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85页

说:“若是一代更比一代强,那怎么剑仙几百年来就出了那么一个于白屏?”
“唔,那照这样说,我们幻术也一样啊,幻仙师不也只有甄慧一个么?”
巫真想了一想:“咱们那和他们不一样,咱们这个主要看悟性啊。”
“人家练剑的也要看天资啊。剑仙那种资质,估计也就是几百年才能有一个吧?”
巫真无言可辩,嘻嘻笑了一声。
我总觉得她真正想和我说的并不是上头那些话。
果然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问:“巫宁,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她迟疑了一下,终于说出口来:“我和商靖又见过一面……”
“商靖?”
“你知道的……就是。他嘛……”
是的,我知道。
我不但知道,我还亲耳听到了呢。
我这会儿顾不上怪她,反而觉得心里一暖。
巫真终究没把我当外人,还是将心事告诉我。
“几时见的?”我明知故问。
“嗯,这你就别问啦,”她有些忸怩。然后带着几分小心:“巫宁,我想过年的时候留在京城。”
“你们有约?”
她声音低不可闻:“是……他说过了年他家中可能会给他议亲,他是一定不会答应的。我若是留下,也好……也她……”
“他家中若是执意要给他另寻亲事。那你怎么打算?”
“要真是那样的话,就拐了他来咱们家,义父肯定不会介意多添一双筷子吧?”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怪不得她那天劝我那话,说若是文飞家中不妥,就把文飞招赘到我们家来。原来她自己心中也在盘算这个!
“行,怎么不行。”我扭扭她的鼻尖:“只是,你不觉得你们……快了一些?”
这才见过几面。就已经论定终身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时候,心里又是酸,又是甜。看不见他的时候,总觉得空落落的,心里象是挖走了一大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东西也没滋味。想起他来就觉得……”
我正听得认真仔细,觉得我对文飞的心情,似乎也是这般,巫真却害起羞来不肯再说了:“不提他了,睡吧。”
我轻声说:“既然你们都谈到这一步了——那寻一天。我也见一见他?”
“嗯……他出来不易,以后再说吧。”
听她的口气似乎对这个并不热衷。我心里微微觉得奇怪,也没有再追问。
“唉,想起明天还要见那个越彤,我可真不想去。瞧她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儿,脸上笑,眼里却明明白白的,看着别人都不如她,都不能越过她去。再说咱们又不是习剑的,干嘛去凑他们的热闹?”
“已经收下了请柬,自然要去的。再说,剑道幻术,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么?剑道一样要讲心境讲意境,多听,多看,对咱们一定也有裨益。嗳,说不定,我们也有成仙的一日。后人再说起来,就不是提起幻仙师甄慧,而是提起咱们来了。”
“瞧把你美的,这还没睡着,就说起梦话来了。”巫真啐我,有些不甘心地说:“我也不是想用那种办法赢她,就是看她那样子特别不顺眼。她不过是投了个好胎,就把自己当成天之骄女了。其实论才论貌,比你差得远呢。”
“嗯,也是她运气好。”
“这种人太会算计了……还是远着她的好,省得哪天给她卖了,还懵然不觉替人数钱呢。”
那时候我们并没多想,只觉得越彤运气好,心算也好——
或是那时候我已经留意,后来的事情,是不是都不会发生了?
或者,还会发生,只是,也许不会那样糟,我不会那么傻乎乎一头栽下去,执拗和自以为是的劲头儿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也许每个人,一辈子都会犯一回傻,只是我付出的代价特别大。
过了很久之后我又想起当初那局牌来。
越彤的上家是文飞。
他给的牌一直都是越彤最想要最需要的,若是越彤手中扣着散牌,他便出散牌,若是越彤手中有整点子,他就出略小些的整点花牌。若论心算,越彤自然算得很准,可是文飞也很准哪,越彤算出的他也算得出,越彤算不出的他也算得出。
其实他们两人才是天生一对,如此般配。
一样的聪明,一样的野心勃勃,一样的善于谋算。
对人心的揣摩和算计已经成了他们生活的本能。怎么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真实的心意永远深深的埋藏起来,谁也看不透。
人的记忆如此奇怪,在回想过去的事情时,往往最先想起的不是事情本身,也不是人,而是一些细小的,当时完全没放在心上的事情和东西。
我再想起那一次的论剑会时,最先想起是寒冷的冰雪。
那一天的雪,特别大。
我觉得我一生中从来没有经历过那么冷的冬天。
奇怪的是,当时我并不觉得冷,一点儿都不觉得。

