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我再出去。”
这点没错,她跟她爹一样,皮肤太白,不经晒,人家一晒是变黑,他们一晒是变红,严重了跟被剥了皮似的。可这少爷小姐的身子,奈何如今沦落成了小厮丫鬟的命。
“阴天下雨,人家写书信求字的人也不出门了。”映桥叹道:“今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
云成源摇头:“明天,明天。”
“哎呀,不管你了,我去借棒槌洗衣裳了,您爱去不去罢。”拿父亲没辙了,映桥嘟着嘴巴,气哼哼的将父亲的脏衣裳收拾了,转身出去了。
云成源待了一会,看了眼摆在桌上的纸笔,纠结了一阵,一跺脚:“去,早去晚去都是去!凡事都有第一次,都从老家走到京城来了,去摆摊卖字怕什么!不出去卖字,以后怎么养活映桥!”
给自己鼓了劲,包了笔墨纸砚,就出了府,可才一出门,他就后悔了,但人都出来了,总不能打退堂鼓,一边给自己鼓劲,一边往天桥那边去了。
映桥借了棒槌捶衣裳,吭哧吭哧洗了一通,返回来拿其他要洗的衣裳,发现父亲已经不在了,又去自己那屋找人,也没寻到。冲洗折返回父亲的屋子,见纸笔不见了,猜出父亲是去摆摊卖字了。
舒心的笑了笑,心想自己一会洗完衣裳,再打听打听哪个人需要补衣裳,能赚几文是几文。别说,还真找到了生意做,许嬷嬷的外甥媳妇给主人做衣裳,到日子还没锁边,叫映桥去帮忙,给一百文钱,对现在的映桥来说,这是笔大钱了,立即挽起袖子去帮工了。
“你爹是秀才,你怎么还出来做工,白瞎了你一双手。我看你这手就该是抚琴写字用的,不像我们这种干柴棒子似的手,专做粗活。”许嬷嬷的外甥媳妇做活的时候,跟映桥打趣。
“哪有什么该不该做的,别说我爹是秀才了,就是史上那些个败逃的皇后娘娘,兵荒马乱,身边没帮手,也得亲自下厨做饭伺候太后。”
“你倒是想得开。”
映桥笑道:“我爹也说我不知愁。”
话不能说满,往往刚出口的话,没过多久就有事实来打脸。映桥刚自夸完不知愁,从许嬷嬷外甥媳妇处做活出来,就碰到了叫她愁得几乎可以去死的大事了。
更确切的说是灭顶之灾。
他爹被抓进诏狱去了。
映桥特意拿五十文到大厨房加了菜犒赏父亲,可等到天都黑了,左等右等不见人影,她顾不得天黑,出府去找人,一路打听到天桥,从说书人嘴里打听到。原来最近闹‘谣言案’,有人写了编排讽刺当朝付阁老的文章满大街贴,阁老和皇帝很生气,叫锦衣卫限期破案。
骂人的文章满大街都是,根本找不到源头,便胡乱抓了一批替人抄袭文章的卖字先生拷打盘问。本来前一阵子逮了几个人走了,闹的人心惶惶,没人敢摆摊了。结果云成源不知情,今日来这一晃,发现没人做这个应营生,还以为自己来对了时候,赶紧摆摊做起了生意,不幸被巡街的锦衣卫给抓了。
诏狱是关押朝廷重犯的地方,能去里面蹲着非富即贵,像云成源这样不名一文的人能被逮进去开眼界,真是几辈子都碰不到的倒霉事。
“……”映桥扶着额头,有一种天黑了,并且黑的暗无天日的感觉。
都怪她的不好,本来父亲不愿意出去,她还催他出去,尤其在知道父亲一向倒霉的情况下。
“伯伯,有什么办法能救我爹吗?”
那说书人捋着胡须道:“难啊,进到那地方去,就是没犯事,恐怕也难活着出来了。”
“我、我爹本来是永昌侯爷请来的教书先生,这也没办法吗?”
“小丫头,别说你爹是侯爷请来的教书先生,就是皇亲国戚进去了,也难……哎?慢着,你说永昌侯爷?”
映桥抓住了一丝希望,忙点头:“对、是永昌侯爷!”但心里没底,就算侯爷能说上情,他不在府中,就算在府中,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不打紧的门客去求人。但是希望,哪怕只有一丝,也要抓住。
那说书人侧过身,挡住映桥,神秘的低声道:“你们是新来京城的吧。”
映桥继续点头:“是的,是的,所以我爹真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文章没关系,说清楚的话,锦衣卫的人会放了我爹吗?”恐怕希望渺茫,她虽然不在京城,但厂卫的厉害,国人皆知,哪怕是边缘的县镇,提及锦衣卫,都知道是个颠倒黑白,要人命的地方。
“你自己说是永昌侯府的人,却不知道求人的门路,就知道你们是新来的。”说书的中年汉子道:“别乱打听了,回去求你们府上的四少爷罢。”
映桥只见过三少爷,平日听丫鬟们也都谈论三少爷、五少爷的,没听人论及过四少爷。
“求他?”
