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暖上前,分别往盆里放了只嵌宝赤金麒麟和一只羊脂玉福寿双全挂件,前来观礼的女眷们一一上前,往盆里放着各式添盆礼,直把盆底铺了好几层,水也快满了出来。
抱着孩子的婆子高声唱着吉祥歌,蘸着水,往孩子额头、脖颈、手腕和脚腕处点着,孩子倒也不哭,手舞足蹈着顾自玩得开心。
婆子用水点了各处,这洗儿就算是洗好了,汝南王妃满脸笑容的盯着盆里竖着的几只红枣,只等着婆子吉祥歌声一落,抢先一步冲到台上,掂了只竖着在盆里摇来晃去的红枣,回身递给了李小暖,眉开眼笑的吩咐道:“快吃快吃!”
“这彩头可是极准的!吃了这竖枣,准保一举得男,快进紧吃了。”
靖北王妃也跟着笑着说道,李小暖勉强伸手接过红枣,在汝南王妃、靖北王妃和众女眷的注目下,强忍着恶心咬了一口这洗澡盆里捞出的红枣,忙不迭的将红枣扔给了竹青,竹青小心的接过红枣,低低的说道:“我先收好,回去洗好了再给少夫人吃。”
李小暖脸上泛起青色来,往后,这洗儿会,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跟着来凑热闹了。
众人热闹的看着落了胎发,移好了窠,才转到前面吃了饭,散去了。
程敏盈磨蹭着落到最后,拉着程敏清,低声说道:“我有话要和你说,咱们找处合适的地方说话去。”
程敏清点头答应着,引着程敏盈进了一处亭子里,程敏盈拉着程敏清坐到木长凳上,低声问道:“卢家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请了靖北王妃搅这个盆的?请谁不好,偏要请她?”
程敏清皱着眉头,“大姐姐,这是明辉他们外头商量好了才请的。”
“你也糊涂!他们商量着请的,你就不能不答应?这中间关着大事呢!这卢家到底要做什么?这事,一步走错,可是杀头的大罪!你也不劝劝卢明辉?”
“大姐姐俄怎么劝?明辉在外头做什么,从来不跟我说,他说了,我也不懂,我不过一个内宅女子,能懂什么?再说,就算我说了,明辉也不会听我的,不象大姐夫,你能当了一半的家去,我是个没本事的。”
程敏清有些无奈的说道,程敏盈高挑着眉梢,生气起来,
“你也是个糊涂的!这卢家要是败了,吃苦受罪的还是你!就算我和小恪能保了你出来,那孩子呢?孩子可都姓卢,任谁也保不出来!这是关着家族的大事,关着你和孩子,你可不能这样任着他卢明辉乱来,你得把这话说给他听!”
“好好好,晚上我就跟他说,大姐姐,我说了,他也不会听的,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外头做了什么事。”
程敏清锁着眉头,满脸无奈的答应着,程敏盈恨铁不成钢的伸手点着程敏清的额头,
“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这贤惠也不是这么个贤惠法!”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姐姐放心就是。”
程敏清心情郁郁而无奈的一边答应着,一边站起来,这程敏盈出了二门,上车回去了。
七八月里,添丁之喜接连不断,八月底,景王府侧妃戴氏生下了景王府长女,隔了三天,侧妃孙氏生下了景王府长子,几天功夫,周景然就儿女双全了。
李小暖和王妃商量着,一式一样的准备了两份一腊礼,送到了景王府。
景王府长女长子的满月礼,凑在了同一天,李小暖掂记着那让人恶心的竖枣,想寻个借口推辞了这满月礼,思来想去,到底不合适,只好祈祷着那天没有竖着的红枣,就有,也不能让王妃再抢到才好。
这天一大早,李小暖换了身银底绣银灰色芦苇曳地裙,一件蓝灰短衫,侍候着王妃上了车,一路往景王府去了。
景王府侧妃戴氏、孙氏站在二门里,满脸笑容的迎着众女眷,让着众人往偏殿后的暖阁里去。
宽敞异常的暖阁里,孟国公夫人精神极好的招待着各家女眷,李小暖微微挑了挑眉梢,这周景然,倒是会安排,请了孟夫人母亲来主持这满月礼,倒真是四角俱全了。
彩绸围起的台子上,并排放着两只拍木盆,李小暖往两个盆里放了一模一样的两件碧玉佩,退下来,看着两个几乎分不出大小的婴儿哇哇大哭着被洗了头脸,这投生在皇家,是该好好的哭一哭。
与暖阁遥遥相对着的书楼上,周景然摇着折扇,看着暖阁里的晃来晃去人影,青平垂着手,声音平静的禀报着:“……还是一模一样,都是碧玉佩。”
周景然缓缓点了点头,她是个聪明的,自然不会做出那些让人看得出厚薄的事来。
重阳节过后没几天,一天半夜,城南古云姗宅院大门被人重重的捶着,睡得迷迷糊糊的婆子将门开了条缝,外头两个婆子提着灯笼,满脸焦急恐慌的对着开门的婆子叫道:“赶紧!快!这位嬷嬷,得赶紧禀报了大少奶奶,邹姨娘要生了,爷去福建路传旨去了,家里……烦劳嬷嬷,快些请大少奶奶过去才好!”
开门的婆子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焦急万分的两个婆子,冷冷的说道:“先等着。”
说着,重重的关上门,却也不敢怠慢,提着灯笼往后院传话去了。
古云姗披着衣服出来,守门的婆子仔细禀报了,古云姗皱着眉头,沉着脸没有答话,金志扬从利州路传旨回来,没两天,就又领了去福建路传旨的差使,婆子这话倒不假,珍珠取了件斗蓬过来给古云姗裹上,转头训斥着守门婆子,
“大少奶奶早就和那边析产分居了,他的姨娘生孩子,到这边来做什么?他们金家有的是人,那姨娘家也有的是人,什么时候轮到咱们大少奶奶出面了?这事是那么好管的?万一有点什么不好,还不得说咱们大少奶奶害了她?”
