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感染,别的,只能放开心绪,是福是祸,都得走过去。
十月一天天过去,胡太医等三位太医早就由三天一趟,改成了一天一趟,过了初十,程恪干脆让三个人轮留住在府里候着,汝南王府的稳婆们早就搬进了清涟院后院倒座间住着,满府上下,枕戈待旦,时刻准备着,只等着一声传唤。
程恪每天心神不宁的到户部当着差,周景然每天中午到户部叫他一起去吃午饭,说说话儿,被他的愁眉染得也跟着担忧起来。
十月十六,两人刚吃了饭,程恪锁着眉头倒在摇椅上,一边晃着,一边忧虑的叹着气,
“今天都十六了,十六了前天范婆子就说什么头入盆了,说是快了,这都快了两天了,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唉这得快到什么时候?”
程恪长长的叹着气,周景然一边喝着茶,一边瞄着他,听着他长长短短的叹着气,笑着劝解道:
“你怎么这么啰嗦起来,我跟你说过多少遍,这女人生孩子,没什么大不了的,都要过了这一关不是?没事,小暖是个福泽深厚的,往后五男二女,生孩子的时候再后头呢,能有什么事?必定是顺顺当当的,好了好了,别总想着这个了,大哥这些年从户部借的银子,数目理出来没有?”
“还没全理出来,他从天禧二十年就开始借库银,那些陈年老帐,翻起来极费力,正让他们悄悄的理着呢。”
程恪听说到了公事,忙敛了忧虑答道,周景然拧着眉头‘嗯’了一声,正要说话,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程恪的小厮安远狂奔着冲进来,也不及见礼,急急的叫着禀报道:
“爷……爷快回去吧,少夫人……生了”
“生了?”程恪一下子跳了起来,周景然也‘呼’的站了起来,安远咽了口口水,点了下头又摇着头答道:
“还没生下来。”
程恪一口气松下来,伸手扶着旁边的桌子,转头看着周景然,胡乱挥着手说道:
“我回去……”
说着,也不等周景然答话就奔了出去,几步下了台阶,刚走了两步,却重重的跘倒在平整的院子里,安心和安远急忙上前拉起他,程恪站起来,推开两人,拎着长衫往外狂奔了出去。
程恪脸色惨白的赶到清涟院门口,院子内外已经站满了丫头婆子,汝南王背着手,正在院门口一圈圈转着圈,见程恪往院子里疾冲而去,忙指着程恪吩咐道:
“拉住他!”
小厮上前拉住程恪,王爷走到程恪面前,拍了拍他,
“在外头等着吧,你进这院子不吉,与你不吉,与你媳妇也不吉。”
程恪忙顿住脚步,往后退了半步,掂着脚尖,焦躁万分的一边往里张望着,一边问道:
“多长时候了?还没生出来?这都多长时候了?”
“什么多长时候了?连半个时辰也没有,头一胎,没那么快,总要再等等。”
王爷一边安慰着程恪,一边焦急的往里张望着,里头一个婆子急急出来,曲膝禀报道:
“回王爷,回世子爷,少夫人痛过一阵子,这会儿好一些了,吃了几口燕窝粥,这会儿正歇着养力气呢。”
“痛过这一阵?痛过几阵了?还要痛几阵?这要痛到什么时候?”
程恪站在婆子面前,紧盯着她,一迭连声的问道。
第三一四章 添子
婆子被问得张口结舌,眨着眼睛呆怔怔的看着程恪,傻了片刻,才苦笑着答道:
“回世子爷,这会儿才刚开始痛,痛一刻钟,歇上一两刻钟,再痛一阵子,再歇一阵子,就这样要痛上大半天,越往后,这痛的时候越来越长,越来越痛,中间歇的时候越来越短,到最后这痛连在一处,那个时候,也就差不多该生了,这生孩子,快了也要三四个时辰,慢的,一两天的都有,少夫人这是头胎,可没那么快,急不得。”
“要一两天?”
程恪几乎要跳起脚来,婆子吓得连连往后退了几步,王爷一把扯住程恪,
“你急什么,哪能一两天的?”
王爷说着,转过头狠狠的瞪着婆子一眼,训斥道:
“赶紧进去侍候着!什么一两天!哪有这样的事!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婆子往后退着答应着,急忙奔了进去。
王爷拉着程恪往外走了两步,温声安慰着他,
“小暖那样的福泽,你只放心,说不定天一落黑就能生下来了……”
“天落黑?这才午末!”
“你叫什么?你当女人生孩子说生就生,那么容易呢?要不怎么说是鬼门关!”
程恪脚一软,几乎要扑倒在地,王爷连声咳着,忙往回扭着话意,
“不是这个,不是这么说,好了好了,没事,肯定没事,安心等着好信儿就是。”
王爷拖着程恪,拧着眉头转头训斥着站了满地、垂手等着听传唤的小厮、管事、婆子,
“一个个都呆站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搬两张椅子过来!”
