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色生仙  第79页

头拉着我退出来,忽然吃吃笑:“那新郎倌儿真狼狈,前襟上又是汤又是水的。嗯。照我看那莲子汤其实不合适,要弄碗虾酱面来喂一喂……”
“噗……”我也忍不住笑。
虾酱面很鲜,很香。只是卖相不怎么好,酱里混了豆酱,所以显得黄糊糊的,面么……怎么说呢,这样很好吃的东西。看起来,非常,非常象……
不能再想了,再想中午没法儿吃饭了。
我清清嗓子:“京城这边儿的人应该不吃那东西……”
旁边一人问:“虾酱面是什么?”
我意外地转过头,那个姓闵的少年公子竟然一直跟着我们,也从人堆里出来了。
巫真好奇地看他一眼,忽然说:“啊,我记得你,在涂家庄的时候,我被人推了一把,还是你扶的我呢。”
原来他们也相识。
“对了,你叫什么来着?上次匆匆忙忙,后来又出了事,也没有问你。”
“在下闵道。”
“唔,我叫巫真,这是巫宁。”
我们又重新见礼,廊下人来人往乱糟糟的,闵道说:“我住在侧院客房,二位姑娘若不歇弃,到我那儿喝杯茶,歇一会儿。这里还有得闹呢,非得折腾到晚上不可。后面女眷们的席桌只怕还得等。”
巫真看我一眼,我微微犹豫。
文飞这会儿一定是在前厅陪着越家来的人,纵然他不愿意,却也不能脱身。
“我住的院子极近,”闵道似乎是明白我在想什么:“绕过那道门,走几步就是了。”
“去坐会儿吧,这里吵得人头疼。”
我点了点头:“好。”
闵道喜孜孜地笑了,他笑起来更显得稚气,就象个孩子一样。
巫真顺口问:“你和文家是亲戚?”
闵道点头说:“算不上亲,我母亲与文夫人的表妹是同门……”这关系也够错综复杂的了。
他住的院子果然离得不远,这会儿多半人都去看新郎吃喜酒,这院子里极幽静,雪打在屋瓦屋檐上一片细细的沙沙声响。
“来来,坐吧。”闵道有点手足无措,摸了茶壶又掂椅凳:“这……茶也不热了……”
“没事,我们不渴,咱们坐着歇一会儿就行。”巫真说:“外面那闹哄哄的,吵得我头都疼了。”
闵道搓了搓手,也坐了下来:“京城这会儿冷得很,两位姑娘在何处落脚?”
“我们住内城。”巫真在手里抓了几枚瓜子:“文家娶的是哪家的姑娘啊?喜事办的这样热闹。”
“是洛州利昌的孙家,孙家有七位姑娘,前六位都已经出阁啦,这位是七姑娘。”
“哎哟,七位姑娘,那平时姐妹间该有多热闹啊。”巫真瞅瞅我,意思是,咱们家只有你跟我两个,和人家一比,可算人丁凋零了。
“可也不是。”闵道小声说:“这七位姑娘,不是同母所出,孙家老爷子姬妾众多,一心求子,可是到了儿还是没生出一个儿子来。众位姑娘和姨娘不和,那是天天打天天骂,没有一天宁日,好不容易熬到前面六位姑娘都出了阁,家中只剩七姑娘的时候,孙家的老爷子又一病不起,还指望着七姑娘的婚事带的喜气冲一冲呢——只是据说,病势沉重,怕拖不到开春了。”
咳,明明在说旁人家的不幸,可是我们三个全同哀戚之色。人都是这样,不是自己的亲朋。不相关的人的悲喜哀乐,听这些事情,只怕是拿来解闷居多。
比如我们现在,一起叹口气,可谁也不真的难过。
巫真好奇地说:“你知道的倒挺多,怎么,你也认识孙家的人?”
闵道忙摇头:“不认识的。不过……刚才在厅上听着旁人这么说的,这个,他们说的声音大,我也没刻意听……”
原来他也是听来的。
巫真捂着嘴笑。闵道有点局促不安。
“还听着别的什么没有?”巫真眼睛眨眨的,闵道脸微微发红:“没有……没听到别的了……”
巫真有些失望:“真没有了?”
闵道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小声说:“嗯,还……还有那么一件。”
巫真对这些家长里短的琐碎事大感兴味,倒苦了闵道,这么腼腆的男孩子,让他学三姑六婆多嘴多舌——
“他们还说了一件事……”闵道有点小心翼翼地:“不过名姓我没有听清。唔。是说这位文家的一位前辈的事情。”
“快讲快讲。”
我心里隐约觉得,对于前面几辈子的人,现在的人未必就有那个闲情去嚼旧事。八成是碍着主人家,所以没把名姓说清楚。
“起初是因为议论新娘子的嫁妆丰厚才引出来的。那些人说,文家的男人娶亲,历来都要看女子嫁妆。若没有丰厚陪嫁,娘家没有势力的话,哪怕是天仙美女文家男人也肯定不会娶的。说那位文家不知哪一辈的男子,也是个才貌双绝的人物……”
巫真插了一句:“又不是女子,还才貌双绝……”
闵道说:“他们是这么说的。嗯,那文家少年有一个门当户对倾心相许的姑娘,那姑娘极好,人又俊,性情又好。家世又好,算得上青梅竹马。两个人海誓山盟同生共死的话也肯定说过……可是没料想那姑娘家中突遭了变故,家破人亡……”
巫真又插了句:“他就变了心,另娶高门了?”
闵道被她几次打断也不恼,当真是个好脾气的人:“嗯,不是……似乎是,他不想担着那个背信弃义嫌贫爱富的恶名,于是设计让那姑娘落难街头被另一个富家公子救了去,这么一来,大家都说她已经感激相救之恩已经对那一位公子以身相许,那姑娘可是满身长嘴也说不清啦,于是这边文家公子另娶可就没人说三道四了……”
“砰”一声响,巫真差点儿砸翻了桌子,怒气冲冲地说:“这人怎么这样阴险无耻?别说是情人,就算是陌生人,这样逼迫设计一个弱女子,真是下三滥!那个可怜的姑娘呢?她后来如何了?”
闵道忙劝她:“巫真姑娘……这个,不过是一些闲谈,不见得是真的。”
我说:“闵公子跟你说话解闷,你倒拍桌子砸板凳的,让人心里不安——再说了,都说是前人的事情,你不用替古人担忧气愤了。”
闵道感激地看我一眼,又说:“他们可没提那姑娘后来怎么样了……多半是另外嫁人了吧。虽然是闲话,不过我一琢磨,就我知道的,文家真是没娶过什么出身低微贫寒人家的女儿。就说这位七姑娘,利昌孙家旺财不旺人,家产丰存之极,又没有儿子承继,所以这七位姑娘出阁,陪嫁可真不是一般的丰厚。有人说这位七姑娘的陪嫁,买下整个文家都绰绰有余的。”
巫真撇了撇嘴:“那又怎么样?冲着你刚才说的,这种为了财势才结的亲,要是以后遇上点什么事,没有钱没有势了,那夫妻也不是夫妻了,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心里却觉得有点隐约不安,可是究竟在忧虑什么,我自己却也不大明白。

