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第79页

一言不发地上了马,怒气冲冲地一夹马腹,仍像来时那般绝尘而去。
蒋三郎走到蔺效身旁,看着夏荻远去的背影道:“夏二这些年在蜀地也养得太跋扈了些,看他这架势,恐怕对瞿小姐还没死心,你少不得多费些功夫。”
他知道这话不过白嘱咐,蔺效若诚心要护着谁,断没有护不住的道理,但他和瞿小姐毕竟尚未婚娶,再严防死守,难保不会有照看不到的时候,亏得瞿小姐也不是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不至于时时让人放心不下。
蔺效冷冷地嗯了一声,一直盯着夏荻的身影消失在巷尾,这才道:“我先走了,方才跟你说的事,你多多留意,莫让那人逃出了长安城,坏了咱们的打算。”
“放心,盯着呢。”蒋三郎接话,转身又笑着拍拍他的肩,“看你这一大早容光焕发的,多半是昨日花朝节已将人哄到手了,走吧,别让人家久等了。”
蔺效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红着脸上了马,直奔青云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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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沁瑶百无聊赖地将院子里桃树上刚结的青涩小桃子都数了个遍,身后的门终于传来吱呀一声,清虚子跟缘觉从门内出来了。
她忙跑到师父跟前,眼睛亮晶晶的,刚要开口,清虚子却道:“上回咱们从仓恒河出来时,漏了几样对付玉尸的东西,眼下需得即刻赶到仓恒河去。你跟阿寒带着罗盘,先去西市等地四处找找,玉尸最喜繁华喧嚣之地,若有可疑之处,切莫轻举妄动,等为师和缘觉方丈从五牛山回来再说。”
缘觉在一旁接话:“老衲座下几位弟子也会到东西两市处巡视,若有什么意外状况,你们不妨跟他们多商榷商榷。”
沁瑶愣了愣,忙道:“等等――”
跑到库房里拿了一瓶对付尸毒的丹丸,交给清虚子道:“师父,缘觉方丈,那玉尸行踪不定,说不定会突然杀回墓穴,你们也要多加小心。”
缘觉见状,略有所悟地看看清虚子,这孩子这般机灵乖巧,不怪老道打从心眼里疼她。
清虚子将丹丸收好,绷着脸嗯一声,不忘警告地看一眼阿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看好师妹!莫出乱子!
阿寒瞟了瞟师妹,觉得师父简直杞人忧天,头一回阳奉阴违地哦了一声,好让师父放心离去。
清虚子和缘觉走后,沁瑶又在库房里捣弄一番,找了些符纸和丹丸带上,本想换上道袍,但想起上回裴府之事,对裴敏怎么也放心不下,想着一会需得到裴府去拜访裴敏,做女装更方便行事,便作了罢。
收拾妥当,嘱咐福元看家,便跟阿寒出来了。
谁知一出来,便见一个年轻男子立在马前,箭袖轻袍,腰间配剑,背影高挑而又挺拔。
那人本正负着手静静打量道观周围的风景,听到动静,转身看见沁瑶,眉眼顿时含了一层笑意,道:“阿瑶。”
沁瑶眼睁睁看着蔺效走近,脸上虽一阵阵发烫,心里却如同吃了蜜一般甜。

☆、第84章

其实蔺效昨晚睡得并不好,人躺在床上,脑子里却全是跟沁瑶在琉璃居相处的点点滴滴,想起她柔软馨香的身子和清甜如蜜的唇,从心到身生出一股燥热,怎么也躺不住,到最后,险些到外头院子里借舞剑发泄一通,直到天亮时方勉强合了会眼。
虽然大半夜未睡,他早上起来时却甚觉神清气爽,到了青云观,不知还要等上多久,想起沁瑶自小在此长大,莫名亲切,忍不住举目四望,见观外种满松柏,绿荫森森,古意盎然,观内观外一片寂静,不闻车马喧腾。
论修行,青云观自然是个理想之处,可想起沁瑶来时不知几岁,于孩童来说,这地方到底寂寞了些,也不知她初入观时有无父母陪伴左右,练功学道时又吃了多少苦头,心下不免又生出浓浓的怜惜。
等到沁瑶出来,瞧见她清爽秀丽的妆扮,只觉迎面拂来一阵春风,吹得他心中悸动不止。
走到近前,目光在沁瑶脸上凝了片刻,方转头含笑对阿寒打招呼,“阿寒师兄。”
阿寒跟蔺效早已熟络,一向觉得他待自己客气尊重,全没有世子的架子,对他颇有好感。
此刻见蔺效态度亲切,便也憨憨一笑道:“世子,你怎么一大早便来了,昨日才从五牛山回来,今日还要跟咱们去找玉尸吗?”
“玉尸?”蔺效微讶。
沁瑶见状,顾不上难为情,先轻声问:“方才你来,可曾遇见师父和缘觉方丈?”
蔺效神情微滞,顿了顿,道:“早上在卢国公府耽误了些时候,刚刚才到观外,不曾遇见道长。”将夏荻一节暂且隐去不提。
“那许是错过了。”沁瑶心里隐隐生出一分侥幸,师父见了蔺效,只怕又会发作一回,倒不如彼此错开,也免得生出是非。
她耐心对蔺效解释道:“玉尸就是咱们昨日在仓恒河见到的那个阵法所压之物。”
将缘觉跟他们师徒说的玉尸来历从头到尾跟蔺效说了。
蔺效静静听完,思忖一会,刚要说话,常嵘等人不知从哪冒出来了,道:“世子,瞿小姐,马车已备妥,此处日头甚大,不如移步到马车上说话?”
沁瑶往他身后一看,见不远处的道路旁停着上回那辆套着千里良驹的马车,只车夫已换成了个眉目寻常的中年人,不再是魏波。
蔺效看着她,语带商量道:“你方才说要去东西两市找寻玉尸,但我听你说了来龙去脉,总觉得有些地方不通,须得从头到尾再梳理一遍,估计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不如上车再细说。”
沁瑶想了想,点头道:“也好。”便跟阿寒一道上了马车,两人齐齐坐在右边窗下的长椅上。
过不一会,蔺效将座骑丢给常嵘,自己也上了车,见沁瑶身旁已坐着阿寒,没他的位置,只好到上首正中坐下。
沁瑶头一回见他坐马车,虽然马车宽敞,阿寒也在一旁,但他人高腿长,坐下后锦袍下摆覆上她的裙子,膝盖也险些抵着她的小腿,沁瑶顿时想起琉璃居的一幕,耳朵腾起红云,忙悄悄将腿向身后收回几分,避免跟他相触。
蔺效看在眼里,脸上也不免有些发烫,忙清清嗓子道:“你方才说的,我想了一想,我倒觉得,当务之急不是去东西两市漫无目的地找寻玉尸,而应该立即赶到大理寺一趟。”
沁瑶略一沉吟,瞬间明白过来,道:“你是说,我们应该直接从死在湖中的那位少年身上入手?”
“是。”蔺效想了想,“依你那日所见,那少年脖颈上有伤口,身上血液仿佛已被吸空,死因多半与湖下僵尸脱不了干系,如果玉尸已然有了金尸人选,这位少年有没有可能就是她得到的第一份投名状?”

