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在马婆子手里,买过一个女婴。”
李太后心头一惊,扶着座椅扶手的玉手骤然紧握,厉声道:“那女婴出生的时辰,身上有何特征?”
姚庆哆嗦道:“孩子到我手里,是文成三十二年……八月十三。马婆子说,孩子是三日前生的。身上……身上……”
姚庆推了推身侧的老妇人,老妇人一惊,忙哑着声道:“贵人,那孩子左手小臂上,有一处胎记,指甲盖大。”
李太后浑身轻颤道:“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右耳垂后面,有一个小肉痣。”
上首处一声惊呼,令姚庆夫妇俩魂飞魄散。
李太后长吸一口气,强撑道:“孩子如今在哪里?”
老夫妇俩面面相觑,抽抽嗒嗒不敢作答。
“说,孩子在哪里?”手重重的拍在扶手上,声音骤然拔高。
老夫妇只觉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捂着胸口,诺诺的说不出半句话来。
姚庆大着胆子,张嘴道:“贵人,孩子……孩子走丢了!”
“丢了?”
李太后猛的起身,目中的凌厉似箭一般射向地上两人。
“为何会丢?”
“我们夫妇俩下地,一个不留心,就丢了!”姚庆浑浊的眼睛透着一丝狡狤的精光。
一滴泪水在李太后光滑的面庞上,悄然而落,灼得心底微痛。然姚庆眼中的精光却瞧得分明。
她长吁了口气,嘴角似有若无的翘起,淡淡道:“姚家除了你们老夫妇俩,还有十六口人。你们要是不肯说实话,半柱香后,摆在你们面前的,便是十六个人头。”
老妇人不经吓,捂着嘴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老头子……”
姚老头脸色煞白,拼命磕头道:“贵人饶命,我说,统统说。孩子到了我们家,我和老太婆两人开心的要死,只把她当作亲生女儿养。后来那马婆子又来过几回,说这孩子是富贵人家的孩子,卖得便宜了,非要逼我们夫妻俩再掏钱给她,要不然,就要把孩子抱回去。”
“我们夫妻被她缠得紧,又怕她后悔,正好那时我爹死了,家里头分家。我是老二,不得宠,分了几亩薄田。我们夫妻俩一商议,就把薄田卖了钱,换了些银子,改头换姓到外乡去生活。”
“后来如何?”李太后追问。
“后来孩子养到四岁,也不知道是祖宗保佑,还是这孩子有福气,我家老太婆居然有了身孕。”
李太后心头一哀:“然后你们就把她卖了?”
“不是的,不是的,我们还是把她当亲生女儿养,不少她吃,不少她穿。后来……后来……这孩子渐渐大了。越发出落得好看,十里八乡的男人,没有不盯着她瞧的。我们……我们夫妻俩……就打算给她说个好人家,谁知她不愿意,就自个跑了!”
姚老头一口气把话说完,又连连磕了几个头。
李太后缓缓坐下,神思有一丝凝滞。
须臾。她冷笑一声。缓缓道:“来人,把姚家最小的孙子,拉出去砍了。”
老妇人胆肝惧裂。一把推开身旁的男人,男人挣扎着拉了两下,没拉住,面如死灰的瘫软在地上。一口露风的黄牙再也讲不出半个字来。
老妇人爬前两步,泣道:“贵人饶命。我说,我来说。是他,是他看着婉儿越长越好看,就起了坏心思。我拦了几回,他就打我,往死里打。我没有办法。就给了那孩子几个钱,让她远走高飞。”
李太后悲愤难抑。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额头的青筋一根根暴出:“大胆刁民,居然敢……居然敢……”
老妇人惊恐无比,哭喊道:“贵人饶命,这孩子还活着,她回来看过我,我跟先头的贵人也说过了。”
李太后竟如雷击一般,猛的缓过神,急道:“快快说来。”
“这孩子十四岁走的,四年后一个冬夜,我好好的睡在家里的坑上,不知道怎么的惊醒了过来,我挣开眼睛,就看见我家婉儿站在我床前,她说她已经成亲了,日子过得很好,还说谢谢我的养育之恩。”
老妇人哭喊道:“我一把拉住这孩子的手,问她现住哪里,我说我对不起她。这孩子只是哭,却一声不吭。后来,有个高个子男人上前搂住了婉儿,劝了几声,再后来我就没有知觉了。第二天醒来,我以为自己做了个梦,结果我枕头边整整齐齐的摆着五十两银子。对了,贵人,我听婉儿唤那高个子男人为二木。”
老妇人把话尽数倒出,拜伏在地上,求饶道:“求贵人看在我养她一场的份上,饶了我们吧。”
姚庆见事情已然败落,头磕得呯呯直响:“贵人饶命,我不是人,贵人饶命,我不是人!”
李太后目中浮上阴翳,冷冷道:“我问你,她叫什么?”
“姚婉,贵人,她叫姚婉。”
“姚婉,婉儿……”李太后眼眶一红,落下泪来。
……
高子眈把手里的茶盅狠狠的往几上一扔,瞪了朱姨娘一眼。
“姨娘,我不是早就交待过你吗?大哥的事情别把我扯进来,你怎么就不听?”