“小丫头,快回去吧,去求这个人就对了,他点头帮你,你爹就有救。”
☆、第四章
救父事不宜迟,映桥一路小跑奔回了永昌侯府。
她进出,走的是府里的脚门,贿赂过门子加上嘴巴甜,门子对她反复进出,睁只眼闭只眼。
“哎,你爹呢?怎么没见云秀才?”门子闲来无事,笑问映桥。
映桥顾不得回答,随口道:“还没回来。”便急匆匆的往府内走,眼看天就要黑了,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各院锁门,就不能随便走动,所以她必须抢在主子歇息前,联络上能够帮她的四少爷。
谈何容易。以她的身份想先见主子,比七品县令见皇帝还难。别无他法,唯有托人向上递话。府里的人,除了许嬷嬷外,她也不认识谁了。她一口气跑到许嬷嬷那儿,急急慌慌的把事情给说了。
结果许嬷嬷两眼一黑,比她还慌:“啊?你爹叫人给抓去了?那快想办法救人啊。”
“我听人说府里的四少爷有办法,许嬷嬷,你认识四少爷身边的丫鬟么?”映桥道:“只要能见到能帮忙的人,我下跪磕头,怎么样都可以。”说着就要给许嬷嬷跪下。
“快别跪。”许嬷嬷扶住映桥:“你给我跪下也没用。四少爷跟这边不走动,别说四少爷了,我连他身边能说上话的小厮丫鬟都不认得一个。”
映桥像是又被人打了一闷棍:“那您告诉我,四少爷那院什么时辰开门吗?”求人不如求己,实在不行,只能拦官轿了。
“你不是想拦官轿吧,你可千万别。”许嬷嬷面色凝重的道:“四少爷是锦衣卫南镇抚司的镇抚,你拦他的轿子,连你也抓进去!”
原本四少爷是内部人。得知这点,她更加坚定要向此人求救的心了。映桥道:“我爹那样的身子骨,根本经不住拷打,我多耽误一刻钟,我爹就可能有性命之忧。嬷嬷,您行行好,能不能再帮我想想办法,救出我爹,我给您洗衣擦地。”
许嬷嬷忽然想起了什么,恍然道:“你快别说了,现在去东苑的大门守着,说不定你走运,能碰到回府的四少爷。快去罢,快去罢。”
映桥发现自己居然差点错过这个机会,脸色煞白的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把这个忘了,何必等明早。”说完,拔腿就跑。
那脚门的门子刚要锁门,就见云映桥急急的跑来,夺门就出。
“慢着——天黑锁门了,你要去哪儿?”门子强行拉住她:“不能出去了。”
“我找我爹,您别拦我——”
“锁门了就不许再开了,天都黑了,你一个丫头往出跑,遇到坏人!”门子说什么不让她出去:“你爹一个大活人,晚上不回来找店睡了,你出去碰到坏人,将你拐卖了,有你后悔的。”
映桥半边身子已在门外了:“我要去见四少爷——”
门子一愣:“啊?”
“这不是云姑娘么,正找你呢,你爹都出事了,你要去哪里?”
映桥一怔,转身见是芳儿飘然而至,她一副微微吃惊的模样。
她怎么知道父亲的事?映桥把身子收回来:“你知道我爹出事了?你怎么知道的?”
芳儿立即露出一种‘我就是知道’的表情,微笑道:“别自己瞎忙活了,快跟我来,有人给你撑腰。”说着,朝映桥招手:“快跟我来了。”
一听能帮助救父亲,映桥身子不受控制就跟着芳儿走了,门子赶紧锁了门。
“芳儿姐姐,你已经知道我爹被锦衣卫抓走了?”消息真灵通,映桥急迫的道:“你有法子救人么?”
芳儿啧了一声:“有求于我了?就改口叫芳儿姐姐了,昨个翻我白眼的人是不是你?”指责完了,忽又换上可亲的笑容:“我一个丫头,可救不了你爹,但咱们主子能啊,三少爷听说你爹的事,可着急了,叫你过去商量呢,快跟我走。”
“……”映桥心里暗骂,混账,就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不是趁火打劫么。
芳儿见映桥面露难色,低声暧昧的劝道:“妹子,你这是何必呢,这么多人三少爷能看中你,是你的福气,做个小的不好吗?你早答应了,你爹至于去摆摊叫锦衣卫的人逮去吗?”
合着还是她的错了?!映桥闷声不语。
芳儿便笑道:“真是难得一见的硬骨头,心里还不服气呢吧,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其实你真是走运,多少人想走这条路,还找不着门路呐。”
说的就是你自己吧。映桥不做声,决定随机应变。
芳儿这次领她到了一处卧房,显然是三少爷是平时歇息的地方,一进屋就见他坐在炕上吃酒,炕桌上摆着几样小菜,和一壶酒。他心情不错,瞥了眼映桥道:“你吃了吗?”
“回爷的话,我爹被锦衣卫抓去了,还没心思吃。”
季文煜挑挑眉,继而冷声道:“我们府上好心收留你和你爹,你们倒好,背着我们招惹了锦衣卫,你该当何罪?”
吓唬谁呢!他们父女招惹了锦衣卫,自有锦衣卫的人要他们的命,侯府又不是衙门也不是锦衣卫,没资格治他们的罪。映桥低声道:“……爷,我们犯的错,现在说一千道一万不足弥补,请您责罚吧……”
她清楚,这个时候,季文煜不会浪费时间在虚无缥缈的指责上。
果然,季文煜见映桥态度软了下来了,小小斟了一口酒:“我可怜你救父心切,先不和你计较这了个。你爹么,有救,而且救他也不难。因为咱们府上的四少爷就是管这个的,他一句话,明天人就能乖乖的放回来。”
“求您,让我见一面四少爷,我当面求他!”映桥几乎哭着求道。
“你当面求他?笑话,他认识你么?”季文煜轻蔑的道:“也不掂量掂量你的斤两,除了我宽厚仁慈外,这里外的主子,谁肯见你?”
一句话将映桥贬到了尘埃里。她低着头,静候三少爷的下一步举动。
季文煜懒洋洋的道:“不过,我闲着也是闲着,倒是可以过去帮你说说情。”
映桥感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