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记  第6页

吃,往几上一看,原本大半碟子的南香园糕点,已经都给凌二姐吃个干净。
  凌大姐尴尬的收回目光,赵长卿抿嘴一笑,“大姐姐,我没事。”南得园的糕点虽然难得,她也不是没吃过,更不会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去馋那几块糕。
  甚至,如果凌三姐不是主动挑衅找事,她甚至不会去找凌三姐的麻烦。
  她重活一回,心中那些翻腾不息的怨与恨,却有些不知道要放到哪里才好。因为,她早已发现,那些曾辜负伤害过她的人,如今不过是懵懂顽童,天真烂漫。
  要把那些怨恨抱复到这些孩子身上吗?
  不,即便重活一回,即便赵长卿决心不会再做前世那样的可怜之人,但,她仍做不出无端对小孩子下手的事。
  好像一条河,别人都在一畔,唯有她却已涉过河水,驻身在另一畔。
她不会主动出手的,她不会让这些人再次打扰到她的人生。这几年,她渐渐想明白,她有这样的机缘,若将人生全部执着于前世仇恨之中,未免可惜。
  重生一回,是为了活的更好,她这重新来过的一辈子,实在没有理由再不痛快了。
  譬如,若有人如凌三姐这样主动找死,赵长卿也心情不错。
“卿妹妹,吃果子。”
  凌大姐递给她一个苹果,赵长卿一笑,“谢谢大姐姐。”伸手接了过来。


☆、梨花儿
凌太爷的寿宴,都是自家人,两儿一女孙男弟女来得齐全,大家团团圆圆的吃了顿团圆饭,男女各开一席,丰盛又热闹。
  凌三姐一直没有出现在宴席上,当然,凌二太太曾试图带凌三姐出来一道吃饭,只是,赵长卿一见凌三姐就嗷嗷直哭,更兼她浑身颤抖做害怕状,如同受了天大委屈。凌老太太忙道,“挑几样菜,让三姐儿去房里自己吃吧。”
  凌二太太没法子,只得让凌三姐自己屋里去吃。
  凌三姐一离开,赵长卿抽咽两声,擦一把小脸儿就正常了。
  凌氏看她这般,真不知是故意装出来作怪,还是赵长卿真的怕了凌三姐。凌氏暗暗叹口气,夹着容易克化的菜给赵长卿放在碗里。
  直待从凌家告辞,一家人坐车回家,凌氏才有空说赵长卿,“在你外祖母家,都是你的表姐妹们,你就不能忍一忍,非闹的沸反盈天不依不挠的,三姐儿都没能上桌子吃饭。”
  赵长卿没说话。
  赵勇并不知何事,笑问,“怎么了,长卿淘气了?”
  凌氏叹道,“小孩子们玩笑,她又是个不吃亏的,这个脾气,唉……”
  若不是有十成把握,赵长卿简直会认为自己不是凌氏亲生的。今天的事,实在没有凌氏发挥的余地,凌氏才这般欲言又止,没的话说。待凌氏说完,赵长卿方撸起袖子,将白嫩嫩小胳膊上的一块青紫给父亲看,赵勇一看忙给闺女揉胳膊,问,“这是怎么弄的?”
  “三表姐要吃南香园的点心,她不自己去给外祖母要,让我去出头。我跟外祖母说三表姐想吃,她嫌我把她说出去挨了二舅妈的训斥,就掐我。”赵长卿一五一十的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好奇天真的问,“爹,我为什么要吃亏啊?”
  赵勇心疼闺女,碍于自己是个大男人,又是做姑丈的,不好直接说凌三姐顽劣,只道,“三姐儿那孩子,平时看着乖巧,心思倒多,手也重,咱们长卿比她小三岁,不知道让着长卿就算了,怎么还欺负起咱们长卿来?”
