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近了去,淡淡的芙蕖衣香盈鼻,先深深吸了一口来自牡丹身上的香气,方道:“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很久没见了。”
牡丹笑道:“也没多久,就是半个多月吧。”
她记得他们多久没见了!李荇的眼睛一亮,嘴唇动了动,看到在一旁脸色不虞的雨荷,转而换了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宁王妃这几日就要生产了,宁王殿下特意来这里的养病坊施舍药材米粮,探望病人和乞儿。我因为手里刚好拿着一批药材,所以也应召送了来。适才事了,我跟着众人一道出来,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竟然就看到了你和姑母。”
牡丹这才知道先前那个穿银白色袍子的人就是宁王,而那个小院子,就是当时寺庙里普遍设的收容和治疗疾病患者、乞丐、残疾人和孤贫无告儿童的养病坊。
李荇害羞地笑了笑,“我有两句话想和你说,所以请慧生师父行了方便。”本来没想现在就和牡丹说,是想等事情成了之后再说的,但一想到上次自家母亲对岑夫人说过的那些话,何家人对待自己的那种与往常不同的态度,他又有些不安。眼瞅着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今日又恰巧遇上了牡丹,他怎么也忍不住想和牡丹说说他的打算。
牡丹的心一跳,抬眼看着李荇,大方一笑:“表哥有什么吩咐只管和我说。我若是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辞。”
李荇一双眼睛亮亮的看着牡丹,也不避讳雨荷:“不是吩咐,也不要你做什么……我上次在姑父的帮助下买的那颗珠子还没送过去,手里也有了几件不大不小的功劳。就等着王妃顺利生产,我再借机向殿下讨个恩典。”
这算不算是折中的表白?牡丹两世为人,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饶是她脸皮再厚,对上李荇炯炯的目光,也忍不住微微红了脸,故作懵懂地笑道:“丹娘先在这里预祝表哥前程似锦。”
李荇见牡丹雪白的肌肤上突然晕染出一丝粉红来,娇艳欲滴,眼睛半垂着,长卷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看也不敢看自己,明显是羞了。心里不由一甜,觉得牡丹表面上虽然什么都不说,其实已经懂得他的意思了。
但他又有些担忧,宁王妃明显是情况不太好,宁王才会跑到这里来施舍金银、米粮、药材,探望养病坊的病人和乞儿,希望能得到佛祖保佑,顺利生产。宁王与宁王妃感情甚笃,但愿宁王妃要顺顺利利的才好,不然出了什么意外,他就不好再开口了,又得徐徐图之。而家里,明显已经不打算继续放任他——崔夫人已经在为他相看门当户对的官宦读书人家的女儿,还隔三岔五叫他身边的小厮过去询问他在外面的情况。
牡丹的心乱了。自由恋爱,这里虽不少见却也不多见。李家与何家并不是近亲,而是隔了好几代的表亲,完全不必担忧什么三代以内近亲不能结合这个问题,李荇为人也挺好,待她和何家人也好,遇到这种事情能想到应对的方法,努力去解决难题,是个非常不错的婚配对象。
她对李荇也有好感,但仅限于好感。如果多一点时间和机会接触,说不定两人会真的相爱,但她真的要凭着李荇的功劳去求恩典,让他做下他的全家和上司都不喜欢的事情吗?休要说这个父母宗族占了很重地位的社会,就是现代,父母不乐意的婚姻,幸福又能有几成?若是跟了他,若是一帆风顺还好,若是遇到困窘的时候,他会不会嫌弃她?会不会后悔当时一时冲动?但是错过他,以后又会遇到谁?说不定他压根就不是她猜想的那种人。牡丹前些日子一直维持得不错的平静完全被这隐晦的表白打破,一时之间,很是有些患得患失。
二人各怀忧虑,一时无语,竟就冷了场。雨荷却是自听到李荇那个打算后,心里也明白过来,看他突然就没了那些怨气,越发的顺眼得多,巴不得二人早些顺利定下才好。此刻见二人中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都垂着眼看地下,谁也不说话,只当他二人都是害羞惨了,牡丹更是脸皮薄,当着自己不好意思说什么,便决定成全他二人,低咳了一声道:“奴婢去看看夫人那里可要说完话了。”
李荇巴不得她赶紧走,牡丹犹豫再三,还是叫住她:“不用,我们过来的时间不短了,夫人那里想必很快就要派人过来喊的。”
李荇微微有些失望,口不对心地道:“是呀,不必去瞧了。既然遇上了,我便去和姑母请个安。”现在么,还是抓紧时间和牡丹多说两句话吧。他想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不是看到牡丹脸红害羞就算数。
雨荷见状,虽然没有真的去寻岑夫人,却也站得远了些,留空间给二人说话。
李荇横了横心,用雨荷听不见的声音小声道:“丹娘,你是怎么想的?你别怕,有什么只管和我说。我日后总会对你好的……”
牡丹知道今日是躲不过去的,就是要拒绝,也要在李荇用功劳去换恩典之前说清楚,不要事后误人。便咬了咬唇,抬眼看着李荇道:“表哥,你知道的,我刚经过一桩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公婆非常不喜欢我,主要原因还是嫌弃我对夫君的前途没有助力。我知道这种情况下过日子的艰难和困窘。虽然我知道你……但是过日子不是两个人的事情,我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也不想要再被人瞧不起,更不想因此成为你的拖累,那样很累。表哥还是当以前途为重。”
这相当于是拒绝了。李荇眼里的光彩一点一点地暗淡下去,他知道牡丹说的是实话。父母与心仪的女子相比较,谁更重要?谁都割舍不下。父母对他的期望很高,纵然宁王应了,他们心里只怕也会很失望,不会对他怎样,但一定会间接把气出到牡丹身上……是他急于求成,不该事先就和牡丹说这个的,应该水到渠成又再说。左右她不可能马上就嫁人,他只要扛着,也不可能马上就娶亲。
李荇心里千回百转,终于强压下心中的情绪,淡淡一笑,不再提起此事,转而道:“你今日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第八十六章 盼东风
牡丹见李荇转过话题了,轻轻松了一口气,道:“我在黄渠边上买了个庄子和一百多亩地,打算建个园子,将来种牡丹——就像曹家那样的。母亲打听到福缘师父是个治园的高手,特意领我来向他求教,想请他帮忙设计一下园子。”
李荇见她说起这件事来,一扫刚才的谨慎小心,眼睛发亮,神采飞扬,分明是非常感兴趣,便微笑道:“那么,请动了么?”
