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重锦官城  第78页

随即被皇帝给急召回京,走时不敢带上女尼,草草安排一番,便连夜走了。走时只说一旦京中事毕,最迟不会超过三月,便会派人来接女尼。女尼不敢多作挽留,送走皇子后,日夜盼望皇子能早些来接她,可皇子甫一回都,便卷入了夺嫡之争,几位皇子都手握兵权,互不退让,一场仗打了一年有余。等他终于胜出,荣登大宝后,又忙着拉拢权臣,在世家女子中挑选娘家最得力的做皇后,哪还想得起江南宅子里那位女尼?”
这话触动了清虚子的心事,忿忿然骂道:“自古皇家多薄情,这些天潢贵胄看着体面光鲜,实则全是些始乱终弃、背信弃义的东西。”
沁瑶听师父这话颇有些借题发挥的意思,疑心他在含沙射影地骂蔺效,但师父的口气太过激愤,几乎算得上咬牙切齿,又觉得自己想岔了,就算师父对蔺效不太满意,总不至于有这么大的仇怨,许是为了别的缘故。
缘觉意味深长地看一眼清虚子,继续道:“等到这位皇子终于想起与女尼的三月之约,派人去江南接女尼时,已不知不觉过去了两年,派去的人找到那处宅子,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打听了才知,那女尼一年前便染病身亡了,怪异的是,女尼死后不多久,连她身边伺候的人也一并失踪,好好一座华宅沦为废宅。那几个钦差听了这话,怕回去跟皇上不好交代,想起皇上曾照着女子的模样做过一尊玉像,多半还在宅中,不如运回去呈给皇上,聊做慰籍。谁知进去搜检了许久,都未能找到那尊玉像。”
“这玉像便是玉尸的来源?”清虚子满脸疑惑,“但……有些不对啊,要形成这等百年难见的凶煞,非冲天怨气不可,即便那女尼久等皇子不归,继而心生怨恨,总不至于便能化作凶尸,多半有个缘故。难道那女尼并不是病死,而是被人给害死的?”
缘觉见清虚子一开口便说到了关键处,不再卖关子,点点头道:“具体情形已经不得而知,智达祖师当年考究玉尸的死因时,曾怀疑女尼的死与她身边的仆从脱不了干系,极有可能是那些仆从见她被皇子弃在宅中两年,毫无依傍,对她的财物起了歹心,这才将她害死。那女尼对那位负心皇子一片痴心,苦等两年,本以为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日,谁知最后皇子既娶了皇后,又纳了贵妃,独将她给忘得一干二净。这也就罢了,最后竟连孤独度日,无疾而终的愿望都不能得,年纪轻轻便被人害死,难免不生出滔天恨意,她本就是佛门中人,死时若走了极端,有意将自己化为厉鬼也不是不可能。”
“那她是如何附到玉像上去的?其中可有什么阵法?”沁瑶问。
“据智达祖师记载,说是女尼还魂时尸首恐怕已经腐烂,若在旁人来言,尸身不完整,哪怕怨气再强,多半也就是个寻常鬼魅,无法成为凶煞,偏她有一尊皇子送她的玉像,这玉像跟她的五官相貌一模一样,用来还魂再合适不过,她遂与玉像合二为一,没想到渐渐得心应手,兼之尸身千年不腐,灵力暴涨,到最后,竟成为尸中之后。”
清虚子点点头,又问:“那为何要将她镇于河下?看仓恒河下的阵法,颇为繁琐费工夫,若在岸上布阵,准能省不少力气。”
“这你就不知道了。”缘觉道,“玉尸当时出来四处杀戮,屠杀生灵,几位佛教中人也曾合力将其镇压在山下,谁知先后镇压几回,玉尸不但很快就能冲出阵法,且灵力一次比一次更强,后来还是智达祖师突发奇想,将她镇于水下,这才有了其后长达百年的天下太平。”
沁瑶想起裴府那具来去守时的僵尸,猛然想起一个可能,忙问:“玉尸挑选金尸人选时可要什么条件,莫不是照着那位负心皇子的模样来挑选?”
缘觉微微一怔,摇头道:“所谓金尸,自然是被玉尸咬后,尸变所致。但玉尸唾液珍贵,几十年分泌一回,若非确定最终人选,轻易不肯咬人,除了与她神魂相合之外,她还需得用她自己的法子确定对方肯永世陪伴她,才愿意将自身灵力分一半与他。”
“谁会愿意永世陪伴一位僵尸?”清虚子惊讶得笑起来,“这玉尸莫不是异想天开?”
缘觉淡淡看他一眼,“看来你对人的*还是了解得太少,金尸外貌与常人无异,能永生不老不死,又有非同寻常的邪力,能横行世间,百无禁忌,百年来,不知多少人前赴后继,愿意成为金尸。也正因如此,玉尸才如此审慎,玉尸吃了那位负心皇子的苦,最怕被人抛弃,第一个法子,便是要那人杀掉自己一位挚亲,用挚亲的血做投名状。”