守门的婆子忙抬头看着古云姗,见她沉着脸一言不发,曲膝答应着,急忙退出去传话了。
门口两个婆子面面相觑,金家有的是人,可金家的人都远在台州,姨娘家有人……两个婆子看着早已紧闭起来的大门,想来想去,也只好去了邹府禀报。
唐氏得了信儿,也不敢让邹应年知道,只偷偷带着个心腹婆子,坐了车子,匆匆赶到金宅,邹氏缠缠绵绵病了这四五个月,半分生孩子的力气也没有了,直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出个猫一般大小,几乎不会哭的孩子来,好在是个男孩子,唐氏舒了口气,命人给邹氏灌着参汤,这有了儿子,下半辈子也就有靠了。
邹应年连连遣人催着唐氏回去,唐氏直看着孩子生下来,大人孩子虽说虚弱无比,可到底都是活着的,才松了口气,一遍遍交待着丫头婆子,依依不舍的上车回去了。
金志扬回到京城时,儿子已经快满月了,可看着只有十来天的孩子大小,吃的药倒比奶水还多,邹氏也病得面容枯黄,宅院里到处弥散着浓浓的药味和一股子说不出的衰败气息,金志扬环顾着处处零乱肮脏的宅院,只觉得从心底狂涌而出的那股子烦躁,搅得他简直想把这宅子再次砸个稀烂!
可没等他烦躁几天,上官笑眯眯,极客气却不容推辞的又派了他一趟往上京道祭祀山神的差使,上京道是极寒之地,这会儿已经是冰天雪地,这一趟回来,只怕要到明年春天了,金志扬脸色灰败,回到府里,连交待一声也懒得交待,拿着还没拆开的行李,领了祭物,启程往上京道去了。
274重托
西南战事渐了,强宗部被一路赶出了西南夷,程恪上了折子,中间又夹了西南诸部的禀折,西南诸部首领告了罪,哭诉被强宗部凌辱之深之切,如今兵将全无,强宗部又未伤根本,为防朝廷兵马一退,强宗部又过来报复,求着皇上派兵驻守西南夷,皇上当即就准了驻兵,将北三路的兵马暂时留在西南夷驻守着。
老太妃拎着西南夷的奏折,撇了撇嘴,“这耍的什么花枪?西南诸部男男女女,会走路就能拿刀,能拿刀就会打仗,人又没死光,什么叫兵将全无?”
李小暖看着老太妃,担忧的问道:“皇上会不会也这么想?”
“怕什么!皇上只怕心里早就想着驻兵西南夷了,那两个小子想火中取栗,借西南夷牵制住北三路的兵力,只怕北三路也想着借此驻兵西南夷,往后即了位,也就不用怕那两个小子在南边捣乱了,真是各有各的打算!”
李小暖轻轻咳了几声,“老祖宗,您说话,也忌讳些。”
“咱们娘俩说话,还有什么好忌讳的?”
“老祖宗,那您说,谁的胜算大?”
“皇上。”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景王和诚王。”
老太妃斜瞄着李小暖,伸手拍着李小暖的头,“这还要问?当然是小景!那是咱们家人,咱自己都信不过自己,别人还能信得过你?”
李小暖失笑起来,连连点着头,“老祖宗说得太对了,咱先得自己信得过自己才行。”
没隔几天,程恪的信儿就送到了府里,他十一月底赶回京城,王妃接到信儿,就开始数日子,一天天越数越慢,李小暖被她烦得干脆天天理好家事,就借口老太妃叫她过去,天天到瑞紫堂躲清静。
有盼头的日子过得慢着也极快,转眼就到了十一月底,到程恪返京前一天晚上,王妃下午起就指挥着众管事婆子,准备这个点心、那样菜品,直把厨房和点心房指挥着忙了一夜。
王爷一大早就去兵部喝茶去了,程恪回来,到宫里交了差使,下一处就是到兵部交还用兵勘合。
这天一大早,王府家丁流水般回来报着程恪的行程,到城外三十里了,到城外十里了,快到城门了,进城门了,去宫里请见了……
李小暖侍候在正院,陪着焦急万分的王妃听着两刻钟一趟的通传,满心的无奈,再怎么通传,不到午初也回不到家里,就是不通传,午初过后也一样回到家了。
李小暖给盼得心焦的王妃重又泡了茶,正想找点什么事分散分散她这份焦躁,小丫头在门口通传着,兰初进来禀报道:“王妃,少夫人,洛川求见少夫人,说是世子爷的交待,有东西要先交到少夫人这里,还说,一定要少夫人亲自去收了才行。”
王妃忙推着李小暖,“赶紧去赶紧去,必是极要紧的东西,赶紧去吧。”
李小暖忙曲膝告了退,出了正屋,一边沿着抄手游廊往外走,一边转头看着兰初问道:“到底什么事?”
“就是这事。”
李小暖微微怔了一下,这程恪,有什么东西要这样鬼鬼祟祟的?李小暖坐养轿子回到清涟院,洛川远远迎过来,磕头见了礼,李小暖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周围,“辛苦你了,什么东西这么重要?”
“回少夫人,爷吩咐,这事一定得先跟少夫人禀报清楚了,才交东西。”
李小暖挑了挑眉梢,转身进了清涟院,径直往前院花厅走去,进了花厅,李小暖在扶手椅上坐定,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