牡丹笑道:“福缘师父很平易近人,看了我画的草图,半点嘲笑的意思都没有。明天他会去看过实地,然后再做图。等到我那里弄好以后,我再请你们一起去玩。”
李荇意味深长地道:“我等着。”又问牡丹取个什么名字。
牡丹不好意思告诉他就叫牡丹园,改口道:“叫芳园。”
李荇笑道:“众芳惟牡丹,那倒也贴切。”
牡丹有些赧然,眨了眨眼:“刚才大和尚和我说这里的牡丹长得不错,我得看看。”说完弯腰去看那几株牡丹花,看到根部有大量的萌蘖枝后,便决定无论如何要买几枝萌蘖枝今秋嫁接。
李荇在一旁看她观察牡丹花,突然道:“你知道么?清华郡主醒了,前天,赐婚的旨意正式下了。”
牡丹皱眉道:“她的伤处无碍么?”总不成成了瘫子,皇家还要硬把人塞给刘畅吧?若真是那样,刘承彩这个尚书就当得太没面子了,唯一的子嗣竟然被这样不当作数的塞了个不成样的儿媳。就算是天潢贵胄,也离谱了点。
李荇笑道:“听说是没什么大碍,最多,最多就是走路有点长短罢了。”
牡丹很不厚道的笑了:“什么叫走路有点长短……”
忽听雨荷轻声道:“夫人。”二人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只见岑夫人表情不怎么好看地带着封大娘走了过来。
李荇反应还快,立刻走过去朝岑夫人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姑母安康。小侄适才随同宁王殿下来养病坊施舍做功德,听说这里有华亭鹤,特意过来瞧瞧,不防正好遇上表妹。本要过去同姑母请安,但听说姑母正在与慧生师父商讨正事,便想着稍后再去也一样。”
岑夫人扫了李荇和牡丹一眼,但见分明就是一对璧人,只可惜……虽然李荇说的这个话她并不是完全相信,但她也不是那莫名迁怒的人,暗自叹了口气后,便和颜悦色地道:“在说什么呢?”
牡丹见她收了眉间的不悦之色,松了口气,笑道:“正在说清华郡主终于如愿以偿要嫁入刘家了。”
岑夫人见牡丹谈笑自若,知她是真的不把往事放在心上了,便笑道:“也说来我听听。”
李荇应了一声“是”,便详详细细地说起事情经过来。
话说清华郡主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哭,也不是闹,而是在知道她醒了后去探病的诸人面前将刘畅唤去,然后叫刘畅靠近,接着一把揪着刘畅的衣领,当着魏王府诸人和宫中去探病的人逼问他,如果她瘫了,他会不会嫌弃她,不要她,悔婚。
虽说二人之间的婚约并未确定,根本说不上什么“悔婚”,但刘畅还是面无表情地当众回答了一句“不会。”于是,大家都满足了;于是,刘畅这两日也红火起来了,摇身一变成了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于是,赐婚的旨意下达之前,刘畅先就顺利得到了个从六品上阶的司农寺丞的职位。当然,也有不和谐的声音传出,说刘承彩父子为了攀龙附凤,简直是什么都不顾了。
岑夫人冷笑了一声:“这可真是皆大欢喜了。但愿他家从此过上想过的好日子。”
牡丹只是笑,挽了她的胳膊往外走:“嫂嫂们还等着呢。我也想打听一下,这寺里这些牡丹花是谁管的,想事先和他们定下这些萌蘖枝,秋天的时候好取了去嫁接。”
岑夫人还未开口,李荇已经道:“这有何难?和慧生师父说过就行了。”边说边同岑夫人、牡丹告辞:“我还有事在身,不能陪姑母说话了。待我这里去同慧生师父说一声,便要走了,就不去前面和嫂嫂们见礼了。”
岑夫人心想人多嘴杂,李荇与牡丹一道去了前面,几个儿媳见了说不定又会说些什么不知轻重的话来,倒还尴尬,遂道:“行之你自去忙,不用管我们,慧生师父那里我们自会去寻。有空去家里玩,你姑父、表哥他们都记挂着你的。”
李荇微微一笑,也不坚持非要替牡丹去寻慧生和尚,拱拱手径自去了。
岑夫人又叫小沙弥去寻了慧生和尚,把牡丹的请求一说,那胖和尚不当回事地应了:“这有何难?只不过敝寺的牡丹向来有名,盯着的人多,只怕不能多给,最多不过三四枝罢了。还望女檀越见谅。”
并没有说要钱。牡丹虽然猜着何家给的香火钱向来不少,约莫不会拒绝,但想着大概也只是一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