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都在外头,也没有丢下他们不管的理儿,便就差人应了她。
太夫人这里正盼着沈雁过来,见她进了门一颗心也就放下了,听春梅把话说毕,又数落道:“你这孩子也是心实。”但到底红了眼眶,一双手握着她,嘘寒问暖,半日也未曾放下来。
沈雁仍住颐风堂。
当初他们搬走的时候除了嫁妆和一些私己,几乎没带走什么,所以屋里还保持着原样。
韩耘高兴地在下人堆里指点来指点去,叫他们好生打扫干净庭院。
四处皆是熟悉的人和物,离别几个月回来,仿佛也只是离开了几日也似。
韩稷晌午就收到了沈雁搬回韩家的消息,一想心里倒还松了口气,韩家到底比萧家人多,而且如此一来他还可以把议事厅偶尔搬到韩家,一来看到了她,二来也不耽误事。
顾颂他们在午前都已经把该办的事办完,而贺群那里也得来了消息,郑王逃走的地道出口果然是靠海子水岸边的一户空着的小破院,地道约摸五十来丈远,贺群他们在半路还遇到了埋伏,但因为有准备,所以倒是有惊无险。
负责封锁水岸的是薛停,现如今他已经锁定了地道口周围一里的人家。
看样子范围是缩小了,但想想郑王的狡猾,其实局势也并不那么乐观。
午饭后顾颂到了他房里,说道:“辽王府和前军营那里都去了传旨,不过按路程算估计他们就是进京也得半个月后,我们能拖到半个月吗?郑王会不会把燕王杀了?”
594 信任
“这两件事根本就没有关系。我们不能傻乎乎地挨家挨户搜,还是等想个办法把他引出来。”韩稷道,“他挟走了燕王,而没有立刻将他杀死,那么估计未来出现新的情况之前是不会动手的,而他挟持他,恐怕也是冲着皇上来。
“你去让人贴张告示到街上四处,就说如果有人发现燕王下落,只要举报出来,朝廷承诺赏银三千,还根据才学赏个官儿给他做。若是有人窝藏逆贼,则格杀勿论!”
朝廷官兵充斥了京师每一个角落,不起眼的民宅后杂房内,到了夜里显得格外清寂。
郑王躲避了两日,身衫已经显得很凌乱了。面前几个手下坐在窗户内,也是眼带着饥火焦躁不安。
他没想到韩稷出手会这么迅速,更加没想到顾颂薛停他们对他的号令言听计从到了这个地步,他们根本都不用去请示赵隽,仿佛韩稷就是他们的不二领袖。
而这怎么可能呢?他如今不过是个毫无权势的升斗小民,充其量是个日子过得殷实些的小财主,不能给身边人权力财富,更有可能连累他们,可顾颂他们这么紧跟着他,究竟图什么?
他感到脑子有些迷糊,眼望着面前两个玉米馒头,心里又更加烦躁了。
他抬腿将桌子踢翻;,站起身道:“没有别的吃了吗?!”
随从们走过来,说道:“街上早被封锁得如铜墙铁壁,根本没办法弄到新鲜食物。而昨日一早韩稷又下了悬赏令,百姓们家中就更加没机会了。如今不要说出去窃取,就是稍稍冒头都有可能被发现,小的们也不敢强来。”
“鲁亲王府呢?”他问。
“鲁亲王府早就被中军营的人围住监视了起来,听说赵隽也已经下旨去辽王府和前军营,传辽王和鲁亲王进京谒见了!此外顾颂当夜即刻派人去了后军营,听说前日荣国公收到消息之后已经立刻调兵赶赴了西北,他们识破了咱们的计划,这下恐怕东辽也没办法进关了!”
郑王牙关咬得咯咯作响,他筹备了这么久的计划,怎么会走到如此被动的地步呢?
都是韩稷,若不是他,他怎么可能会曝露,怎么可能会被堵得如丧家之犬?
“把那小兔崽子带过来!我要直接与赵隽对话!”他瞪眼望着前方,一字一句地:“与其在这里等死,还不如去拼一拼活路!”
“可是外头巡逻的人这么多,王爷要如何进宫?”
“不必进宫!明日一早,我们分批乔装进入乾安寺!本王要在那里与赵隽定个高低!”
这几日宫里罢了早朝。
赵隽自打起用了韩稷之后,情绪仿佛松了下来,虽然景洛还是没有消息,但他已经不再狂躁。
韩稷这个人,总还是让人有着由衷的安全感,把事情交给他,毫无疑问要比交给别人更让他有安心些。
他也不担心他会故意怠慢差事,故意不帮他落力寻找景洛,不管他怎么提防他,可永远也无法怀疑他的坦荡,世间好男儿,其实莫过如此。
可是他越是这般完美无缺,才更是让人无所适从。
他宁愿他暴戾,狂躁,狭隘或是虚伪,这样天下人将他跟他比较起来,起码还能衬出他的优雅和仁慈。
但现在想这些都迟了罢?
