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她温和地握了牡丹的手,和善地道:“好孩子,大郎有你这样一个媳妇,是前辈子修来的福。行善积德,是有回报的。”别的不说,这样的作派传出去,谁不说他们夫妻一个好字?
“我都是跟着王妃学的。”牡丹趁势拍了汾王妃一马屁,她有蒋长扬,又何尝不是前世修来的福?
汾王妃亲切地捏了捏牡丹的脸颊,笑道:“瞧这嘴甜的。好,好,我家小四将来说不得还要你们照顾了。”然后开诚布公地和牡丹说起了自家的打算,又约好媒人上门的时间,方才道自己乏了,放了牡丹出去。
牡丹回到座中,蒋云清微红着脸探询地看过来,她便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蒋云清再一抬眼,就见汾王府的女眷们知道了消息,打趣地含笑看了过来,就再坐不住了,将丝帕在指尖绕了又绕,垂头盯着脚尖,头也不敢抬。
白夫人见状,心里明白了几分,低声问牡丹:“可是成了?”
牡丹含笑点了点头,低声道:“听说要请你婆婆做大媒。暂时别说出去,等到真定了又再说。”
白夫人轻笑了一声:“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说着却又忍不住含笑打量了蒋云清一回,见蒋云清的脸已经红得滴血,忙道:“罢了,我寻个借口,与你们一同告辞了罢,再坐下去小姑娘要羞死了。”当下果真找了借口,与牡丹一同携了蒋云清,别过主家,登车而去。
牡丹拉了蒋云清,细细将刚才汾王妃的话说给她听:“将来汾王妃和汾王百年后,你们肯定是要搬出去另过的,但小四的情形异于常人,他们这一房人丁又单薄,少不得要靠大家拉拔。所以汾王妃的意思是,你们成亲以后,就在府里住,和大家彼此熟悉一下,日后也好互相帮衬。只是一开始,你肯定是难的。”再亲的血缘关系,也要有感情做基础,才好开口求人,刚开始的时候蒋云清虽则一定会很难,但从长远看,这样的磨合对她只会有好处。
蒋云清轻轻吁了一口气,靠在窗边轻声道:“嫂嫂你放心,再难也不会比从前更难,乐天知命既无忧。似你和大哥这等夫妻,这世间又有几人?多的是互相折磨的怨偶。他的心思单纯,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自有他的好处所在。”她微微红了脸,飞速瞟了牡丹一眼,“我刚才在桃林里见着他了。”
牡丹大感兴趣:“怎样?”自国公府出事以来,她就没见过小四,听说老夫人出殡那日,人也是去了的,但男客在外,她又大着肚子,故而不曾见着。也不知小四最近有没有新的进步?
蒋云清的声音犹如蚊子哼哼,“也没怎么。就是笑了笑,然后就被人叫走了。莺儿说是要比从前合群了些。”先是莺儿试探她,她毫不客气地把先前和牡丹说过的话说给莺儿听了,莺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接着她就见着了小四,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这门亲是一定能成了的。
牡丹看到蒋云清娇羞的样子,微微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这门亲事到底好不好,也不知道小四能不能当好丈夫这个角色,但见蒋云清的样子,跨过最初那段难熬的日子后,仿佛就已经全数放开,一副乐天知命的样子,这样娇羞的表情,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好罢,但且祝福蒋云清就是了。再不济,日常温饱都是不成问题的,儿女大了也就熬出头了。
姑嫂二人才回到家中,就见雪姨娘怯怯的,却又满怀期待地迎了上来。蒋云清就红了脸,寻了借口躲了,牡丹含笑道:“恭喜姨娘了,媒人过几日就上门。”
雪姨娘大喜过望,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几声佛,接着就又想到了一个最现实的问题,嫁妆怎么办?虽则当初老夫人下令替蒋云清准备嫁妆,但那时候当家的是杜夫人和萧雪溪,准备成什么样子,也没个具体的说法,接着树倒猢狲散,两个当权人各自拿了值钱东西跑了,也没人去追查,什么该拿,什么不该拿。办完老夫人的丧事,到了搬出国公府那一日,母女俩都是看着的,就没剩下些啥。就算是剩下了什么,论理也是蒋长扬得,虽说在室女也该有一份嫁妆,但如今她们全都靠人家养着,万事由人家张罗,能开什么口?雪姨娘刚刚飞扬起来的眉毛就蹙了起来。
牡丹看在眼里,索性一次性让她把心放回肚子里去,便道:“就是这样一个妹妹,又是嫁入王府,嫁妆的事情马虎不得。等成风归家,我们商量好了再请姨娘过来参详。”
雪姨娘自知身份,她哪里敢参什么详?牡丹无非就是给她体面,让她放心罢了。当下眼眶就有些发潮,微微哽咽着道:“让大公子和少夫人费心了。我……”想说几句表忠心的话,却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只得道:“将来清娘不会忘记你们的体贴的。”
牡丹点了点头,自入内去换衣服看孩子不提。晚间蒋长扬归家,牡丹便和他商量:“嫁妆丰厚才挺得直腰,说得上话。小四前头有嗣子等人比着,自有定制,这聘礼自然也不会丰厚到哪里去。我想着,不拘他们拿多少来我们都全部给清娘,另外除了咱们原来说过给她的添妆,再把老夫人给我的那一匣子首饰都给她,我再备下些好衣料和香料,添添加加也就够了,不说要压人一头,最少也不会让人轻视。你看如何?”