  凌氏笑,“瞧你,倒跟个孩子计较起来了。”
  赵勇把闺女拎到膝上抱着,对凌氏道,“我难道真会跟她个小娃娃计较,倒是你,以后再带着长卿回去,看着长卿些,少叫三姐碰咱们丫头。”
  凌氏笑,“行了,二嫂已经打了三丫头,算来长卿也没吃亏。”
  赵长卿转眸接了一句,脆生生道,“要是三表姐不挨顿揍,我非揍死她不可!难道我是好欺负的!”
  凌氏脸一黑,赵勇则哈哈大笑,暗怒全消,握住赵长卿的小胳膊道,“说的好!以后就这样,出去万不能叫人欺负了!”又唤赶车的来福,“转道去南大街,给咱们长卿买南香园的点心去!”对赵长卿道,“你喜欢吃,爹爹以后多叫人买来给你吃,不算什么。”
  赵长卿笑嘻嘻地,“爹爹,咱们回去跟祖母一起吃,祖母也喜欢。”
  赵勇深觉闺女有孝心,更加高兴。
  于是,父女两个高高兴兴的回家,唯凌氏不大欢乐,只是也不好扫丈夫的兴致,遂面儿上也装出一幅欢喜模样。
  总之,是一家三口高高兴兴的出门,欢欢喜喜的回家,到家后又与赵老太太说起凌太爷过寿的事,给赵长卿胳膊上抹了些药酒,再一道吃了南香园的点心,一家子和乐又融洽。
从凌家回来后,赵长卿继续自己上午念书,下午习字的规律生活。
  除了凌氏偶尔害喜呕吐外,生活波澜不惊,平静又惬意。
  赵长卿并不常出门,倒是隔壁杏嫂子带着小梨花儿来道谢,凌氏身子不适,说了几句话就干呕着回房休息了。赵老太太带着赵长卿接待的她们母女,杏嫂子是个和气人,说话也温温柔柔,“多亏了勇兄弟,救得我这梨花儿一命。家里没什么好的,我想着卿姐儿的个头同梨花儿差不多,闲暇就缝了身衣裳给卿姐儿。”
  赵老太太温声道,“你平日家里活忙,又有个小的要照看,等闲哪里有这个空,定是不知怎么挤的工夫。老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你们家有事,过去帮一把,是应该的。以后莫这般客气才好。”
  杏嫂子笑,“婶子,这几个孩子就是我的命根子,梨花儿有惊无险,我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感激,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我家里什么模样,婶子清楚,这也不是打肿脸充胖子硬拿什么好料子缝的衣裳。就是寻常的布衣,并不贵重,却是我的一番心意。婶子莫要推辞的好。”
  赵长卿忙上前道谢,见果然是普通的布衣裙,笑道,“布衣穿着舒坦,我平时就喜欢穿布衣,谢谢杏大娘。”的确,赵长卿虽然在家受宠,不过,碍于门第与家境,她几身绸子衣裳都是走亲戚或是出门时穿的,平常还是多着布衣。
  杏嫂子笑,“等一会儿卿姐儿试试,若是卿姐儿喜欢,以后尽与我说,我再做给你。”
  赵长卿抿嘴一笑,“好。”
赵老太太见梨花儿并不说话,有些拘谨,遂对赵长卿道,“长卿,你带着梨花儿去你屋里玩儿吧。叫柳儿端着点心,你们小姐妹自去说话。”
  杏嫂子连忙叮嘱,“梨花儿,长卿年纪小,你多让着妹妹。”
  梨花儿低声应了。
赵长卿牵着梨花的手就去了隔间。
  她现在年纪小,房间就与赵老太太的屋子隔一道屏风。赵长卿拉着梨花儿坐在榻上,吩咐柳儿,“帮我们倒两杯蜜水来。”
  柳儿先放下点心,摆好果子,便去倒水。
  赵长卿拿了块绿豆糕给梨花儿,“梨花姐,你尝尝。”
  梨花儿连忙接了,眼睛里露出微微的轻松,见赵长卿自己也拿块绿豆糕吃起来,梨花儿方小口的咬起来。
