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骨香  第104页


秦默风叹了口气:“不知千姑娘想要如何?”
这时,雪灵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两套衣服,千雪衣抓起来丢到秦默风面前,不紧不慢的道:“想要住在这里也可以,从今天起,你们要在酒坊里当帮工,不干完活不准吃饭,不还完钱不能离开。”
“什么?”泠涯一下子站了起来,怒视千雪衣:“你竟让本王在这家破酒坊当小厮?”
千雪衣看向了他,无辜的眨着眼睛:“不想当也没关系呀,村口有个破旧荒废的牛棚,你们可以搬去那里住。”
她顿了顿,哦了一声:“不过在搬出去之前,你们还是要把欠我的银子还上。”
泠涯气得说不出话来,阴寒的目光盯着千雪衣:“我从未见过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难怪到现在还没有人肯要你!”
千雪衣沉默了片刻,满不在乎的轻哼了一声:“只要我肯嫁,不知道多少男人排队等着娶我呢!”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千雪衣的话说得并没有错,她的确很会讨男人喜欢,也因此很招女人讨厌。
泠涯和秦默风在“千杯不醉”里刷碗的这几天,每天都能见到不同的女人气势汹汹的破门而入,然后从一群喝得烂醉如泥的酒鬼堆里,揪出一个来,拎着那人的耳朵再气势汹汹的走出去,一边走着还一边阴阳怪气的说着什么“狐狸精”之类的,即使被人骂得多难听,千雪衣仍是照旧跟那些前来喝酒的男人猜拳跳舞,玩得开心的同时,白花花的银子也就进账了。
这天,泠涯和秦默风好不容易刷完了碗,靠在酒坊的木柱旁看千雪衣跳舞,许是看惯了王城里中规中矩的宫廷舞,现在看到这种颇具异域风情的胡舞,居然有种别样的味道。
千雪衣的母亲是当地有名的酒娘胡姬,美貌自然不在话下,舞蹈亦是曼妙动人,而千雪衣承袭了母亲美貌的同时,舞姿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坊中的酒案上,那道紫色的身影围在一群男人中间,语笑嫣然的倒着酒,轻巧灵动的身姿翩然躲过朝自己摸来的手,欲拒还迎的魅惑之态更是勾动人心。
她赤着脚站在酒案上,脚腕的银铃伴着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时而翩然旋转,时而仰身勾脚,一颦一笑都带着千种姿态,万种风情,泠涯默默注视着她,心想如果千雪衣不是那么贪钱的话,其实她也算不错……
这么一想,他顿时愣住了,再看向千雪衣不由越发沉默了下来。
如果她能笑得矜持委婉一点,看起来会更好一些;如果她能不跳这种羞死人的舞,感觉起来会更舒服一些;如果她能离那些男人远一点,或许此生还能嫁出去……
他正乱七八糟的想着,酒坊的木门突然被人踹开,十几个女人闯了进来,手里拿着木棍对着坊中的酒坛猛砸,一时间酒坛的碎片崩落满地,而方才那群喝得正欢的男人们,见到这种情景,都不约而同的站在一边噤若寒蝉。
千雪衣不紧不慢的从酒案上走下来,美艳的容颜中带着嫣然的笑意:“妹妹大白天开门做得是正当生意,各位姐姐不由分说,砸了我的酒坊是什么意思?”
为首的女人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不好惹的泼辣货,她的手里掂着擀面杖,愤愤的呸了一声:“这年头,挂羊头卖狗肉的多了去了,谁知道你这是酒坊还是别得什么?”
另外一个女人看起来斯文许多,莺声燕语的笑了一会儿,缓缓道:“奴家听说此处有狐狸精作怪,把奴家相公的魂儿都勾去了,所以才跟着姐妹们来此降妖的,姑娘千万不要见怪。”
千雪衣是什么人,别人扇她一巴掌,她恨不能把人家十个手指头都剁下来,此番听到这些人如此奚落她,她自然是要反击回去的,她缓步朝着那些人走去,悠然诡艳的道:“不知道各位姐姐降完了没有,若是降完了,我们该算一算赔偿的银子了。”
她侧首喊了一下雪灵,雪灵立即把算盘递了过去,千雪衣噼里啪啦的算了一会儿,望向那些人笑着道:“总共三百五十八两四钱银子,姐姐们是平摊呢?还是各付自己砸坏的东西呢?”
见方才的威吓根本不起作用,那个胖女人立即怒了,擀面杖往地上一丢,挽起袖子朝着千雪衣走了过来,一声清脆的耳光炸响在酒坊之中,千雪衣被力道带得一个趔趄,倒在酒坛的碎片中央。
殷红的鲜血顷刻流了出来,雪灵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跑过去:“姐姐……”
“别过来!”千雪衣侧了一下首,撑着身体缓缓爬起来,她坐在地上注视自己的手掌,几个碎片刺入掌心里,触目惊心的吓人。
泠涯怔怔的望着她,只听她低笑了一阵,不紧不慢的道:“还有我的医药费,总共四百三十两。”

韶光日月浅(五)
泠涯不由皱眉,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想钱想疯了么?
他和秦默风站在酒坊的木柱边,看着千雪衣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赤着的双足踏在酒坛的碎片上,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血印,她居然面不改色,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千雪衣脸上挂着散漫的微笑,缓步向那个胖女人走近,语气悠然却没有丝毫的感情:“至于你……相公不肯回家,这只能怪你自己,为人妻子的不仅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还要出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姐姐觉得这几点,你占了几样儿?”
