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489页


韩稷想了想,凝眉道:“父亲所虑甚是,柳亚泽先前分明就是挑中了韩家下手,倘若我身份暴露,那么皇上下旨对付韩家,那便就被动了!只是除了父亲这招先发制人,我想恐怕还得给柳亚泽施加点压力才行,他老谋深算,如果我们不逼他,他恐怕一时半会并不会闯进咱们挖好的坑里来!”

魏国公闻言稍顿,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遂站起来道:“明日我把沈御史及至诚他们都请进府来,听听他们的意见。郑王这边我已经让骆威下去办了。最迟十日,消息会传回来。”

骆威办事,韩稷没有什么不放心的,三千死士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集齐,再不把朝堂控制住,要担的心会更多。而对付柳亚泽的事,自然是有沈观裕参与最好,而一起商议完了,也才能取得更大程度的默契。

这里父子俩简单说了两句便就散了。

华府里华氏陪着沈雁住了下来。

沈雁原是想听韩稷的话呆个两三日的,到了夜里合眼时终究觉得还是住不下去,翌日早早起来,便跟华氏私下说了想法。华氏也明白韩家如今处境,鄂氏虽说自作自受,但再怎么说也是沈雁的婆婆,这当口在外住久了话要是传到外头,还不得让人揪她的尾巴?

于是饭后就替她跟华夫人提了。华夫人很惋惜不舍,但站在沈雁的立场考虑,也只得放人。好在刘姑爷已经进京,日后若是考中了少不得要在京师成亲,姐妹间还是有很多见面的机会,大家相互劝说一阵,也就送了她们出府。

沈雁刚上轿就听贺群把昨夜韩家的事给说了,听说死士营里的头领露出了水面,心下也不禁又惊又喜!没想到韩稷这笨法子还真取得了效果,虽然只找到吴东平一个人,可是不是说还有本花名册么?如今火凤令已经出来,册子定然也不会在隐藏多深的!

如此心下愈加坚定早回去的念头,回到沈府后,听说沈宓去了国公府,中午便陪华氏吃了饭,而后连午觉也未歇便回了国公府。

韩稷这里正散了宴席,听说她回府,便随沈宓顾至诚他们一道出了门,迎到了半路。见面虽没说什么,但相视之下发现各自安好的一笑却足够宽慰人心。

接下来两日对于沈雁来说如死水般沉静,但韩稷他们却开始忙起来了。刺杀郑王之事提上日程,那就是朝堂分分钟都有变的象征。郑王虽是杀了皇后,但眼下他于皇帝有用,皇帝是不会希望他在这个时候死去的,这么样一来,还须得防着他狗急跳墙。

除了皇帝之外,又还有个柳亚泽也得盯着,可谓四面八方都需要布署,而花名册的事情只能暂且搁下,让吴东平先行去查访查访其余人了。

柳府里如今越发颓败。

也许每个人对于自己的末路都有与生俱来的感应,柳亚泽自从见了韩稷回来,愈发有死期将至的感觉。他虽然自认谋略上不输于人,可到底双拳难敌四手,如今连皇帝都成了孤家寡人,他又还有什么能耐以一人之力去翻天?

可是争是死,不争也是死。

到了这个时候,还由得他选择吗?尤其是当皇帝都已经指望不上的时候。

“父亲,方才兵部传出来的消息,守城的将士已经被中军营的人替换了。”

长子柳淳走进来,极力地按捺住心里的焦灼说道。

柳亚泽目光骤然凝起,盯了他片刻,而后垂首看着手上一本卷宗。

兵部让中军营守住了城门,这就是说,连郭云泽如今也倒向赵隽那一边了,之前已经有个许敬芳和房文正,如今又加上个郭云泽,那诸志飞与韩家沈家关系都极不错,他们几个站了队,诸志飞不可能不站!于是就算还剩下个于罡,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556 挣扎
他顿住片刻,缓声道:“我们大势已去了。”

“再没有办法了么?”柳淳不由往前走了两步。

柳亚泽看着他,站起来,走到窗前静默片刻,咬了咬牙又转过身,“他们守住城门,必是要封锁京师与西北和前军营的消息。韩稷他们是要有动作了,这一切面上虽是魏国公他们一些人在操持这些事,但我总觉得,实际上韩稷才是他们的核心。我总觉得,他跟陈王府,似有种密切的联系。”

“韩稷与陈王府?”柳淳疑惑,“陈王死的时候他未必已经出生。”

“不。”他抬眼看看桌上那本卷宗,“我已经查过,他出生的那天,正好是陈王死的那天。”

柳淳默然,“可是,这难道会有什么关系?陈王死的时候已经在金陵呆了一年,而魏国公夫人怀胎生子都是由宫中太医经手,不可能会造假。”简单说鄂氏不可能跟陈王有什么瓜葛,而她就是想假称怀孕也根本瞒不过去。

除此之外,韩稷又能跟陈王府可能具有什么联系呢?

“有可能不是陈王,而是陈王族中什么人呢?”柳亚泽有些浮躁,他也实在想不出韩稷究竟哪里不妥,真说他是陈王族中人的后裔,也站不住脚,陈王自南下金陵之后其家族众人都没再进过京,此外就算有这可能,那么魏国公为什么会收留他呢?