☆、第85章

说话间已到了大理寺。
下车之前蔺效若有所思看一眼沁瑶的妆扮,唤了魏波近前,嘱咐几句。
等魏波领命走了,这才转头对沁瑶道:“大理寺内耳目众多,我让魏波去弄一套男子衣裳来,你做了男子妆扮,一会行起事来也方便些。”
沁瑶忙点头:“正是这个理。”
三人在车内边说话边候着,过了一会,魏波果然去而复返,带回了一套男子衣裳。
蔺效便跟阿寒下了车,以便沁瑶在车内换衣裳。
他看得心悦,对她道:“常嵘进去给刘赞递话了,咱们在此稍候片刻。”
沁瑶点头,眼睛往那两扇威严肃穆的朱红门内瞧了瞧,安静地在蔺效身旁候着。
过了一会,常嵘从大理寺内出来,走到蔺效身旁低声道:“刘大人正好在里头,让请世子进去。”
蔺效点点头,领着沁瑶和阿寒往内走。
沁瑶跟着蔺效,一面走一面忍不住想,这位大理寺卿刘赞大人正是刘冰玉的父亲,听说为官清正,在朝廷中颇有威望,照这几回的情形来看,料得他一来跟蔺效私交不错,二来颇信得过蔺效的为人,否则以两人的年龄之差,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对蔺效屡开方便之门。
只是上回秦征那桩案子,蔺效也不知是怎么跟刘赞等人交代的,反正到最后,皇上将几桩案子都压了下来,力保秦征死后的威名,根本没有替那几位枉死女子讨说法的打算。
而刘赞苦查了两个月,换来这样一个囫囵吞枣的结局,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进了内,刘赞却没上回那样在正堂坐着,而是在后堂的书房内办公。
一位衙吏领着他们绕过正堂后的小院子,到了门前道:“大人,蔺统领来了。”
门内传来一把低沉浑厚的嗓音,“快请进来。”
沁瑶跟在蔺效身后入内,抬眼一望,见是一间极宽敞的书房,四面墙都是齐顶的书架,装满各类书籍,里头一大一小两张书桌。
大书桌后是大扇推窗,光线毫不吝啬地投射到屋内每一个角落,照亮桌后那位中年官吏的身形样貌,沁瑶认出这人正是上回见过的大理寺卿刘赞,这回留了心,这才发现他眉眼确实跟刘冰玉有些挂相。
另一张书桌则靠着书架而放,上面堆满卷宗,后面坐着个形容俊朗的年轻男子,正提笔书写着什么。
蔺效等人进来时,那人抬头一看,原本冷淡的神情骤然化为惊讶,白皙的手指握着笔,久久忘了落下。
直到毫端一滴墨低落纸上,在雪白纸上氤氲出一摊再抹不去的墨渍,方才回过神,狼狈地将笔放下,又将那团染了墨的纸草草揉成一团,站了起来。
沁瑶没想到今日能在大理寺碰见冯伯玉,险些没将一声“冯大哥”叫出口,见冯大哥神色复杂地望着她,不敢唐突,只好对他做个无声的嘴形,脸上露出笑意,点头打招呼。
许久不见,沁瑶只觉冯大哥瘦了许多,神情也有些阴郁,不像往常那样总是和颜悦色,不免有些疑惑,听母亲早上说,冯大哥不日便要被擢升为大理寺推丞了,照理说该人逢喜事精神爽才是,怎会这般无精打采。莫不是衙门里公务过繁杂,冯大哥应接不暇,太过疲累的缘故。
冯伯玉看看站在蔺效身旁的沁瑶,心中五味杂陈。早先他听衙吏报告说蔺统领来了,而长安城姓蔺的统领再无旁人,便知定是蔺效无疑,可蔺效平日管着羽林军,与大理寺大不相干,能引得他前来,多半不是来替皇上下密旨,便对最近哪桩案子发生了兴趣。
想起手中那桩案子有些古怪之处,他难免生出几分揣测,莫不是沁瑶发现有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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