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福  第384页

过你自己的日子去罢。”说罢又垂下头,看着地上的她:“也别怪我薄情,虽是走了,但你百年之后的后事我还是会替你料理好的。”

宁嬷嬷怔在地下有老半天没动。

她虽是时刻都准备着从这府里出去,可是她不放奴籍,她怎么走?魏国公府权势倾天,如果要捉拿一个身无民籍的逃走的下人,可谓易如反掌!而如果她放了良籍成了庶民,那么进入到茫茫人海,便再也没有人能找到她了。

她留在她身边这么多年,也不过是为了能讨回那张赎身纸而已。

可是眼下鄂氏虽是放她,虽并没答应放藉,不放藉又将她调出府内,对她来说形势只有更坏!

“太太,奴婢侍侯了太太一辈子,不愿意去田庄,求太太留下老奴!”

她朝地上磕头,磕得比先前还急还重。

鄂氏皱了眉,“去田庄有什么不好?你年纪大了,也难免三病两痛,一则我身边不能缺人,二则我也不想落个苛待乳母的名声,你强要留下来,又能做什么?”

“就算奴婢年老不中用当不了总管之职,却还可以替太太管管内务!太太打从生下来起,房里的事就是奴婢负责的,若是离了太太,老奴还不如去死!”

她说着,哭起来。

见状,鄂氏又浮出些不忍。

毕竟三四十年的情份了。

如今绣琴已死,真把她踢去田庄自生自灭,又确有些不近人情。再者,她还知道韩稷的身世秘密,倘若真放她出去了,回头捅了什么篓子出来反是大祸。

她对着手上一只镯子沉吟半日,说道:“起来吧。”

宁嬷嬷泪眼望着她未动。

她蹙眉道:“田庄可以不去,往后你便管着二门下迎客的事,仍享管事嬷嬷的月例。别的事情你什么也不要再管,回头你把手上的钥匙帐薄什么的全部跟碧落作个交接,以后无客上门,以及没我的传唤,不要到正房来。”

碧落是她的陪嫁丫鬟,如今已许了府里别院的管事成了管事娘子。调她过正房来替代宁嬷嬷顺理成章。

宁嬷嬷咬唇点头:“奴婢遵命。”

鄂氏看着她佝偻着身子从地上爬起的模样,心下也有些抽疼。

小时候她把不敢在母亲面前发泄的情绪全部都发泄在宁嬷嬷身上,她虽是个下人,但在娘家人都不在跟前的情况下,她跟她的娘家人又有何异?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就不能一直那么谨守着本分下去――也许她是真的老了,老糊涂了。

“太太。”

宁嬷嬷才走,兰馨便拎了一盅汤走进来,笑着到了跟前道:“国公爷让人去宫里请了盅药膳来给您,对您的头昏症甚有好处。”

鄂氏猛地听到这话,往那已经打开的药膳望去,眼泪忽一下又转红了。

她扭过头去,翻身向里躺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眼泪浸湿了整个枕头,忽而有轻轻的脚步声在床边停下,有人挨着床沿坐下来,一只手又试图将她掰过来,并以一惯温和的声音道:“病了就要吃药。我知道你不肯闻驴胶的味道,所以特地让御厨放了些陈皮和红枣。”

鄂氏没翻过来,眼泪却流得更凶,仿佛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淹没了。


436 双生
日子一晃进了八月,又要迎来一年的中秋了。

但今年沈家的气氛却比往年略为紧张,因为华氏就要临产了。

因为都紧张着这一胎,华夫人特地搬到了沈家暂住,而稳婆也早在两个月前进府了,华氏被大家打了整十个月的气,如今并不那么紧张,反倒是沈宓和沈雁紧张得不行,日日能跟在华氏身边便跟在华氏身边,哪里也不肯再去。

沈宓近来其实也忙,宫宴上闹出那种事,令他替女儿感到委屈之余,也对朝堂如今的现状感到深深担忧,为了争夺储位,楚王郑王简直是无所不用其极,居然屡次把手伸向了身为官眷的沈雁身上,作为臣子连这点安全感都不能给予家人,无疑是极为挫败的一件事。

而皇帝为了给自己拉人脉势力,又不断地将他捧高,使之成为众人追捧的宠臣之余,又成为不少人的眼中钉,如果这次不是皇帝将他调去鸿胪寺帮差,宋寰父女或许不会有那么大的怨气,以至于在宫里便口无遮拦地发起牢骚来。

而如果没有这层,沈雁又怎么会上前理论?