可是若说没关系,他也不相信,韩稷临走时的眼神太异常了,异常到他心里恐惧频生,那绝对是一个复仇者才有的眼神!

“父亲。咱们眼下怎么办?”柳淳轻声地提醒他。

他觉得这个时候不是追究韩稷身份的时候,而是如何保全自己的时候。

柳亚泽回过神,吐了口气,说道:“他们恐怕是要有大动作了,倘若让他们逼宫成功,咱们便得赔上所有人性命。我们自然得设法阻止!”

“可是眼下这般,咱们也走不脱了!”柳淳的忧虑终于还是流露了出来。

“走不脱,就置诸死地而后生!”柳亚泽咬了咬牙。拍着桌案说道。

柳淳微惊:“父亲的意思是?”

柳亚泽走到书架前,拿出份火漆封口的信筒:“我已经找到了几个身手高超的人,他们是专门干收钱买命的活儿的。你去找到他们,好生布署,然后让他们去把赵隽给杀了!”

“父亲!”柳淳看到他面上的狰狞也吓了一跳,“皇上不会允许的!”

“已经由不得他允不允许!”柳亚泽凝了眉。“事情都败在他手里,当初他就不该留下赵隽性命在。他只管去护他的儿子,我这里却是也要保我的儿孙!眼下生死攸关,还不杀他更待何时?只要杀了他,韩恪他们还能拥护谁上位?”

柳淳额间有了冷汗。“他们也许,会自立为王!”

柳亚泽冷笑:“他们自立为王,那也要鲁亲王和辽王同意!倘若他们这么做。辽王和鲁亲王必然会联合起来一起攻打京师,你以为他们只要占住京师这弹丸之地这权力就拿稳当了么?皇上上位二十余年。都还未曾坐稳呢!”

柳淳默然未语。片刻后他抬头道:“父亲的意思莫不是要逼得韩稷他们造反?”

“除此之外你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柳亚泽逼视他,“杀了赵隽,起码他们没法给陈王平反!如果要平反,他们也只能造反!

“只要他们造反,他们就自己承认了是逆贼,就是不与陈王府有什么牵扯,也会落得跟陈王同样的下场!辽王和鲁亲王都不会眼睁睁看着江山落入他人之手,更不会干等着韩家父子来取他们的性命!只有乱了天下,你我父子才有求生之机。

“而郑王他们已经靠不住了,剩下的机会,只能你我父子来争取。”

他望着柳淳一字一句,狠意仿佛要直传至他心里。

柳淳站定半晌,说道:“父亲有把握么?”

他忽然泄了气,跌坐在椅上,撑额道:“不管有无把握,这都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柳淳抿唇默立半晌,才又咬紧牙关,接过那卷宗来。

这几日朝上气氛皆有几分诡谲,虽然各部要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可触觉敏感的人还是嗅出些要变天的气息来了。

四大外城门突然换成了中军营的人把守,而各兼任六部尚书的元老们又皆回到了尚书衙门办公,通政司通使沈宓忽然被内阁元老们作主提为通政使,总揽一切上奏折子,原先在六科任给事中的沈宣又调入礼部任掌管印玺的郎中。

这一切变化若是还不能说明什么,那也太说不过去了。

于是这一向人们分外地谨言慎行,茶馆酒肆也不去了,入夜即归家,平白弄得街上经济都萧条了许多。

沈雁也不是不知道这些事,但越是如此心里又越是惦记。

魏国公说十日之内必杀郑王,如今已过了六日,除了他们神色日渐的紧张,脚步日渐的匆忙,其余并没有传来什么突破性的消息。有时候沈雁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真的有在办这件事,或者说是否又改变了主意。

总之时间像生了锈的铁器,往前挪动还带着沉缓的滋滋声,她从未有任何一个时刻像如今这么煎熬,其实到了这个时刻,郑王杀不杀已不是什么很了不得的事情,早在他逃往京外之初,他的死已并没有悬念,而只是迟早的问题。

她只是在期盼尘埃落定,也好让她这辈子能够真正舒心快活起来。

可魏国公给出的期限越是临近,她又越是有些不敢确定,真的会那么有把握吗?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既然是迟早的事,那就无谓着急,现在外面的事自有韩家和沈家共同应对,已经用不着她过于操心。于是该吃茶的时候吃茶,该听曲儿的时候听曲儿,日前胭脂给她量腰围做秋裳,方发现嫁到韩家来倒是还胖了一圈!

不过韩稷并不知道她胖了,他已经有两天没回府了。

这日晚饭后洗漱完,正准备摊纸写写字,消消食,然后睡觉,房门忽然啪地推开了,韩稷风尘仆仆站在门口,睁着一双深凹下去的眼灼亮逼人地望着她:“郑王死了!”

死了?真死了?!

沈雁花了有小半日时间消化这个消息,然后啪地把手里的笔扔下,冲过来:“尸首呢?什么时候死的?辽王和鲁亲王他们的反应呢?这消息传进宫了没有?!”

韩稷拉着她进来坐下,说道:“尸首明日运送回京,是骆威亲自杀的,根据我们所掌握的各项特征,确定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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