蒋长扬本就不在乎这些,懒洋洋地听她汇报完,道:“你安排就好,我放心得很。明日我去崇圣寺说一声,就定了罢。”
从玄都观回来后的第四天,汾王府的媒人就上了门。牡丹便以长嫂的身份,开始替蒋云清操劳婚事。和汾王妃、陈氏所考虑的一样,她行事尽量往稳重得体的方向上走,不说把事情做到人人满意,但也是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双方都爽快,也是知情达理的,很快就把有关事情给商量妥当,把婚期定在了当年的九月。尘埃落定,雪姨娘吃了定心丸,对蒋长扬和牡丹十分感激,蒋云清则是敬重之余,又多了几分亲近。
第三百五十一章 末(一)
暮春时节的曲江池,烟柳如云,名花似海,正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节。这日天色将晚,游人渐稀,夕阳斜斜地挂在天边,在水面上洒下一片跳跃着的碎金,晃得人睁不开眼睛。金光里,一艘画舫从远处不急不缓地驶来,搅散了一片金芒。
蒋长扬和福缘和尚坐在画舫上,正自战得难舍难分。蒋长扬拈了白玉棋子,轻轻落下,得意洋洋地看着眉头紧皱的福缘笑:“和尚,总算赢你一回了吧?”
福缘不语,皱眉沉思良久,终是松了眉头,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然后轻笑,“若是能让施主欢颜,贫僧就是再输十次也不是不可。我不入地狱,谁入?”
蒋长扬的眉毛好看地挑了起来,指着一脸慈悲样的福缘对着一旁观战的潘蓉又笑又叹:“和尚输不起啊。明明就是输了,偏还说是让我。”
潘蓉摇着把扇子,披着件石青色小团花袍子,敞着胸怀惬意地躺在一旁的榻上,眯缝着眼睛道:“这和尚面白心黑。”
“和尚眼中,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就如这棋子,白棋子里头定然是白的,黑棋子里头定然是黑的。潘世子外头是花的,里头也是花的。”福缘抓起一粒墨玉棋子,眯了眼睛对着阳光仔细地看,连声称赞:“好宝贝啊好宝贝,和尚一直就想要这样一副棋。”
蒋长扬一把夺过,仔细收了起来:“是我岳父给的,你若是想要,也去寻个岳父送你。”
“我里外都是花的?”潘蓉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和尚,不做和尚好处很多的。要不要试试?”
福缘并不以为意,含笑道:“世子,做和尚好处很多的,要不要试试?”
“切!”潘蓉白了他一眼,“爷还没享够福呢。小心我家阿馨听见你说这个话,拿刀砍你!”
蒋长扬慢悠悠地道:“阿馨就在隔壁坐着的,要听见早就听见了,却没拿刀来砍——我猜她是巴不得福缘说动了你,她和孩子的耳根才清净。”
潘蓉猛地坐起来:“谁说的?让人去问!”
却听舱房的木壁被人从那边轻轻敲了几下,碾玉一本正经的声音传了过来:“世子爷,夫人说她什么都没听见。”
潘蓉厚脸皮地作得意状:“看吧,我就说她没听见。这会儿正忙着和丹娘领孩子呢。”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牡丹和白夫人斜倚在隔壁的地毯上,闻声相视一笑。牡丹舒服的轻轻叹了口气:“我就说,难得休沐,又逢好天气,应该多出来走动走动才松快。看吧,都欢喜了。”
白夫人笑道:“是许久没这么松快了。改日去我那里一起淘胭脂?”
“不如去芳园罢,那里的花多,牡丹花再过两日就到盛放期了,到时候我置了酒,请你们过去玩。”牡丹将爬到自己身边的正儿给抱住,招呼众人:“怕是快到岸了,收拾一下。”
正说着,“嘭”的一声轻响,船身微微晃了晃,一个婆子在外头笑道:“禀夫人们,船靠岸了。”
“好快!”白夫人坐起身来整理衣饰,却听有人问道:“敢问蒋郎中是在这船上么?”接着有人答了一声,船板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众人透过湘妃竹帘子看过去,只能看到四五个青色的身影急匆匆地舱门前闪过,停在了隔壁。隔壁传来几声响,很快就听不见任何声息,仿佛突然之间,天地间都静了下来。
牡丹骤然绷紧了那根弦,飞快地冲恕儿使了个眼色,恕儿一闪身出了舱房。白夫人也紧张,弯腰抱起女儿,坐正了身子和牡丹交换着眼色,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紧张。
恕儿很快进来,轻声道:“在门口遇到了顺猴儿,道是让女眷们不要乱走。一会儿就好。”
牡丹松了口气,低声道:“什么人?”
恕儿茫然地摇了摇头。
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度响起,踏着船板渐渐去得远了,一个仆妇探头进来笑道:“郎君们请夫人们准备下船。”接着潘蓉和蒋长扬说话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警报解除,牡丹轻轻擦了一下手心的汗,吩咐乳娘抱好孩子,和白夫人携手走了出去。福缘和尚已经先下了船,骑上驴慢悠悠地去了,蒋长扬和潘蓉站在船舷边低声说话,见众人出了舱门,便含着笑迎了上来。蒋长扬的第一句话就是:“把孩子们托付给他们潘世叔,我俩马上跑一趟芳园。”
这个时候去芳园?牡丹探询地看向蒋长扬,蒋长扬低声道:“圣上让人传了口谕来,要那株金腰楼,马上就要。”说着瞟了一眼岸上。牡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见岸边立着两个青衣汉子,牵着四匹马,目光灼灼地望着这边。
皇帝怎会知道自己的芳园有金腰楼?为嘛这样急?莫非又是和金不言的事情有关?牡丹的手心又沁了一层冷汗出来,却不敢多问,埋着头紧跟着蒋长扬下船上马,马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