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田喜地  第425页

动静,被博宁的敲门震得耳朵直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半晌才道:“你……我……我若是说了,你要送我回去吗?”
  “那是你家,自然是要送你回去的!”博宁盯着徐柔乌黑柔顺的头发,心里不知怎的,突然就安定下来,声音也沉稳了下来。
  “我……”徐柔紧咬着下唇,这几日的和谐相处,原来不过是自个儿贪恋,对方压根儿就没搁在心上,越想越觉得胸口闷得发疼,跺脚赌气道,“我家就是城南崇义坊东四胡同的徐家。”
  博宁闻言露出一抹笑意,扭头对荷花道:“姐,找个媒婆,咱上门提亲去!”

番外——五十大寿

  今年天儿暖得极早,清明过后竟就开始下雨,地里的雪一点儿不留地化了个干净,大地露出黑黝黝的脊背,雪水和雨水滋润着黑土,亮闪闪的似乎能漾出油水来。
  祝永鑫蹲在地头上,嘴里叼着烟袋,看着面前大片的土地,若是在三十年前,谁来告诉他,你以后会有这么一大片看不到边际的肥田,家里雇佣着长工、短工,婆子丫头,每天也不用下地干活儿,只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他定然一锄头刨过去,免得对方胡说八道。
  但是如今这一切就在自己眼前,大片大片的土地,虽说现在还不是种地的节气,但是他眯起眼睛,似乎就能看到春耕秋收时候、那些精壮的汉子在地里挥汗如雨的样子。
  他低头寻了块儿石头,磕打磕打烟袋,从腰间的荷包里又揉出些烟丝,塞进烟袋锅子里,掏出火绒火石点着,用力吸了两口,露出个惬意的表情。
  其实荷花从南边儿送回来许多什么卷烟、水烟的东西,都是新鲜玩意儿,也都尝过,但是这烟袋锅子用了大半辈子,用惯了还真舍不得换。
  “祝二哥,咋在地头上蹲着咧,头几天一直下雨,好不容易放晴了,地上都是潮气,赶紧起来吧!”齐老五背着一个大筐,手里拄着根不知道从哪里砍下来的粗树枝,正从山路上往下走,一边走一遍还嘟囔抱怨道:“今年天儿暖的邪乎,往年这时候都还是满地的雪呢,这可好,山上化得湿漉漉的,一踩一脚泥,可真是遭罪。”
  “你如今也一把年纪了,孩子们都大了,你还这么拼干啥?”祝永鑫起身儿迎上去想要搭把手。
  “我身上筐上都是泥,你快别沾手了。”齐老五侧身躲开说,“孩子是大了,虽说都成亲了,可下一辈儿刚生下来,也都是难的时候,我身体还算硬朗,能做点儿啥帮衬帮衬也是好的。”
  “钱赚多少才是个头呢,你家如今的日子算是不错了。”祝永鑫探头一瞧,齐老五的背筐里满满的都是小根菜,这会儿的小根菜都还很细,下面的蒜头也很小,一个个白白的樱桃大小的蒜头,藏在一丛丛的绿色中显得格外诱人,忍不住道:“小根菜可是好东西啊,当年荷花也总领着博宁上山去挖,如今我也有些年没去挖过了。”
  “得了,你家如今这样发达,儿子做官的做官,做生意的做生意,两个闺女也都嫁得好,现在正是享清福的时候,还用得着像我们这样奔命。”齐老五从山路上走下来,在路边的石头上蹭着鞋上的泥,冲祝永鑫道,“我也不求有你这样的造化,能有你家一半儿的一半儿,我就心满意足了。”
  “唉,都是儿女自个儿奔出来的前程,也不是我给挣下的,我只能算是享了儿女的福了。”祝永鑫吧嗒了两口旱烟道,“出去跟着他们南北的跑了几年,如今回来还是觉得村儿里最好,住得舒坦。”
  “你少来了,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算了,跟别人说还不得让人戳脊梁骨骂你。”齐老五把背筐摘下来,自个儿也掏出烟袋跟祝永鑫一道抽烟,“咱们这穷地方有啥好的,人都说京城或者是南边儿好呢!”