朱姨娘今日心情正好,娇媚的笑道:“什么扯进来,扯不进来,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高子眈气道:“是你把大哥在外头有了相好的事,漏给那疯女人听的吧?今儿个,若不是儿子我聪明,我就被那疯女人戳穿了。”
朱姨娘莫名其妙道:“我何时把大少爷有相好的事,说给李家大小姐听,你家姨娘我再蠢,也不会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真的不是你?”高子眈似不相信。
朱姨娘气骂道:“我说儿子,你姨娘我何时骗过你?”
“不是你,那又会是谁?”
朱姨娘一天的好心情荡然无存,朝高子眈身上拍了一巴掌道:“我又如何知道?”
“姨娘,大哥往醉仙居去的事,你都露给谁了?”
“还有谁?我统共就说了一个人,先夫人跟前的刘妈妈,旁的人,我可是守口如瓶的!”
“难道是她?”高子眈挑眉。
朱姨娘冷笑道:“她对崔氏最是忠心耿耿,自然容不得大少爷娶这样一个女人回来。”
高子眈略思片刻,长出一口气,一脸轻松道:“不是姨娘就好。”
话及一半,却听外头小丫鬟道:“二少爷,老爷唤你到书房去。”
朱姨娘看了眼沙漏,嘀咕道:“怎么这个时辰,老爷还唤你去呢?”
高子眈吓得从榻上跳了下来,惊慌失措的看了眼朱姨娘,忙道:“姨娘,你这话什么意思?”
朱姨娘见儿子如惊弓之鸟一般,心知上回被他老子打怕了,忙安抚道:“别怕,别怕,你父亲说不定是考你文章呢,快去吧,有什么事,让下人捎个信过来。”
“姨娘……”高子眈心头发慌,踌躇着不肯走。
朱姨娘想了想道:“你先去,一会我寻个机会,往书房走走,放心,不会有事。”
……
林西焦急在院门口踱步,见二少爷出来,忙凑上前道:“二少爷,老爷派人来催了几回了,快点去吧!”
高子眈看了眼四周,低声道:“可有说什么事?”
“奴婢塞了银子,没打听出来有什么事。”林西如实道。
高子眈长出一口气,拍着胸口道:“吓死我了。你跟我一道来。”
……
从朱姨娘的院里,到高老爷的翰墨院,穿过几个院落便到了。林西打着灯笼,替二少爷照亮,到了院门口,小厮出手拦住了她。
高子眈无奈,回头叮嘱道:“你在这里候着,我去去就来。”
林西无可奈何的点头应下。
今日府里忙了一天了,林西虽然没干什么重活,却也是累得腰酸背疼,心里只盼着能早点回房里休息。
也不知道老爷哪个筋搭错了,都快落院门了,才想到找二少爷谈话,早干什么去了,累得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不得不跟着。
林西无声的翻了几个白眼,叹了口气,心道做丫鬟就是这般没有人身自由啊。
……
“跪下!”
高子眈尚未立稳,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他心里咯噔一下,忙跪下道:“父亲唤儿子来,不知何事……”
话音未落,只见一张纸劈头盖脸的朝他脸上砸过来。
“瞧瞧你做的好事!”高则诚怒道。
高子眈不敢躲闪,捡起纸,只单单一眼,脑子里便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问你,你去万花楼做什么?”高则诚凛然转眸。
“父亲,我没有去万花楼,儿子从来没去过万花楼,这……这……不是真的。”高子眈急道。
高则诚深看了他一眼,淡淡道:“这个月十五,你人在何处?”
“儿子……儿子跟着姨娘去了朱家,见了外祖父和几位舅舅。”高子眈心中没有底气,说得嗑嗑巴巴。
高则诚拍案而起。
“孽帐,到了这时,你还在胡言乱语。我已问过你身边的小厮,这个月十五,你跟本没去朱家。”
高子眈被父亲的目光震摄,心头暗恨身边的人软骨头,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道:“儿子……儿子确实没去朱家,可儿子也没去万花楼,儿子去了万花楼边上的醉仙居!”
“去醉仙居?”
高则诚双眼笑冷睇着他。
☆、第一百六十八回 要坏事了
高则诚冷冷道:“既是一个酒楼,你为何要撒谎,为何要打着去朱家的旗号?“
高子眈心头一动,急道:“儿子怕父亲说儿子不务正业,所以……”
到现在还在说谎!
高则诚目光陡然转冷,一股怒火从脚下窜腾而上,厉声道:“来人,给我家法伺候!”
“父亲,父亲,儿子真的没去万花楼,儿子真的只去了醉仙居啊!父亲,儿子说的句句是真。”
高子眈一听要动家法,想起上回被打的惨景,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忙求饶道。
句句是真?高则诚心头大恨,怒不可遏道:“我看你句句是假。你打着去醉仙居的旗号,实则是去万花楼会人,会一个你到现在都不曾死心的人!”
似有电光闪过高子眈的脑袋。
他心中哀号一声,忙道:“父亲,不是的,你相信我,我没有去见海棠,我早就记不得她是谁了……我……”
高则诚脸色大变,上前劈头便是一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