平安呆怔了下,这爷俩个准备在这院门口等到孩子生出来?一边想着,一边已经挥着手,示意着旁边的一个管事,两人一起奔到旁边的暖阁间,搬了两张扶手椅子出来,又指挥着从小厮搬了两张高几,在旁边生了红泥小炉,备上了茶水点心。
景王府里,周景然送走了程恪,百事无心的在书房里转了几圈,顿住脚步,闭着眼睛深吸了几口气,扬声叫了青平进来吩咐道:
“去福音寺,爷要去上柱香。”
青平垂着眼皮、心无杂念的恭敬答应着,出来吩咐了,带着从长随、小厮,侍候着周景然往福音寺上香去了。
汝南王妃脸色苍白,直直的坐在产房门口的扶手椅上,闭着眼睛,双手合什念着经,老太妃面容平和的闭目坐在另一张扶手椅上,一会儿快一会儿慢转着手里的佛珠,白嬷嬷侍立在老太妃椅子后,伸长脖子往安静的产房里张望着。
产房内,李小暖忍过一长阵钝钝的、痛得翻胃要吐的痛楚,由着兰初和两个稳婆侍候着擦了脸上的冷汗,扶着兰初的手,勉强站起来走了两步,顿住脚步,闭着眼睛舒了口气,扶着兰初缓慢的在屋里走了半圈,再一轮的阵痛就又袭上来,李小暖痛得倒在了榻上,兰初圈着她,担忧万分的看着她,李小暖闭着眼睛,咬紧牙关,耳边模模糊糊的听着婆子的喊声,跟着喊声呼气吸气着,兰初俯在她耳边,心疼的低声说道:
“少夫人,要是痛得受不住,就喊出来,喊出来就能好受些。”
李小暖紧紧抓着兰初的手,努力体味着哪一处更痛,胡乱晃着头,她两辈子加一起的教养,让她叫不出来。
阵痛一阵比一阵更紧更烈,李小暖早就分不清那些痛来自何方,只觉得整个人正在被一点点撕开、撕碎,旁的声音都听不清楚了,心里唯一的那丝清明,都盯在了扶着自己的稳婆的声音上,
“少夫人,宫口开了,开得差不多了,少夫人您歇一歇,等会儿,要好好用力……”
兰初照着稳婆步骤分明的指挥,将早就准备好的参片塞到李小暖嘴里含着,搂着她,恨不得能代她用些力才好。
李小暖听着婆子的话用着力,却不知道那些力用出来没有,又用到哪里去了,不知道折腾了多长时候,稳婆的声音里仿佛带出丝丝焦躁,李小暖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也没有了,靠在兰初怀里,只觉得自己再也撑不下去了,自己快死了,可她要是死了,孩子,孩子怎么办?那个可怜的孩子,还没见过这个世界……
李小暖眼角涌着眼泪,兰初接过竹青递过的白绵帕子,拭着李小暖的眼泪,忍不住哭出声来,老太妃听到哭声,手里的念珠‘啪’的落在了地上,呆了一下,猛的站起来,推开站在门口的蝉翼,直冲到产房门口,一个稳婆急忙迎出来禀报:
“老祖宗,孩子快生出来了,少夫人要缓口气。”
老祖宗探头看着闭着眼睛的李小暖,长长的吐了口气,腿一软,忙伸手扶着门框,缓了口气,才紧绷着脸点了点头,扶着白嬷嬷的手出了产房,重又坐回到椅子上。
王妃紧紧拧着帕子,脸色惨白的看着重又坐回到椅子上的老太妃,低低的问道:
“老祖宗,您看,小暖能熬过这一关吧?”
“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叫能熬过!必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的!你看看你这话!”
老太妃左右转着头,一边找着念珠,一边恨恨的训斥着,白嬷嬷急忙接过小丫头手里的念珠递了过去,老太妃接过念珠,也不再理王妃,闭着眼睛,飞快的转着念珠,念起经来。
王妃舒了口气,坐回到椅子上,也双手合什念起平安经来,老祖宗既说了平平安安,那就必是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少夫人,再用一把力孩子头已经露出来了,再用一把力,孩子就生出来了,少夫人,想想孩子,再用一把力!”
稳婆俯在李小暖耳边,一边示意兰初将李小暖扶起来些,一边大声说着,李小暖紧紧抓着兰初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用尽身上的最后一丝力气,往外推着那和她一直连在一处的孩子。
“出来了出来了!别动,不要再用力,少夫人别动,千万别动,让孩子慢慢出来,慢慢……来!”
稳婆惊喜万分的叫着,李小暖只觉得下身有什么东西‘呼’的一声滑了出去,整个人一下子轻松的无以复加,仿佛从痛苦的地狱又升回到了人间,身体是自己的了,人也是自己的了。
“恭喜少夫人,贺喜少夫人!是个儿子,长得真是好看!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孩子!”
李小暖微笑着听着,兰初抱着李小暖,极小心的把她往下放着,李小暖拉了拉她,低低的说道:
“高些,我……看看。”
兰初答应着,小心翼翼的抱着她往脚头处看去,被稳婆小心的托在手里的孩子小的仿佛一只大些的猫一般,浑身沾满了血污,手脚乱动着,正响亮无比的宣布着自己的到来,突然,哭声顿了下,一股清亮的水柱从两腿间直直的射出,浇了稳婆一脸,旁边的稳婆急忙上前帮着托住孩子,被浇了一脸童子尿的稳婆两只手稳稳的托着孩子,上身往后倾着转头躲开尿柱,由着另一个稳婆帮着擦干净脸,笑着说道:
“这彩头偏了我了。”
李小暖失笑起来,声音低弱的嘀咕道:
“这孩子倒也可疼,还知道憋着出来再撒,不然,岂不让他恶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