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第34页

彩一眼,往下一躺,瞪眼看着头顶的雕花横梁和在空中乱转的银香球,哑着嗓子道:“又要做什么?”
  刘承彩看到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抬脚狠狠踹了他一脚,骂道:“做这副样子给谁看?还不是你自己作出来的!”
  刘畅冷笑了一声,并不答话。
  刘承彩知道他的脾气,越逼越上火,也就不再打骂,自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道:“你母亲说你今日要和人家动刀子拼命?你倒是真出息了啊!招惹上一个郡主还不算,又要去招惹宁王府?”
  刘畅哼了一声:“她自己愿意寻不自在,怨得我么?宁王府,他父子也就和宁王府的一条狗差不多,何惧之有?”虚与委蛇,面面俱到什么的,他都知道,只是,夺妻之恨,不共戴天!
  刘承彩默了默,突然哈哈一笑:“你呀!是仗着郡主舍不得把你怎样吧?”从前清华郡主一心想嫁刘畅,却没能嫁成,嫁了人之后也是一直念念不忘,还很讨厌她那死去丈夫的软脾气,看来就是专爱刘畅这个调调。想到此,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刘畅闻言,不承认也不否认。
  刘承彩起身背手在屋子里踱了几步,沉声道:“她此时和你情浓,自然舍不得把你怎样。但到底,她也和我们不是一样的人,真叫她寒了心,恨上了你,你是要吃亏的!这件事你不要管了,由我来处理就好。从明天开始,你再不许出去晃悠,老老实实地给我呆在家里,把学问捡起来,过些日子再给你谋个职事,你也该上进了,成日这样厮混着不是事。”
  刘畅一怔,随即狰狞了面孔:“你休想!”翻身下榻,转头就要往外走。老东西,之前卖了他一次,这次又要卖他了么?
  刘承彩冷冷一笑,喝道:“来人!好好伺候公子,没我的话,不许出门。”言罢一甩袖子走了。他身后几个家丁彬彬有礼地将刘畅拦在了院里。
  第二日,恰逢休沐,刘承彩和戚夫人刚吃过早饭,就听人说戚长林来了。刘承彩看看天色尚早,便自言自语一样地问自昨晚起就没和他说过一句话,给过一个好脸色的戚夫人:“这样从早到晚,一趟赶一趟的,是要做什么?”
  听见他这样说,仿佛是嫌弃自己娘家人太过讨厌似的。戚夫人大怒,将手里的鎏金银把杯子狠狠放在桌上,冷冷地道:“你要不想见,可以不见!”
  刘承彩撇撇嘴,也不理她,自出门去见戚长林,二人寒暄过后,戚长林方道明来意,原来他就是何家请来的中人。
  刘承彩先饮了一大瓯蒙顶石花茶汤,方慢吞吞地道:“这么说,是宁王的意思咯?我记得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怎么就管起这种小事儿来了?是李元求他的?”
  戚长林对着这个姐夫,却是没裴夫人对着戚夫人那般小心,只笑道:“谁知道呢?反正儿子和老子谁说的都一样,不都是一家人么?”
  刘承彩哂道:“这两匹舞马好大的面子!”虽然宁王只是略略提了一提,并没有要求一定要怎样,但那意思都应该明白,况且是让内弟来劝自己,也算是考虑得比较周到了。清华郡主那里迟早都要发作,不如现在就承了宁王的情。当下回转脸来笑道:“我知道了,但也要何家拿出诚意来才行。”
  戚长林笑道:“那是自然。这事总拖着也不是事,耽搁外甥的前程,待我这里着人去和他们说,立时就过来。”
  刘承彩微微颔首,用教训的口吻道:“我听说你最近和宁王府走得极近,是不是?”
  戚长林不承认:“不过是恰好有一些公务上的事情罢了。”
  刘承彩按住他的肩头,意味深长地说:“现在情势还不明朗,不要操之过急。”
  戚长林点了点头。但不要对着干,也是应该的吧?
  未正时分,何家父子三人一道进了刘家的大门。


第四十三章 谋(二)
  两家的沟通并不顺利。
  刘承彩开口就是一句:“子舒说了,丹娘三年无出,妒忌,不事姑舅,拨弄口舌是非,撺掇李荇当众打了他。论理该出。”
  被休与和离可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此话一出,不要说何家父子脸色难看,就是戚长林都大吃了一惊。刚才不是都说好了的么?怎地这般不客气?倒似要撕破脸一般。何家人脾气暴躁,若是闹将起来,这事儿又办不成了。到时候刘承彩倒是往何家人身上一推就干净了,自己却是要被看成是办事不力。宁王难得开口找人办事,好好的机会就这么叫刘承彩给搅和了……当下戚长林便不高兴起来,拿眼睃着刘承彩,只是使眼色。
  刘承彩却无动于衷,只装作没看见,沉脸看着何家父子三人,坐得四平八稳的,摆出了官威。
  “好不要脸!拼着我这条命不要,义绝!”何大郎气得七窍生烟,立时就将手边的茶瓯砸了个粉碎,跳将起来就要发作。
  眼看着何大郎的手指挖到了自家脸上,蒲扇似的铁掌要去抓自己的领子,刘承彩的眼皮子直抽搐,一颗心乱跳个不停,强自稳住心神,保持面瘫,把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动不动地死熬。
  刘承彩一来就给自己下下马威,无非就是想把过错都推到牡丹身上,将那一大笔钱赖掉而已。何志忠早有准备,与何二郎一道按住何大郎,给何二郎使了个眼色后,何二郎淡淡地望着刘承彩道:“刘尚书是官,自然比咱们平头老百姓更知道七出三不出到底是怎么回事。律法里是怎么说的?妻年五十以上无子者,听立庶以长。丹娘还没满十八岁。丹娘新婚不满一月,我那好妹夫就有了两位姨娘,不过半年,庶长子就出世,前些日子更是歌姬什么的都抬回家,把丹娘的陪嫁都弄去了,若是丹娘妒忌,不知那两个孩子怎么生出来的?还有一个快生的孩子又是从何得来?”