☆、第83章

“至于第二个条件么……”缘觉顾忌地看一眼正听得全神贯注的沁瑶和阿寒,十分生硬地将话题给打住,摆摆手道,“无非是些邪魔外道,不提也罢。”说完重又端起茶盅,轻轻吹了吹茶汤上漂浮的茶叶,眼皮再也不肯抬起来。
沁瑶的心正好被吊到一半,没防备听到缘觉这么一说,登时傻眼了。
阿寒难得也流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怔怔道:“缘觉方丈,第二个条件是什么,您为啥不肯说了。”
“去去去。”清虚子一瞧见缘觉的神情,便知其中有猫腻,依照这秃驴的尿性,若两个徒弟继续在房里呆着,势必不肯再往下说了,便厚着老脸要将沁瑶两个赶出去,“你们到外头呆着去,等师父和方丈说完话再进来。”
“哪有您这样的?”沁瑶一懵,虽被师父赶到门口,仍不死心用手扒住门框,试图说服师父,“不让咱们把话听完,怎么能弄清楚玉尸的底细,又怎么帮着找玉尸?”
清虚子简单粗暴回道:“听不听这后面的条件,都不妨碍你们帮着找玉尸。”砰一声,将门关上。
阿寒倒也不恼,老老实实站在门前,看样子打算耐心地等师父和缘觉说完话再重新进去。
沁瑶却猫着腰溜到窗台下,舔破窗纸一个,将耳朵贴近,听缘觉到底要跟师父说什么。
谁知她刚贴上,“啪――”地一声,窗内飞来一颗花生米,准确无误地砸在她耳朵上,
“哎哟。”沁瑶吃痛,委屈地杵在原地揉了会耳朵,悻悻然走开,坐到廊前台阶上去了。
院里那个跟缘觉一道来的小沙弥见此情景,先是愣了愣,随后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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蔺效跟蒋三郎从卢国公府出来,刚要上马,身后传来一阵马蹄声,转头看去,就见一人一骑正疾驰而来,虽不是在宽阔的官道,这人却骑得极快,浑不顾及路旁百姓,显然一副王孙公子的作派。
蒋三郎一怔:“夏荻?”
夏荻到了蔺效跟前,一勒缰绳下了马,先不急着说话,用复杂的目光看了蔺效好一会,这才压抑着怒火道:“十一哥,我方才去澜王府找你,你府上人说你来了蒋三哥这,我来不为别的,就想问问你,刘青可是你身边的人打伤的?”
蔺效冷冷道:“是。”
夏荻没想到蔺效承认得这么痛快,心底的疑惑越发清晰,怒声道:“你该知道刘青是我身边最得意的人,不知他做了何事,你要如此不留情面,直接断他手足?”
蔺效面无表情道:“手足断了还能再长上,但若再有下回,我会令人挑断他手筋脚筋,让他自此成为一个废人。”
夏荻脑中一空,盯着蔺效看了好一会,方缓缓道:“你是为了瞿沁瑶,对吗?”
蔺效上回因幻境之事,本就对夏荻有心结,这时听他竟然敢直呼沁瑶的闺名,心中戾气陡生,再无顾忌:“对!长安城你谁都可以招惹,独她不行!往后无论是你,还是你身边的人,统统都离她远点,听懂了吗?”
蒋三郎这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见蔺效和夏荻之间剑拔弩张,有心劝解,却又觉得实在无从劝起,他知道蔺效喜欢瞿小姐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对她异常珍视、处处呵护,断不能容忍旁人觊觎。
而夏荻行起事来百无禁忌,虽未见得对瞿小姐是真心,难保不会做出调笑谑浪乃至轻薄她之事,而这对蔺效来说,无意于当胸一剑。
是以蔺效这番作为虽然毫不留情面,却也算得断绝夏荻念想一个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夏荻头一回见蔺效如此疾言厉色,惊得忘了接话,好一会才愤懑道:“凭什么?!你跟她并无婚约,有什么立场阻拦我跟她来往,再说了,你分明跟――”
他咬了咬牙,到底没将“夏芫”两个字吐出来,只怒道:“你分明早就有了别的婚配人选,两边父母俱有默契,就等着明年皇上指婚了,你心知肚明,为何还要霸着瞿沁瑶不放?”
蔺效冷冷看着夏荻,一字一句道:“除了瞿沁瑶,我谁都不会娶!趁早将你的花花肠子放到别人身上去,你若胆敢再去纠缠他,休怪我不顾及亲戚之间的情份。”
蒋三郎这时终于插得上话了,忙打哈哈道:“夏荻啊,你也知道你十一哥的性子,过去十七年光顾着习文学武,正眼都没瞧过长安城里的小娘子,这好不容易有个上了心的,你何苦掺和进来?俗话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歇了这份心思吧,没准回头遇见个更合你心意的。”
夏荻冷笑:“蒋三哥,你这话说得稀奇,凭什么十一哥看中的我就得让?瞿小姐长得合我心意,性子也讨人喜欢,除了她,我还谁真就谁都不想要!”
他挑衅地看着蔺效,半步都不肯退让。
蔺效怒极反笑,“你罔顾她的意愿强虏她,连尊重二字都谈不上,也配说喜欢?上回派的是刘青,下回还打算派谁?”
夏荻脸上顿时青一阵红一阵,语噎了半晌,方强辩道:“我不过想请她花朝节出来吃顿饭,没存心惹她不快,更没打算伤她!”
蒋三郎挑挑眉,夏二这性子当真霸道,请人吃饭是这么个请法?
蔺效声音透着冰冷刺骨的寒意:“我不管你对沁瑶存了什么样的心思,从今日起,统统给我收回去!刘青的事不过略施小戒,往后你胆敢再冒犯她,我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你!”
夏荻胸膛剧烈起伏,眸中仿佛生出了刺,死死盯住蔺效。
蒋三郎怕两人再争下去真会打起来,忙不动声色隔到两人中间,笑道:“都是自家兄弟,何苦为了些微小事伤了和气,此处人来人往的,莫落在旁人眼里,白白让人笑话。夏荻,你上回不是说得了一把龙涎弓要给我瞧么,不如今日便到你府上观摩观摩?”
夏荻没接话,好长时间才硬生生将目光从蔺效脸上移开,转过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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