不知是心虚,还是被她这种不要命的气势吓到,胖女人居然胆怯的往后退了几步,从人堆里瞧见自家相公,她立即冲上去揪着那人的耳朵,巴掌噼里啪啦的打着:“你这个臭男人,贱骨头,看我回家不打死你!”
千雪衣翘着兰花指,拂唇轻笑了一阵儿,酥到骨子里的声音招摇道:“王大哥慢走,有空再来啊,奴家就在这里等着你——”
“还有你……”千雪衣偏头傲慢的打量着另外一个女人,语气悠然的道:“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进门五年都生不出一个儿子来,赵大哥身为男人,没有把你休回家另娶也就算了,心情不好来我酒坊里喝酒怎么了?”
那女人被千雪衣戳到痛处,局促的低下了头,讪讪走到一个男人身边,低声嗫喏道:“相公,大哥回来了,我们回家吧……”
那男子瞪着她冷哼了一声,绕过她拂袖而去,走到千雪衣的面前来,拱手抱歉道:“千姑娘,拙内一时鲁莽,砸坏了酒坊的东西,还扰了姑娘的兴致,过几日赵某一定登门致歉。”
千雪衣倒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点头回礼道:“赵大哥家中既然来了贵客,便请先回吧,致不致歉的倒没什么,下次来多喝两杯水酒,就算给雪衣面子了。”
剩下的那些人倒是识相,不用千雪衣一一说明,赶紧领着自家相公灰溜溜的回去了,千雪衣望着酒坊里的一片狼藉,很不是滋味的砸了砸嘴巴,站在庭院里一阵失神。
雪灵小心翼翼的接近她,试探的问:“姐姐,怎么了?”
千雪衣突然回过神,迟钝的哎呀了一声,痛心疾首道:“她们还没给我银子呢!”
雪灵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嘟着嘴埋怨道:“你还是先包扎好伤口吧。”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付诸流水,千雪衣唉声叹气,甚是惋惜,她看向泠涯:“你,过来抱我。”
泠涯靠在木柱旁,面无表情的抱着臂:“我为什么要抱你?”
千雪衣挑了挑眉,显得不可置信:“为什么?你还敢问为什么?要不是你,我能这么倒霉吗?”
泠涯气得说不出话来,秦默风一阵目瞪口呆,这种事跟皇子殿下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去吧?他愣愣的替泠涯问:“姑娘,旁人砸了你的酒坊,这关我家主子什么事?”
千雪衣轻哼了一声,站在那里像是傲娇的花孔雀:“算命的说了,我这辈子跟麒麟有仇,你看你们刚来,我就倒霉成这样,你说这关不关你家主子的事?”
相比秦默风的好脾气,泠涯对她这套歪理简直听不下去,他立即转身,没好气道:“不用理她,我们走!”
“公子……”他刚迈出去没两步,雪灵可怜巴巴的喊住了他:“姐姐的脚受伤了,公子行行好,把她抱回房间吧。”
泠涯顿住脚步,沉着脸想了片刻,愤愤的转过身迈步朝着千雪衣走了过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打横把她抱起来,迈着步子朝着她的房间走去了。
千雪衣的房间比较偏远,泠涯肩上的伤还没有全好,一路抱下来,脸色不由又苍白了几分,想起这些天遭受的虐待,自己反过来还得费心费力的照顾这个死女人,他的脸色很臭,一张俊脸阴沉的像是冰块,伸脚踹开了千雪衣的房门,直接把她丢到床上去。
没想到这死女人居然伸手摘去了他腰间的玉佩,躺在床上仔细打量着:“咦,很不错的玉佩呢,正好可以拿来抵债。”
“你……”泠涯气得咬牙,伸手蹙起了眉:“把玉佩还我!”
千雪衣在床上坐起来,仰着头含笑看他,像是耍赖的小孩:“落到我手里的东西,就是我的,凭什么给你?”
这时候,秦默风和雪灵也跟了进来,看到千雪衣手里的玉佩,他叹了口气,诚恳道:“千姑娘若是想要银子的话,等在下回到帝京,自然会派人送来,只是这枚玉佩……姑娘还是还给殿下吧,这个是北朝历代国君送给王后的信物,不能随便给人的。”
千雪衣闻言,眼睛立即放光,她双手撑着头,含笑看着泠涯:“泠涯皇子,我当你的王后好不好?”
泠涯露出嫌恶的表情,脸色阴沉的侧过身:“在下高攀不上。”
千雪衣盘腿坐着,满不在乎的捋着自己的发丝:“我说你能高攀上,那你就能高攀上。”
泠涯冷哼了一声,语气很不好:“千姑娘真是会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我随便找个乡野村妇当王后,也比你这种势力恶毒的女人强。”
许是这句话说的有些重,连千雪衣脸皮这样厚的人都愣了片刻,片刻之后,她低低的笑了一声,晃悠着手里的玉佩:“可是怎么办呢?你的信物如今在我手里,那位乡野村妇一辈子都拿不到了。”
“你……”泠涯气得咬牙切齿,又哼了一声,挑高了声音道:“姑娘方才说,为人妻者要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不知姑娘做到了几样,凭什么要我娶你?”
千雪衣手指若有所思的抵着下巴,然后倾身看向泠涯:“你不会真信了吧?”
她轻笑了一阵,那神情就像是在嘲笑傻瓜:“混账话,自然是说给混账的男人听,不然,以后谁还肯来我的酒坊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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