  何志忠咳嗽了一声,制止住何二郎,骂道:“你个不懂事的小崽子。你如何会有尚书大人懂?其他的事情就不要说了,不过浪费口舌。尚书大人说是怎样便怎样,反正闹到这个地步万难回头,杀人暂且不忙,休书写来,咱们去京兆府一听分辨就是了。纵然万般理由皆可由人捏造,但我家丹娘自来乖巧懂事,想来也无明过可书,咱们不怕。”
  从前吏部尚书萧圆肃捏造事实休妻,不就是遇上了个不怕事的岳家,和萧圆素打了一场官司,硬生生叫他又赔钱又被皇帝责罚了么?他这是明明白白地威胁刘承彩了。纵然婚姻的主动权都在夫家手中,但万事就怕认真,这休书并不是随便能写的,七出也不是随便捏造就能成的。要休妻,就得有明明白白的过错可以说出来。何家不怕事,还拿着刘家的把柄,闹到公堂上,谁会更吃亏最明白。兴许他刘家将来是可以报复回来,但若是此时不让手,刘家先就要吃个大亏。
  戚长林见事情突然闹到这个地步,虽然暗怪刘承彩多事讨打,却不得不起身周旋:“别急,别急,我姐夫不是还没把话说完么?这样喊打喊杀的伤了和气,对谁也没好处,姐夫,是吧?”边说边朝刘承彩使眼色。
  刘承彩惊魂甫定,暗想这何家果然粗蛮,一言不合就喊打喊杀的,果然做不得长久亲戚。但他也知道,亡命之徒其实真正招惹不得,便慢吞吞地喝了一口茶,维持住三品大员的风度后,再将手里的茶瓯往桌子上一扔,道:“就是,亲家急什么?我刚才说的那是子舒的意思。你们也晓得,子舒那孩子,是个心气高的,受不得气。他和我说了,虽然丹娘做了这些事情,但他一点都不怪她,他不肯休妻的。过些日子还要去接了丹娘回家,好好过日子呢。”
  戚长林听得暗里翻了个白眼,原来就知道这大姐夫是个翻脸比翻书快,脸皮比十二个城墙转拐再加碓窝底还要厚的,却是从没亲自看到过,今日总算是见识到了,不但脸皮厚,而且还不要脸。这般拿捏人家,无非就是想多争点钱财罢了,多亏阿姐有手段,拿捏得住他,否则真是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刘承彩却半点脸红的意思都没有,坦然自若地看着何志忠道:“当然!丹娘不想和他过日子了,也不能勉强。你我都是做父亲的人,无论如何总是为了儿女好的。我的意思和你一样,既然感情不和,就不要再拴在一处了,他们打打闹闹,搏的却是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性命。你说是吧?”
  何志忠心头恨死了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想象着刘承彩就是满嘴蛆在爬,面上却是不急不躁,只淡淡地道:“你说得对,与其相看两相厌,被人凌辱致死,还不如成人之美,也全了自家的性命,省得白发人送黑发人。”
  刘承彩面色如常,咳了一声,道:“好好好,自家孩子总是没有错的,谁是谁非咱就不说了。那日您和我说怎么说的来着?好说好散是不是?”
  何志忠点点头:“只要尚书大人言出必行,何某人也是言出必行。我何某人做了一辈子生意,就从来没有做过失信之事。”
  对于他这样的生意人来说,信义第一,算是间接地给刘承彩作了保证。可刘承彩要的不是这个,而是要实惠的,见他装糊涂,心中暗恨,眼珠子一转,便道:“好说,好说,人无信不立嘛,我做了这许多年的官,也是最讲究信义的。这事儿我允了,咱们好说好散,只是……”他看了看戚长林等人,戚长林知道是有私密的话要和何志忠说,便邀约何家兄弟二人一道出去。
  屋里只剩下何志忠和刘承彩二人后,刘承彩方苦笑着朝何志忠行了个礼:“前几年,多亏得老哥帮了我的大忙。丹娘是我们没照顾好,我对不起您……本来我真是想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可是这事儿,您看,也不知怎么地就惊动宁王殿下了……我心里忐忑呢。”
  何志忠见他装腔作势的,便也叹了口气,万分难过地道:“罢了,姻缘天定,他们注定无缘。不提这个,把离书给我,从前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刘承彩见他关于宁王之事半点口风都不漏,暗骂一声老狐狸,愁眉苦脸地道:“那笔钱倒是小事情,过些日子就可以筹了给你们送过去。只是子舒是个死心眼,昨日我才劝过他,他死活不肯写离书……我这个父亲却也不好强他所难,这种大事还得他认可才行的,不然将来他又去纠缠丹娘,来个不认账……”边说边拿眼觑着何志忠,果见何志忠脸上露出不耐来,他方又笑道:“不过你放心,给我些时日,让我劝劝他,定然好说好散的。我才一听说昨日那件事情,立刻就狠狠教训了他一顿,禁了他的足,以后定然不会再给丹娘添麻烦的。”
  彼此都有短处在对方手里,比的就是耐心和脸皮厚。只要何志忠一日不松口,他就一日不拿那离书去,反正现在说到这个地步,和宁王那里也说得过去了。不是他不办,只是遇到个任性的孩子,需要时间呀,看看,自家孩子都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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