他扬扬眉,看看手上的奏折,一丝不苟地在上头作着批示。
“启禀皇上,娘娘传奴才来打听韩将军搜寻的消息。”
张枚在玉阶下伏首。
赵隽停笔看了他一眼,说道:“正在查,请娘娘稍安勿躁,保重身子要紧。”
他连日都在乾清宫呆着,陆铭兰如今什么情况也只经由太医宫女禀告得知。
张枚应声退下。
他提笔待要再写,太监李容却是又走进来,拿了封信笺与他说道:“皇上!方才侍卫宫墙缝里发现了一封信,上头说指名请皇上御览!”
信?
他心下一动,立刻弃了笔。
信是拿很粗糙的信纸写的,信封上还沾着些油污,但那上头工整的一行字迹,以及上头沾了血迹的封口,却说明这封信绝不是什么无聊之作。
他抖着双手将它拆开,一缕头发及亲王发冠上刻着寿字的东珠刷啦掉下来!
“洛儿!”
他控制不住地站起。
李容连忙上前:“可是燕王殿下有消息了么?!”
赵隽看着他,却是神情僵硬,半日也未曾说出话来。
是郑王的笔迹,他拿到信封就看出来了!他居然约他在乾安寺见面,还只让他孤身一人前去,否则的话他见到有人跟随之时便就是景洛亡命之时!
这分明就是一个陷阱,分明就是在等着他去赴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乃堂堂国君,岂能明知山有虎而偏向虎山行?
可是他不去,那景洛岂不就没命了吗?!
他跌坐在龙椅内,一颗心在肚里翻滚,宛如油烹。
他直觉应该告诉韩稷,告诉诸志飞和沈家父子,可是一旦告诉,他们必然会主张直扑过去围剿郑王,这样一来,便等于他生生把自己儿子的命给送了出去!这可是他唯一的子嗣了!难道他还要让眼睁睁看着他死在自己的手里吗!
但是他这么优柔寡断,岂非更不配当皇帝?
皇帝,这两个字已经像座山一样压在他头顶了。
“皇上,韩元帅来了。”
李容进来禀道。而后就见韩稷到了门口。
赵隽心里跳了跳,将那信顺手塞在奏折底下,望向殿堂。
韩稷大步走上来,行了个礼,说道:“方才薛停他们在外巡逻,已经发现积水潭那带有废弃的民宅被人临时落脚住过的痕迹,臣等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也许这几日他会熬不住露面。”
赵隽点点头:“你去办吧,朕相信你。”
韩稷点头,想要再说些什么,见他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便就折身告辞。
赵隽瞄到奏折底下露出来的信纸,双手紧了紧,突然又道:“站住!”
韩稷在门槛处回了头。
赵隽把那信抬起来,咬牙望了半晌,然后抬眼看着他:“朕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595 放箭!
夜色笼罩了京师,乾安寺里的炊烟也渐渐熄了。
这是隐藏在市井深处的一间小小的寺观,门口的窄巷甚至连宽大些的马车也无法进去,寺里也只有一个老和尚并两个徒弟,现在都已经被郑王的手下绑在柴房里。四周一片安静,连周围的民居也好像不曾住人一般没有声音。
郑王在窗前望着外面夜色,他显然已经清洗过,身上干净了不少,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一身灰布道袍穿在身上,头发也整齐地束了起来。
自从联合辽王和鲁亲王跟东辽人达成协议之后,他也再不是当初那么落魄的他了,他有了可以行事的盘缠,也有了一批得力的随从,不得不说这半年里的潜伏,没有他们的相助是办不到的。
但眼下他眉头微蹙着,对于眼前的困局却仍是无法破解。
“王爷,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出去布署?”
未戴面罩的黑衣人走上来请示。
郑王微顿了一下,咬牙道:“去吧。手脚利落些。”
黑衣人退下。
他走回屋里,对反绑在柱上的景洛说道:“恭喜你,可以不用再捱了,等到你父亲一来,我就可以要挟他写禅位诏书,等我诏书到了手,我会再让你们父子一道赴死的。”
“你不要杀我父皇!”景洛眼泪滚出来。他不希望有人为他死。
郑王笑了笑,没理他,拿了旁边一本经书,坐在烛下翻起来。
“王爷!有情况,我们周围许多户人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人去楼空!”
先前出去的黑衣人飞快又回了来。
郑王身子一顿。抬起头来,“人都走了?”
黑衣人点头。
郑王站起来,走到景洛面前。
景洛眼泪汪汪望着他,却紧抿着双唇。
四周民居都没有人,这说明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这里,周围的百姓更是不知道,他只告诉过赵隽,而眼下他们突然之间走了。难道是赵隽把消息透露了出去?眼下全城皆是韩稷的手下,如果赵隽真这么做了,那么这肯定是韩稷手下所为了!
“一定是韩稷!”他倏地回转身,紧咬着牙关,“赵隽竟敢不听命令,他连他儿子的性命都不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