“老夫人,这几日外头倒确实有些高家的传闻,说高相爷光着屁股被老婆捉奸在床,那崔氏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死过去。”
常老夫人眉色一动,忙道:“这事你怎么不早说?”
“早说?早说什么?老夫人,坊间的传闻哪里能信得?那高相爷要是能光着屁股被捉奸,那你儿子我早八百年就该去游街了。不过是无稽之谈罢了。”何成刚想着自己的那些个风流韵事,嘻笑道。
“你给我闭嘴。”老夫人直直的挺起身,一掌拍在儿子肩头,恨道:“整天不是喝花酒,就是逛青楼,怪不得到了这个岁数,还是个六品小官。”
何成刚见老母亲动怒,一把拉着老夫人的手,哄劝道:“老夫人,儿子皮糙,您别伤了自个,有什么话好好说,儿子都听您的。”
何成刚一求饶,常老夫人心软下几分,偏脸上还带着几分怒气,啐道:“我跟你说,今儿个,你妹子回来了说了,高相爷被捉奸一事,是真的;那崔氏病重一事,也是真的。”
何成刚打了个激灵,酒醒了一半。
“母亲,此话当真?”
常老夫人嗔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千真万确!你妹妹回来让我们替他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将她扶了正,日后也好……”
第二十七回 谁引进府的?
常老夫人沉吟着没把话说话下去。
何成刚另一半的酒当即醒了过来,盯着老夫人半晌没有动静。
常老夫人见儿子这般情形,又叹了口气道:“你虽是个六品,也有些实权在手里,比起那高家来,不过是蚂蚁遇着大象。你妹妹说了,那崔氏怕是熬不过这个年,咱们若能帮她成事,旁的不说,我儿的官位至少往上再升几个台阶,到时候,何愁咱们何家不兴盛啊。”
一番话说得何成刚心下大动,再无半分醉态。他思了思道:“老夫人,这事怕是有些难。且不说那崔家是个什么打算,妹妹上头还有一房姨娘。朱家那位官至礼部右侍郎,权势富贵在咱们之上,万一他们也起了这心思,只怕是……”
“所以我才把你叫来仔细商议这事。”
盛老夫人见儿子还未行事,便已打了退堂鼓,心下便有几分不快。
“你妹子说了,只要事成,好处少了不你的。你自己掂量着办。我老了,这好处也落不到我头上。”
何成刚心里头似有几百只蚂蚁爬过,却仍道:“儿子也想荣华富贵,也想身居高位,只是这事确实是难,高相爷此人……儿子思来想去,无从下手啊。”
“无从下手也得下。府里的哥儿,姐儿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有个高府正室的姑母在背后撑着,什么样的好人家找不到。”
何成刚捻着稀疏的几根胡子,沉默不语。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知儿子已然动心,又道:“此事易早不易迟,儿啊,下手要快啊!”
……
高鸢尾日常生活有个习惯,用罢晚饭,在院子里踱会步,便会到书房或看书,或抚琴,或作画,或打棋谱,呆上一个时辰后,才会回房休息。
林西侍候完小姐,把书房整理整理,已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
林西扳着手指头,算了又算,出府的日子遥遥无期。她轻叹了一声,对着娇羞无语的月亮吟了句酸诗。
想着小姐临走前交待从明天开始,让她换下紫薇,跟小姐每日里去学堂上课,林西的心情便有些低落。
哎,又少了几个时辰晒太阳,听闲话,聊八卦,真真是让人痛心疾首啊!最关键的是,她白日去了旁的地方,如何开展她的无间道工作,如何严防死守?
所谓严防死守,就是身贴身,人跟人,一步不拉,一眼不眨的盯着对方。万一那橙子荷尔蒙过度分泌旺盛,脑子一发热,大白天的堵住了大少爷出府回府的路,凭刘妈妈的九阴白骨爪,林西觉得她的性命堪忧。
刘妈妈这头倒还罢了,关键是上回林西送手炉送出个心里阴影来,想着府里四个小姐明枪暗箭耍得虎虎生风,万一一个不小心,枪走了火,箭歪了靶,倒霉的还是她们这些跟在小姐身边的人。
再说谭嬷嬷的威名不是乱盖的,上回林西走了狗屎运,被当作正面教材给府里的丫鬟们树榜样,万一哪天林西一不小心,原形毕露了,谭嬷嬷的这张老脸该往哪里搁啊!
林西只觉着脚有些软。心中的忧伤真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平芜院众丫鬟见她短短时日,便一举攀爬成了三小姐身边的红人,还不把她恨得牙直咬。嫉妒这玩艺,林西身为女子,虽然尚未发育,却还是深有体会的。
这个体会的由来,归功于那两货。一个身材妖娆,倾国倾诚;一个面若冠玉,貌比潘安。林西在无数个暗夜里,滋生出多少回想把这两张脸挠花的冲动。
这种冲动便是嫉妒。
万一青儿,红衣,绿儿,小月等丫鬟也产生了这种冲动,林西一把捂住自己的脸,再不敢往下深想半分。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觉着今晚这般月明星稀的景致,很适合女子搞一搞情调,悲秋伤月一番。古往今来,多少名诗名篇都是在这样月明星稀下,悲秋伤月而来的。万一她灵感喷涌,说不定也能吟出个一句两句的,流芳百世。
但她又一想,这小资情调需得个美女或是才女方能成事,像她如今这样胸无二两肉,容色平常的人,该没她什么事。
于是乎,林西咧了咧嘴,龇了龇牙,背了个手回房洗洗睡了。
卧房里,橙子,小月一个朝南,一个朝北正做着针线活,见林西进来,不约而同的放下手里的活计,异口同声的唤了声:“林西!你回来了”
林西见两人同时叫她,迟疑片刻,笑着应了一声。
橙子朝小月狠狠的瞪了瞪眼睛,一把拉过林西到自己跟前,低声了说了几句。
林西被她逗得捧着肚子哈哈直笑。
小月委屈的撇过脸,三下两下脱了衣裳便钻进了被窝,把自己蒙了个严严实实。
林西用眼角扫了小月一眼,心底微荡。
……
紫薇坐在炕沿上,一边在小姐青葱指尖上缠上布帛,里面是加了蝉蜕后捣碎的凤仙花,一边轻声说话。
“小姐怎么让林西跟去学堂了,万一她无甚眉眼高低,得罪了府里其他三位小姐可怎么是好?”
“紫薇!”
高鸢尾眉目如描,闲适一笑懒懒道:“你只需明白一点,林西是谁引进府的?”
紫薇心下一动,看向三小姐的眼神带着热烈的光芒。
“母亲病重,两位姨娘心下必有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