  “一辈子在这疙瘩过活,习惯了,别处好是好,可总觉得不是自个儿家,没啥大意思,还是守着自家的房子和地,踏踏实实过日子来得正经。”祝永鑫笑着说。
  “二哥今年四十几了?这就开始有叶落归根的想法了?”齐老五嘿嘿了两声,“还早了点儿,应该在外头多享几年福再回来。”
  “啥四十几,今年都五十了,俗话说五十知天命,老了,也是时候回来养老了。”祝永鑫说着起身儿道,“时辰不早了,赶紧回家吃饭去吧,我也回了,免得你嫂子又唠叨。”
  “五十可是大寿,看来今年是得大办了吧?”齐老五抽完烟也起身儿说,“到时候博荣他们,定然也得回来吧?都好些年没瞧见了,也不知道现在在路上遇见还能不能认出来,还有你家荷花,如今想起来还是十来岁时候的模样呢!”
  二人又聊了几句然后各自回家。
  祝永鑫快到家门口,自个儿叹了口气,如今虽说日子过得好了,但是三儿两女都不在身边,就老两口相依为命,想来也不免觉得孤单。
  刚才齐老五提起五十大寿,还有几天就是生辰了,可是家里半点儿动静都没有,老大和荷花都还在南边儿,博宁和栓子在京城,如今离着最近的算是茉莉家了,回来一趟却也要在路上走两日。
  他心里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家走,忍不住自我安慰地想,孩子们都离得那么远,不过是个生辰,回来不回来也都是一样的,各自都有要忙得一摊子事儿,各家的孩子也都还小,回来一趟又劳神又费钱,还耽误事儿,倒不如不折腾。
  虽然道理都明白,但心里总还是有些个不是滋味。
  就这么胡思乱想地走到家门口,门里冲出来个人影,结结实实地撞到祝永鑫身上,并一把抱住他的腿嚷道:“姥爷,姥爷回来啦!”
  祝永鑫听到这声先是一怔,难以置信地低下头去,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长得清清秀秀的,眉眼间隐约有些荷花小时候的影子,一双大眼睛睁得滚圆,黑溜溜的眼珠正盯着自己,满脸都是笑容。
  “你,你是团团?”祝永鑫惊讶地说,弯腰抱起孩子,脑子里还满是难以置信的混乱,上次见到团团的时候,他还只有三岁,粉琢玉砌的一个小娃娃,见到谁都不认生,谁抱他都是笑呵呵的,十分讨人喜欢,一转眼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团团在祝永鑫的身上扭股糖似的乱动,嘟着嘴道:“姥爷,我都八岁了,不能再叫团团了……”
  “团团多好听,当初还是你娘起的呢!”祝永鑫抱着外孙,满脸笑容地迈步进屋,见东屋的门帘子挂起着,荷花跟方氏坐在炕沿上说话儿。
  “爹,回来了。”荷花听见响动起身儿过来,接过团团把他放在地上道,“他都多大了还抱来抱去的,如今长身子的时候正死沉死沉的,不小心抻了腰可怎么好。”说罢把儿子打发出去玩儿。
  “哪里就那么娇贵,你爹是庄稼汉子,又不是城里那些老爷。”祝永鑫看着外孙蹦蹦哒哒地上院子玩儿,这才不以为然地脱了外衣,丢在炕头上烘着去湿气,偏腿上炕问,“咋也没个信儿就回来了?”