  两人没什么共同语言,梨花儿说的多是在家学习针线照顾两个弟弟帮母亲做家务的事,赵长卿的日常生活则是念书习字伴着老太太说话。好在赵长卿性情平和,经历丰富,梨花儿也不难相处,更兼母亲说赵家对她有救命之恩,梨花儿对赵家充满好感。不论是富贵慈爱的赵老太太,还是白嫩可爱的赵长卿,甚至往日偶尔在自家隔着一道墙听到的欢笑声,都让梨花儿有说不出的羡慕。
  小孩子并没有太多心机,梨花儿刚刚放开了同赵长卿说话,那边母亲就叫她家去。轻松的时间过的这样快,梨花儿漂亮的眼睛有些依依不舍。
  赵长卿拿出自己的小帕子把碟子里剩下的几块绿豆糕包好,递给梨花儿,说,“这是送给两个弟弟的,姐姐莫与我客气。”
  虽是邻居,来往走动的却并不多。梨花儿有些羞窘,连连推辞,“这怎么好,连吃带拿的,不好不好。”
  赵长卿拉过梨花儿的手给她塞手里,“梨花姐,莫要这样客套。再说,这又不是给姐姐的。”
  梨花儿这才脸红红的收了,赵长卿送她去了老太太屋里。
杏嫂子见女儿手里拿着东西,不禁又问了一句,得知是赵长卿送的点心,杏嫂子难免再一次道谢,便带着梨花儿满心感激的告辞了。
  杏嫂子生过小儿子后身体始终没有恢复大好,先时的风寒刚刚养俐落,人依旧瘦的厉害。到家后,杏嫂子方细细问起女儿同赵长卿说了什么话,梨花儿把帕子打开,招呼弟弟梨子来吃点心,又问母亲,“娘,小弟弟能吃这个不?”
  杏嫂子笑,“不行,你小弟弟还小呢,现在只能吃奶或是白粥。”她人瘦,奶水不丰,不够儿子喝就只能煮些小麦面的白粥喂儿子。
  看大儿子吃的狼吞虎咽,杏嫂子道,“梨花儿,以后不能无缘无故的收人家的东西,知道不?”
  “为啥?是卿妹妹一定要给我的。”梨花儿去倒碗温水给二弟,省得他噎着,“二弟也喜欢吃啊,再说,又不是我要的。”
  杏嫂子脸上闪过一丝落寞,“这人家儿啊,讲究礼尚往来。别人送你礼物,你也该还礼才好。朋友,也是如此。”
  梨花儿想了想,笑道,“娘,那等咱们院里梨树上的梨子熟了,摘几个送卿妹妹不就好了。”
  杏嫂子叹,“不是这个意思。”又不知该怎么跟孩子解释说明。
  梨花儿肚子里已经明白母亲的心思,她一笑道,“娘,你想多了吧。就几块儿点心,并不是贵重的东西,难道卿妹妹送我,是指望我回送她别的东西的?咱家本来就没有卿妹妹家日子好过,要是彼此来往一定要送的东西贵贱差不离,咱们可怎么来往的起?”
  “就是这么说,你莫总要别人的东西。”杏嫂子带了几句急切,道,“不是不叫你们来往玩耍,只是,要是收了人家的礼,总是要还礼的。咱家日子贫寒……”
  梨花儿根本不放在心上,“家里贫寒,尽力就行了。要是照娘说的,有钱人就不能同没钱人做朋友了。”见帕子里剩两块,弟弟还要下手,一幅要吃到饱的模样,梨花儿一巴掌打掉他的手,板着脸道,“这两块儿给娘吃,你去洗洗手,看你那泥爪子,早上洗脸没?”
  杏嫂子笑,“给你弟弟吃吧,娘不爱吃这个。”
  梨子弟弟立刻得了天大的理一般,嘟嚷道,“姐,听到没,是娘叫我吃的!”说着又伸手去抓绿豆糕,手还没挨着就给梨花儿一巴掌打开,梨花儿瞪他一眼,“娘说不喜欢,那是让你,你还当真不成!”
  梨子弟弟抖着手直跳脚,呲牙咧嘴的叫疼。梨花儿一拍桌子,“赶紧去洗干净你那泥爪子,别找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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