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95页

“我得去宫里看看。”

韩稷收敛神色。一面拿了床头的衣服披上,伸手走到她面前,撅着嘴巴挺着腰,示意她帮着穿衣服。

沈雁睨了他一眼,伸手给他结衣带。说起来还是成亲那夜给他穿过一回衣裳,都这快一年了,他这腰仿佛又更结实了。她站在他面前,就跟外头老梅树旁边的美人蕉似的。

这一年里心几乎都是提着未放的,从成亲之夜皇后暴毙,到郑王出逃,赵隽出宫,又到柳亚泽频频生事,若是这些事无关乎华家命运,无关乎韩稷身世倒也罢,无非是尽人事而已,可当这些所有与自身息息相关,却又无论如何松懈不下来。

“好久没陪你去听戏了,过两日等皇上搬离乾清宫,我带你上街去。”

韩稷拿手指拨弄着她鬓间的步摇说道。

“平反的事呢?”她问。虽是如今大事已成,可陈王的事没办完,总归不能叫结束。

“祖父已经让我把卷宗拿过去了,这件事他和岳父会去办。”他摩挲着她的手,说道:“你都不知道我有多么庆幸遇见了你,不只是成为我的贤内助,而且还给了我这么好的岳父和亲人,如果没有他们,我的复仇之路必然比现在还要难上几倍不止。”

他目光深凝幽沉,每个字都发自肺腑。

沈雁可不惯这么煽情,轻拍他道:“你的意思该不会是说娶我是因为看中了我祖父和父亲吧?我就说嘛,怎么可能非我不娶呢?肯定是有别的原因的。”

她背对他坐下来摇扇子。

韩稷凑过来,“你要是这么说,那我把心剖给你看?”

沈雁朝他伸手:“拿来。”

韩稷顿住,“你还真想看?”

沈雁扬唇:“要不然呢?”

韩稷哼了声瞪着她:“我才没那么傻,你要是想看,不如努力活得比我久,我比你先死,到时候就随便你怎么剖。但我活着的时候我是不会剖的,我说过,得护你一辈子,既然说了,我就绝不能失信。”

沈雁心里暖暖的,却睨他:“狡猾。”

屋里静静地,有窗外玉兰花的芬香,盛世安稳下,这般耳鬓厮磨,方令人沉醉。

韩稷吃过饭,便就驾马往宫里去了。

沈雁这里高兴归高兴,但真要说从此高枕无忧却不见得。

柳亚泽这一动,把他们原先的计划都打乱了,原定于先平反再上位,韩稷的身份在赵隽登基之前亮出,无论赵隽接不接受都叫做进退得宜,可这样一来步骤都乱了,先登基再平反再坦白身份,不管怎么说,这欺君的罪名是逃不掉了。

然而陈王平反案乃是最为关键的一步,没到最后落成那刻,韩稷是不会把身份公开的,这行径虽然显得有些小人,但是事关重大,他们也不能不谨慎。一旦垮在这节骨眼上,陈王案子平不了反,那么这些年的努力可就真的白费了――尽管这可能性不大,但终归小心驶得万年船。

于是这就得看到时赵隽对此持什么态度了。

不过如今有了那么多人为后盾,倒也不怕输得一败涂地,所以心下倒也还是有几分底。

但因为还没与韩稷谈到这事,因而下晌觉也没睡好,不过想来他也未见十分轻松,不然的话,不会马不停蹄又赶去宫中。

眼看着太阳西斜,正准备起来看帐,外头却说兵部侍郎的夫人求见。

于是连忙迎出来。这里才到了前厅,外头又说吏部郎中的夫人和大理寺少卿的夫人来了,这头上了茶点,那里又说工部侍郎的夫人儿媳上门拜访,这一下晌陆陆续续,竟来了有七八拨!

且对方神态语气之恭谨比较起原先来又更甚几分,沈雁先时莫名,后来聊着聊着也嚼出味儿来了。

赵隽如今受命成了新君,不光韩家再度成为功臣宠臣,韩稷更是成为首当其冲的不二功臣,如果不是他说动赵隽,不是他设法从火场将他救出,不是他带兵从柳亚泽手下救下他,不是他带领兵马围困宫门三日,赵隽哪里会从一个待宰的废太子翻身坐上皇位?

如今朝廷里,还有哪个勋贵如韩家这般声势震天?有哪个少年臣子有韩稷这般威风八面?

而进府来的这些女眷,几乎个个都是原先曾与柳亚泽或是楚王郑王他们有过牵连的,现如今内阁勋贵打成一片,这些人自然也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前途,然而想在阁老们和韩家父子面前讨个好找不到机会,于是只好把主意打到她这里来了。

心里一亮敞,应对起来就自如了,总之天南地北什么都聊,就是不聊朝堂事。

但这些命妇们也都不是吃素的,就算沈雁不给她们机会,这里旁敲侧击地打听得沈雁偶尔也会陪太夫人进寺烧香,却也务自热情地跟沈雁约好了同去进香的日子。

沈雁长这么大,头一次知道自己这么吃香。

夜里韩稷回来,不免提起。韩稷躺在床上道:“新君上台也不可能把旧臣全盘洗清,这些事你比我有主意,不必跟我说。”说完他又一骨碌爬起:“不过我估计,往后你这些应酬是少不了了,这么说来我真得给你配几名护卫了。”

沈雁道:“咱们在韩家还不知能住多久呢,说这些是不是早了些?”