  “今年开春有恩科,锦棠哥那边事忙得很,之前也没定准能不能赶回来,所以就没捎信儿,怕万一赶不上让你们空欢喜一场。”荷花伸手把衣裳摊平,笑着说,“这一路急急忙忙地赶回来,锦棠哥累得不轻,到家就去西屋补觉了。”
  “孩子呢?圆圆没带回来?”荷花一家有四年多没回来了,但是信件不断,荷花前年刚生了个女儿,起名叫做圆圆,只不过一直得不出空回家,到现在应该都两岁多了,还一次都没见过呢。
  “她生下来从没赶过这么远的路,路上也没睡好,这会儿跟锦棠哥在西屋睡觉呢!”荷花说着从炕头扯出来个包袱,拿出一件儿衣裳抖开道,“爹,回来之前给你买的衣裳,等着摆寿宴时候就穿这件,先试试看可还合身儿,不合适趁早地改。”
  祝永鑫心里高兴,眼角都露出了笑纹,嘴上却还硬撑地说:“你们能带着孩子回来看看我就好,还折腾啥,弄什么新衣裳还是寿宴的,自家人一起吃顿饭就蛮好。”
  “要说呢,过寿的事儿应该依着爹的意思,但是毕竟大哥如今还在外做官,村里又都是彼此知根知底的乡亲,若是不热闹热闹,别人定要在背后指摘儿女不孝,我们到也都罢了,只是怕传扬出去耽搁大哥的声誉,爹就都担待吧,一切我们都会准备妥当的,爹只要安安稳稳地等着好日子就是了。”荷花笑着给他铺台阶道。
  祝永鑫里子面子都满足了,心里欢喜得很,越发觉得还是荷花这个闺女最是贴心,连说话儿都让人听得心里头舒坦,于是便点点头表示认可道:“罢了罢了,那你们看着折腾吧,我就不搀和了,别花太多银子,不然你娘心疼又要在背后念叨。”说罢接过荷花递给他的衣裳试穿了一下。
  荷花上前扯了扯衣襟儿和下摆,捏了捏胖瘦宽窄,又看了看腋下袖口,见大致都还服帖,就下摆稍微长了一点儿,便用针别上做个记号,然后让他脱下来改改。
  祝永鑫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那手艺就别显摆了,还是让你娘改吧。”
  荷花被他说得一愣,半是玩笑半是嗔怪地说:“爹,我知道我女红不好,你也用不着这般提醒我。”
  “我不过白嘱咐一句,你们娘俩儿说话,我去找你四叔唠嗑儿去。”祝永鑫说罢便背着手出门去了。
  方氏看着他出了院门这才撇嘴道:“你瞧瞧你爹,越老越能折腾,好端端的事儿不好好应承,非要别人三催四请的,然后才迫不得已的点头,还要显得自个儿多不乐意,都是为了迁就别人才答应的一样。”
  “俗话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的,我看我爹也差不多是这样。”荷花之前就一直憋着笑呢,这会儿见祝永鑫出去了,总算是能笑出声来。
  “五十大寿是整寿,有难得你们一个个儿回来的齐备,咱们虽说不能铺张浪费,却也别太吝着银钱,一定好生给你爹热闹热闹,他嘴上虽然不说,可你们一个个儿的有出息,他心里头高兴得紧,恨不得别人都夸你们呢!”方氏对荷花叮嘱道。
  “娘,这还用您交代?这回的寿宴你们二老就踏踏实实地等着开席就是,别的我们都会置办得妥妥帖帖的。”荷花满口应承道。
  农村摆寿宴虽说讲究不少,但大多都是讨好彩头的,并花不了多少银钱,毕竟比不得那些个城里的有钱人。
  寿堂就设在了自家院子里,坐北朝南地搭起彩棚,棚柱上贴着齐锦棠写好的寿联:“人增高寿,举杯同歌无量福;天转阳和,开杯共醉小阳春。”
  北方农村的房子,虽然也是三开间儿的,但是进门就是灶间,并没有南方那样的正厅,所以荷花干脆叫人在院子里正南正北地搭了个寿堂,门口挂上荷花特意打南边儿带回来的苏绣寿帘,绣的群芳祝寿、五福捧寿等喜庆的图案,北面正中贴着一个红底儿黑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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