第三十九章 红线 二

我从梦中醒来,身边暖暖的睡着一个人。我推了她一把:“该起了,不然赶不上剑会了。”
那人咕哝一声:“什么剑会?”
我愕然坐起身来。
睡在我旁边的不是巫真——是雷芳。
我恍恍惚惚,说不出话来。
雷芳揉揉眼坐起来,她可没有巫真那么秀美,腮上带着一点肉嘟嘟的婴儿肥。
我一时竟然不知道现在今世何世,自己又身在何方。
我在梦中经历了那么久的时间,可是梦境中的一切太过真实,不,那就是真实发生过的事,就埋藏在我自己的记忆深处。
我摸了一下腕上的红线,被袖子遮挡住了,但是我可以清晰地感觉到,红线在微微发热。
我一掀被子,光着脚就跳下了床。
“天亮得可真早,”雷芳懒洋洋地坐起身:“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我站住脚,呃,我现在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确不能出门。
我没有几件替换衣裳,穿的是雷芳的。她的衣裳我穿不是太合身,雷芳身量比我高些,肩膀也比我宽,我穿着袖子和衣襟都有些长,看镜子里头的我,怎么看都象是缩了一圈。
其实我没有缩,只是衣服大了。
镜面打磨得光洁明亮,我看着镜子里的那个人——
我已经习惯了另一张脸,巫宁的脸。
现在再看到属于齐笙的脸,竟然觉得有些陌生,一时间脑子里居然冒出“镜子里这人是谁”的想法来。
心里有一个念头强烈无比,左突右窜的想要挣脱束缚勇往直前,可是我的步子却迈不出去。
吃饭的时候雷芳小心翼翼地问:“巫先生……我能回雷家庄去收拾些东西吗?”
父亲看了她一眼,点头说:“可以,你们自己多当心。快去快回。”
雷芳忙应了一声:“好。”
雨停了之后,满山的树叶仿佛在一夜之间都被秋风吹黄了。秋日的阳光依旧明朗,却已经没有了夏季的热烈。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地上,洒下了一片昏黄斑驳的光影。
雷家庄在秋风中显得陈旧寥落,那些亭亭如盖的繁盛花木落了许多叶子,地下铺了一层,踏上去簌簌发响,没有照料,没人清扫。这间偌大的雷家庄,曾经那么威势赫赫。可转眼间便破败凋零。
我站在门前朝下眺望,许多层石阶,山下的溪流。河川,城镇,房舍——山下的世界象是另一个世界,与此处离得太远。
“你有什么打算?”
这话是问雷芳,只是。我也在心里问自己,我有什么打算。
追寻过往,往事一点点剥开表相,露出里面原本的颜色,历经了漫长的时光,爱情的色相依然鲜亮柔软。鲜血的腥红依旧让人触目惊心。
一切的开始,是那样的好。
可是后来,会变得面目全非。
我偶尔想。也许,应该让过去就过去。
可是每当这个想法浮现出来,就有另一个更强烈的念头将它压下去。
是谁杀了我?
人生之中有两件事,是必然的。
一是生,一是死。
因何而生?因何而死?
雷芳有点茫然:“我……我得去找爷爷。还有我姐姐……”
我有点不忍,可还是得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
雷芳摇了摇头。
“你先跟我回沙湖吧。以后的事情,再慢慢打算不迟。你若孤身一人去找雷庄主他们,一来不知找不找得到。二来……雷家庄现在仇家遍地,多得是人要找麻烦。”
雷芳低下头,有些固执地说:“我想留下……这是我家啊。”
我心里微微一酸。
我想,我能体会雷芳此时的心境。
就如同我看到百元居的废墟一样,那种悲哀,怅然,无可奈何。
“人家人家,有人的地方才是家。这儿已经成了是非之地,实在不宜久留……”
“我知道……”
道理她是全明白的,可是她脸上露出浓浓的不舍。
过了半晌,她低声说:“那我去收拾一下。”
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
我的家在哪里呢?
是百元居,还是沙湖?
其实,只要是父亲,还有师公,还有齐靖齐涵他们在的地方,不拘什么地方,就是我的家。
我们找了一辆车,第二天便起程回沙湖。
师公依旧浑浑噩噩,大部分时间都在车中沉睡。父亲沉默不语,雷芳心事重重。雁三儿在离开雷家庄之后就和我们分别了,他要回惊雁楼。
我已经快忘了他还是惊雁楼的三当家。
他走时还摸摸我的头,嘱咐一句:“有什么事情,记得给我送个信儿去。你师公一好转,也别忘了托人告诉我。”
他那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让我忍不住想告诉他:摆什么臭架子,我的岁数辈份比你还高呢——
可是我只能想,却不能说。
因为我现在是齐笙,只有十来岁。
这才是真实的现在。
巫姬已经死了。
我在梦里见到的那些鲜活的人和事,都只不过是被埋藏的一段记忆。
我们在一个小镇子上停下来,吃饭,歇息。从雷家庄去沙湖不远,骑师公的那匹马要更快些,马车走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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