韩稷听他这么说,倒是也点头静默下来。

诚然他是赵隽上位的第一功臣,可是至今为止他身为陈王之子的事实还未曾公布,如今满天下除了几位国公府知道他的身世外,元老们尤其是赵隽并不知道,到时候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和态度还不知道。

虽说事到如今他已不会再如从前一般危险,即使有人觉得意外,也没有理由会去伤他性命――赵隽得全靠几家国公府、元老还有沈家相帮开创新的局面,他若还像承庆帝那般刚愎自用,大周就真的只有完蛋这条路了。而只要沈家和几家国公府屹立不倒,她和韩稷就绝不会落到如从前一般的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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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韩稷一辈子还长,他这么多年的努力不仅仅是为了复仇而已,复完仇后,他那学成一身的兵法武艺又要用到哪里去呢?即使赵隽不会猜忌他,那么因他这欺君之罪,还会让他继续这么威武风光下去么?而且那个时候他并不是魏国公世子了。

她不是非得做风光的官夫人不可,只是如果赵隽因为没早知道他的身份而责怪他,对他心生隔阂的话,心疼他无法施展才华罢了。

“先不说这些。”

韩稷拍拍她的手,“万一他怪我,那不做官就不做官吧,咱们不做官,也饿不死的。”

沈雁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站起来。

这件事到底没有那么紧迫,随着翌日又连绵不断来访的命妇女眷们的到来,以及辛乙打听回来的外头的消息,沈雁其实已经无暇顾及了。

赵隽的动作挺快,当日上晌已经命钦天监排出吉日,六月初三太上皇以及所有嫔妃们皆搬入南宫,从此不理朝政,不得接见朝臣,无事不得出宫,相当于被软禁。而太后仍居永福宫。至于登基的日子则在半个月后的六月初九,等于是承庆帝刚刚搬出乾清宫,这里便要登基。

于是从眼下开始,各司便开始制作龙袍冕服冕冠,以及草拟各项登基事项。

而赵隽在登基前的这半个月里也没闲着,先是第一时间将柳亚泽交与都察院大理寺和刑部联合审讯,又将给陈王平反的要案交给了沈宓。而后紧接着又委任了鲁亲王世子内务府总管,消息传出京外,前军营紧张了一向的局势松下来。

这些日子京师内外简直是欢声笑语一片,各大戏社茶楼酒肆空前爆满。街头巷尾议论的话题不是陈王昔年行下的丰功伟绩,便是大周新君近来广开言路重用贤臣抚恤忠烈后辈,京师从陈王死后到如今整二十年,终于让人有了心里踏实的感觉。

当然最初人们还是抱着观望的心情。

可是随着柳亚泽罪证的逐步披露,都察院每隔一段时间对陈王蒙冤案的逐步公示,再者又有朝中一系列利民的手段出台,再之后又传出包括内阁几位元老及四家第一代出身国公爷在内的一批八位大臣被授于“建元八贤”的称号时。大家终于相信这蒙了二十年阴云的大周天空要云开日出换新天了。

这几日里,京师里相互串门走动互道喜悦的人也特别多。

赵隽以往给人的感觉总是慢吞吞地又没有什么迫人的声势,但这番动作却似于无声处听惊雷,让人心生佩服。当太子那些年积累的经验和学识,碧泠宫中那些年的沉淀,使他更加成为了一个不张扬不浮躁的年轻君主。

沈雁这些天除了应酬到府的命妇,也要忙着参加六月初九登基大典后的宫宴。

胭脂去沈家回来带来的消息,华氏这些日子不比她闲多少。沈宓深受赵隽重用,又是韩稷的岳父,这样的身份在朝中已是无第二份了,上门拜访的命妇除了文官,竟是连武官夫人也有去。沈家如今的威望,又让人看到了当年沈观裕身为首辅时的荣光。

前几日杜家派人来京催婚。捎来了沈思敏的信,大意是杜峻和沈璎都到了年纪,可以成亲了。竟是有些想要早些结亲的意思。

陈氏冷笑完了把信给华氏看,华氏淡淡一句:“眼下这会子都忙着朝上的事呢。老爷子要入阁,家里几位爷又都接手了新衙门,哪有空提这个?”

倒不是华氏成心埋汰人,沈思敏当初怎么厌弃自己侄女的大家都还记得清清楚楚,如今见着形势变了立刻又巴着上来催婚,沈璎再不济也是沈家的小姐,哪有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百般嫌弃的道理?华氏对这个姑姐,可真是受够了。

沈弋的丈夫前日也来了信,自出嫁后沈弋性子平和多了,不知道在谢家过的具体如何,但是来信上大姑爷说其有了身孕,话语里满是喜悦。每一次往府里写信都是大姑爷执笔,就冲这份体贴,应该也算是不错了。

谢家今年将有几个晚辈下场会试,正赶上新君上任头一批,若是大姑爷得中,明年春闱必然又有见面的机会了。

沈雁听得这些的时候正在试赴宫宴的新衫,还有三日便是登基吉日,各府里的夫人们都行动起来。

太夫人这次特地被邀请进宫,沈雁又是如今韩家的当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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