第三十七章 旧闻 二

巫真说:“真是这样?别是有人嫉妒他们家搬弄是非吧?”
闵道脸上涨红:“才不是,我也听我母亲说过的——”他说了一半就不朝下说,转而说:“对了,两位姑娘难得来京城一趟,可是要好好逛一逛玩一玩再走吧?我虽然不是京城人氏,不过这远近倒也熟,姑娘若要买些衣料土产之类带回去……”
“好可好,我还正想买些东西。”
闵道说:“若要买衣料,东城有几家老字号都不错,锦升的东西贵些,苏祥的东西没有那么金贵,也便宜得多……”
我忍不住好奇:“闵公子,你对这些倒是很清楚。”
难道他喜欢天天逛布庄买衣料?
闵道忙说:“我家里也有些生意,和他们都有点往来,所以知道一些。”
外头有人过来敲门:“闵公子,闵公子可在屋里?”
闵道应了一声:“在。”过去开了门。
外头那小厮匆匆忙忙说:“闵公子,前头开席了,您快过去入席吧。”
“知道了。”
闵道的态度似乎有些依依不舍,轻声说:“女眷们的席桌应该是摆在西院的,你们也快去吧。对了,两位现在住在什么地方?”
我把白府的位置告诉他,只是那天直到我们离开文家,也没有再见到闵道——还有文飞。他一直脱不出空来。
我们去向月姨告辞,是那个叫小静的丫鬟出来说:“二夫人睡着啦,天色不早,两位姑娘先回去吧,再晚只怕道不好走,等夫人醒了我会禀告夫人的。”
“也好,那有劳你了。”
“姑娘说哪里话。这是奴婢份内之事。”
我随口问:“你服侍月姨多久了?”
小静想了想:“也快三年了。”
我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回到白府,我只觉得浑身象是要散架了一样,这一天也不算辛劳,比平时练功的要轻松多了,也许是不适应这样人多的地方,觉得那些刺耳嘈杂的鞭炮声响鼓乐声响还一直在耳边回荡,隐隐觉得头疼。
“你脸色不怎么好。”巫真小声问:“是不是着凉了?”
“嗯,可能是吧。”
“哎哟,那你快歇着。我让人打热水来,好在我们带着避风丸呢,你先吃一粒。”
我有点昏昏沉沉地。脱了衣裳躺了下来,巫真拧了热手巾替我擦脸擦手,又喂我吃药。
屋里熏香的气息沉沉地,象是一张网将人密密包住。
我做了许多梦,支离破碎。光怪陆离。梦中人有人认识,有的陌生。
父亲仿佛和一个女子坐在树下,相依相偎,低声细语。我不记得母亲的模样,只是心里觉得,那一定是母亲。我朝他们走过去。父亲抬起头来朝我一笑,说了句什么话。我却只想看清楚母亲的模样。
虽然我没有见过她,可我想。她一定是天下最美丽温柔的女子,又聪慧,又善良——
可是我怎么也走不近跟前,怎么也看不清母亲的样子。心里一急,眼前的一切反而消失得无影无踪。变成一团黑暗。
模模糊糊地,觉得床前人来人往。有人低声说话,有人走动,杯盏碰出的声响,我也分不清自己是睡着了还是醒着。若是清醒的,可眼睛怎么也睁不开。若是睡着的,身旁的动静又不是幻觉。
我出了一身汗,到了天亮也倦怠无力不想起身。巫真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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