说到底,都是如今这身份带来的困扰。

而他偏又还拒绝不得,沈家遗臣的身份势必还须要时间供人淡忘,在维护家族稳定利益与保护家人之间他只能挣扎着寻求一个相对合适的位置作出姿态,而这样的情绪积累得久,便也对立储之事有着本能的关注。

毕竟下任皇帝是什么样的人品和心性,直接关系到沈家的切身利益。是从此可以放心大胆的为国效力,还是得继续在刀尖上行走,在没有意外发生的情况下。便取决于这次立储的结果了。

但是这些事情并不迫切,因而也就止于在朝堂里那几个时辰。

回到府里自然还是以华氏的身子为主。

沈雁自打华氏有孕后淘气的时候也少了,近来更是表现得犹如个大姑娘。

三太太前阵子带着沈婵来府的时候生怕沈雁无伴,所以让沈婵也留下来作陪。

多个人说说话总是好的,沈雁自己也没有生过孩子,萱娘沈婵更是没有过经历,三个人便成日里在碧水院翻着这些医书。顺便也为自己将来作准备。

在沈婵到来之前。沈雁曾瞅空子请辛乙过来最后给华氏诊了诊脉,辛乙看过后表示母体和胎儿情况都很不错,同时也跟沈雁聊了两句宫宴上的事。并告知绣琴已死,魏国公对鄂氏因这件事而所做出的处置等等。

沈雁对这结果并不意外,绣琴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触犯到韩家的底线,魏国公不杀她。韩稷应该也会杀她的。

鄂氏当然不能因为这件事受什么大处置,韩家的家规也不会低到犯个错就能伤及主母根本利益的地步。如果她嫁入韩家将是事实。那么这次借机挑明鄂氏与韩稷的矛盾,同时能够得到魏国公明言相告不让她插手颐风堂的事是最好的。

辛乙也没有留太久,因为知道她目前注意力只在华氏的生产上。

离中秋还有四天,今年秋天的雨少。除了七月底下了场毛毛雨,几乎都是干燥的,但天又接连阴了几日。就在人们以为将要下雨的时候,早上起来。忽然又云开日出,一抹金黄绽亮了弥漫着桂香的二房庭院。

沈雁像往常一样洗漱完毕,与沈婵边说边走正房看华氏,然后回来吃早饭。

然而才走出院门口,福娘就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了,两手顶着她们俩往里走,口里直说道:“姑娘们快快回屋里去,奶奶发作了,稳婆说这是马上就要生了,姑娘们不能过去!”

沈雁听得这话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开始发紧了,下意识地想要夺路出去,想起必然会被许多人挡住又立马收了脚回来,抓住福娘胳膊便说道:“那请大夫了么?奶奶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人去送讯给二爷?”

“都有都有!”福娘也很紧张:“舅太太和三奶奶四奶奶都在呢,我娘说这些事就不用姑娘操心了!”

可沈雁怎么会不操心?

一来担心华氏会不会有危险,二来也担心这次生的还是女儿,当然沈观裕他们都已经表示不在意,但很显然是个儿子就更好了,起码从此就堵住了某些人之口不是吗?

沈雁觉得自己上辈子怀胎的时候都没曾这么焦虑过。


姐妹俩一时出不得门,便就立在门下等候着。

而门外的人声明显沸腾起来了,胭脂的眼睛才刚拆药,尚且在休养中,也挣扎着摸出门来,青黛碧琴以及黄莺她们则都过正房帮忙了,华氏阵痛的声音一声声地传来,稳婆示意她呼吸的声音也隐隐约约地传到墙这边,季氏虽是未亡人身份,但也过来外围帮着调度。

整个沈家都沸腾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太阳光透过顶上枝桠照到沈雁脸上的时候,忽然就听有宏亮的哭声破空传来,一声接一声,带着几分霸道与肆意!

“生了生了!”

沈雁揪着的心一紧,沈婵和福娘却是先已高兴地跳起来。

沈雁拔腿就往正房走,到了庑廊下,却突然再次传来一道婴儿的涕鸣,混和着先前的那道哭声一起,在一片欢呼声中如快乐的小马驹儿一般此起彼伏的昭告着初临人世的欢喜!

“是双生!居然是双生!这真是太好了!”

屋里有声音带着激动高亢地传出来,沈雁听到这话,只觉得一颗心都要从破膛而出了!

双生!是双生!辛乙怎么没告诉她呢?!

“是公子还是小姐?奶奶呢?她怎么样!”

她趴在围在房门口的丫鬟肩上扬声高喊,丫鬟们回头猛地望见是她,连忙七手八脚地将她架出了正院。

“产房凶险之地,姑娘不能进去的!”扶桑又喜又忧地说道,然后又语无伦次地说:“奶奶很好,毕竟是二胎了,头个生出来的是公子,奴婢刚才都听到稳婆抱着出来的时候这么跟舅太太说了!后面这个,我再去问问!”说完提裙又麻溜地进了院。

沈雁听得头个是男孩儿,而华氏也平安,一颗心便已经落下来了。

沈婵她们已经追上来,听说是对双生子,两眼里俱都露出惊喜和意外。

“让开让开!快让开!二爷回来了!”

正等着扶桑传讯,后头忽然又传来葛舟焦急的呼声。

紧接着,就见沈宓将官帽随手一甩,挟着一阵风卷了进院,看见沈雁站在门下,许是又怕冷落了她,倒回来两步抓住她肩膀说道:“你别急,我先去看看你母亲!”然后便直奔华房所在的产房!

正房里很快传出来一片大呼小叫,扶桑这时飞快跑回来,喜笑眉开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奶奶平安生下了六少爷和四姑娘!”

是龙凤胎!

沈雁也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了,只觉重生回来这一世的天空从来没有这么灿烂过!华氏不光生下了儿子,还多生了个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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