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怖  第18页

,更别提现在需要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速度不停的奔跑,并且为了给牧怿然留出充分的时间,很可能还要持续跑个几十分钟。
  有一点柯寻其实不太明白,如果这个老头也不是真正的人,而是那种“东西”的话,它的“竞技水准”应该不会比人差才对。
  牧怿然说过,如果不按画中的规则来,会遭到不可抗拒的反噬,而且这两晚所发生的事也证明了,那些曾经出现过的“东西”,尽管有方法可以避免遇其害,其实也都是因为赶巧了或是幸运地避过,真正要是正面遇上,他们这些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希望。
  换句话说,这画中的那种力量,就算再有规律可循,也都无法正面相抗。
  可这个老头不是。
  这老头跑不过他。
  这不是很奇怪吗?
  柯寻这么想着,忍不住扭头看了一眼。
  这一看险没吓得绊一跤。
  他已经不知道正在追着自己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了,一张黑洞似的大口遮住了整个脑袋,两只枯瘦的手向前伸着,手指颀长,和干瘦的胳膊组在一起,就像是那三棵虬结屈张的槐树。
  要命的是老头的腹部。
  由于跑得很快,身上的衣服被风向后吹得紧紧贴在身上,腹部上一团突起的东西就被鲜明地勾勒了出来。
  那是一张脸。
  脸上五官齐全,表情生动。
  这张脸,正在哭。
  它大张着嘴,撕心裂肺,痛苦难当,随着老头奔跑的动作,不断地摆动挣扎。
  柯寻觉得浑身发痒,忍不住挠了挠自个儿的肚子。
  忽然脑中闪过一个念头:痒……浑身发痒……昨晚的经历……
  当跑了不知多久,终于看到牧怿然的身影出现在前面的时候,柯寻扬声叫了一嗓子:“大佬,这货——是个畸形!”
  牧怿然打了个手势,闪身消失在了拐弯处。柯寻加快了速度,几分钟后甩掉了老头。
  牧怿然等在前往槐树方向的必经之路上,见柯寻大步地走过来,以那么快的速度跑了那么久,这人居然只有一些微喘,精神头看上去甚至像是才刚活动开筋骨一样。
  这样的体力,就是牧怿然也有些自叹弗如。
  “这老头也是个畸形儿,”柯寻走上前来,“他肚子上多长了一张脸,我怀疑他肚子里还多长了个大脑,就算不能思考也能控制肚子上那张脸的表情。他屋子里有什么线索没有?”
  牧怿然:“有。柏木的木料。”
  “李怪怪的棺材是他打的?”柯寻惊讶,“同是畸形儿,相煎何太急。”
  “他叫李麻子,”牧怿然看他一眼,“是李怪怪的父亲,也是他的……哥哥。”
  柯寻愣住:“我仿佛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牧怿然面无表情:“这个村子因为封闭落后,遗留着许多无知和悖伦的习俗。由于许多人是近亲结婚,医疗水平又低,后代成活率不高,再加上男多女少,为了繁衍大计,在村民的共识下,逐渐产生了一种共妻制度。”
  “……封闭落后太可怕。”柯寻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其实近亲结婚出现婴儿缺陷的机率,只有4%,”牧怿然继续说道,“这其中很多畸形儿甚至活不到成年就过早死亡,有的还在婴儿时期就夭折了。像李麻子和李怪怪这样长到大的,估计在这个村子里,算是少数。”
  “不知这算是幸运还是不幸。”柯寻说。
  “当然不会是幸运的。”牧怿然看向他,“你能想象他这样一个畸形得近乎妖鬼的人,从小到大在村子里过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生活么?”


第20章 白事20┃画者:李浩京。
  柯寻顿了顿:“我小时候就因为个头比同龄小孩儿高很多,就整天被人笑话傻大个儿,除了东子没人肯和我一起玩儿,所以我能体会到李麻子小时候经历过的状态,当然,他肯定比我惨百倍。”
  “那么我们就可以想象,为什么李麻子既是李怪怪的哥哥,又是他的父亲了。”牧怿然说。
  柯寻脸色有些复杂:“因为李麻子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娶到老婆,所以只好就近……”
  牧怿然却是神色平静:“结果李麻子的儿子,不巧也是个畸形儿,甚至比他的外形还要不堪,于是又可以想象,降临到他头上的,必然是变本加厉的痛苦处境。”
  柯寻看向他:“但李麻子却成了这个村子活得最长久的人,原因呢?”
  “原因是,”牧怿然张开手掌,见手心里托着一支画笔,“李麻子后来成了李京浩。”
  柯寻无话地看着这支沾了不知是红是黑、颜色陈旧的画笔。
  生为畸形儿的李麻子,从小到大一直遭受着村人看待怪物般的目光和背后难听的话语,这种可怕的精神打击和心理压力,在他有了一个比他还要畸形的儿子/弟弟之后,达到了顶点,彻底崩断了他长久以来竭力忍耐支撑的那根弦。
  李麻子不堪忍受,在李怪怪诞生之后,终于逃离了这个可怕的村子。
  “近亲结婚,生出畸形儿、智障和早夭儿的可能性固然有4%,但生出在某方面极具天赋才能的、所谓天才的可能性,也不小。”牧怿然拈起画笔,在眼底看了看,“比如,世所闻名的阿道夫·希特勒,达尔文,爱因斯坦,近在眼前的例子,就是李麻子。”
  柯寻恍然:“李麻子在绘画方面有天赋。”
  牧怿然颔首:“逃出李家村后,李麻子接触到了外面的世界,在努力谋生的同时学习到了绘画的技能,至于是有人教他,还是他自学成才,这一点已不可考,总归他经过数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了一代知名的画家。”
  柯寻转头看向身后空寂疏落的村子:“既然李麻子能画出这幅画来,就说明他成名之后曾经回过李家村,但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儿子打下那副纯柏木的棺材?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我推测是有意的。”牧怿然把手中的画笔扔在地上,“从这幅画上可以看出来,李麻子以前在村中居住时遭受的经历所产生的怨恨,并没有随着时间推移和自己的成名而有削减,反而郁积成山,不舒不快。
  “画面中的那三棵槐树,村中本没有种植,但李麻子把它们表现在了画作中,做为一种表达主题的意象,暗喻着仇恨、怨毒和对整个村子的诅咒。
  “我想,这些人中,李麻子最恨的,大约就是他的父母。如果不是他的父母近亲结婚,也不会生下一个畸形的他,他童年遭受的一切嘲笑讥讽和冷遇,都给他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所以在画作里,他把这三棵代表了诅咒的槐树画在了自家的院外。
  “而他其次所恨的,就是他的儿子/弟弟。因为李怪怪的存在,标志着李麻子也曾像他的祖辈一样做下过有违伦常的、愚昧可怕的蠢事,这对于在外面的世界接受过科学与先进思想的李麻子来说,简直不堪回首。
  “他无法割离和断绝与过去的那个愚昧的自己的关联,这将成为他一辈子的污点和梦魇。而李怪怪的存在,又让他无法忘却自己悲惨可怜的过去,并且还让他那段屈辱惨痛的经历和回忆一直延续着,这无异于不停地拿鞭子沾着盐水在他身上抽打,让他一直疼,一直屈辱,一直恨。
  “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他如此恨李怪怪的原因,可能出于迁怒发泄,可能为了掩埋过去,他带着怒和恨,为李怪怪制造了这具纯柏木的棺材,他要让李怪怪被天打雷劈,灰飞烟灭,一点痕迹都不留地消失,就好像这样才能让他李麻子不堪回首的过去,彻底粉碎不见。
  “至于这些死去的村民,显然也是李麻子怨恨的对象,他恨这个落后愚昧的村子,恨祖上留下来的无知的祖先,在他的意识里,他可能无比希望这个村子就此断子绝孙,再也不存在。
  “不论是出于个人的怨恨,还是出于对这种封建毒瘤的抨击谴责,李麻子画下了这幅充满荒凉和怨毒的画,并且把自己也画在了其中,做为整个村子最后一名存活者,他要亲眼看着这个家族彻底的湮灭。
  “以上这些,都出于我的推论,但我想事实应该也差不了多少。”
  柯寻静静听完牧怿然的阐述,轻吁了口气:“怪不得那老头——李麻子追不上我,不大像是那些东西拥有的力量,原来是因为他就是画作者本人……也不对,他不是画家本人,他是画家画在画里的自己的映象,不能算是‘人’,但也不是那种东西。”
  牧怿然颔首:“画中的李麻子,只是一种心怀怨恨的心理折射罢了,他真正的诅咒与怨毒,都已经发散给了画中其他的东西和场景。”
  柯寻眼前一亮:“既然这个老头是李麻子自己的映象,那么你说钤印会不会就在老头的身上?”
  牧怿然摇头:“钤印在画里,对于我们这些入画者来说,是一种救赎性质的存在,它不可能同时兼具杀伤性,而这个老头却会追杀着你到处跑。”
  柯寻就问:“他的屋子里也没有钤印吗?”
  牧怿然:“没有。”
  柯寻挠头:“眼看天又要黑了,今儿晚上这老头还会给咱们安排活吗?”
  牧怿然目光深沉:“如果不给安排,那才是极具危险的事。”
  柯寻想起昨晚,即便自己和牧怿然藏得很好,仍然抵抗不过李怪怪身上发出的那种怪声,险些就因此丢掉了小命,不由挠了挠胳膊:“趁着还有点时间,叫上那几个继续找吧。”
  两人回到槐树下,见卫东和其他几人都已经等在了那儿,医生见两人平安归来,就问在老头屋里有什么发现。
  牧怿然简单说了一遍,众人直听得目瞪口呆。
  “卧槽……”卫东半天才缓过来,张嘴结舌,“回去我得问问我爸我妈上溯十几代有没有血缘关系。”
  柯寻:“……你是希望有还是没有。”
  卫东:“我怀疑有,否则我脚气是怎么回事?一定是畸形的一种。”
  柯寻:“……信不信你问完之后你爸就能给你预订一副纯柏木的棺材板?”
  医生在旁边问向牧怿然:“现在关于这幅画的来龙去脉都已经理清楚了,可我还是想不通钤印能在什么地方。小牧,你还有什么建议没有?”
  牧怿然微微摇头:“我已经想不出什么了。”
  “这可怎么办……”马振华急得红了眼珠子,“天快黑了,你们看,天快黑了……”
  张懋林也急,揪扯着腰间的麻布条,看了眼卫东,又看了眼煎饼摊的老板,忽然冲着煎饼摊老板过去:“兄弟,商量一下,咱俩换换这布条怎么样?我给你钱,你要多少我给多少,五十万,一百万,我都给你,好不好?”
  卫东看不过眼,冲他道:“没用,要能换我早换了,你要是换了恐怕要遭到反噬,不信你问牧大佬和秦医生。”
  张懋林抽噎起来:“我不想遭什么剔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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