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色芳华  第227页

  蒋长扬见她应了,欢喜地笑起来:“丹娘,你真好。我刚才真怕你不肯答应呢。”
  “只要你好好和我说,理由站得住脚,要求不过分,什么都可以商量。”牡丹微微一笑,握紧了他的手:“我忘了一件事。我爹说让我替他谢你。稍后要是他问起来,你可记得说我是替他把话传到的。”
  蒋长扬笑道:“一家人,谢什么?”他还有个想法,想趁这个机会一次和牡丹说了。可看到牡丹的笑容,他又想,一次不能要求太多,反正现在还早,不如到时候又再说,便把话头藏下,转而和牡丹说起其他事情来,他刻意想补偿牡丹,想讨她欢喜,便搜肠刮肚地找些他觉得好玩的事情来说给牡丹听。奈何他天生没有说笑话的本事,好好一个笑话也叫他说得干巴巴的。
  林妈妈坐在车前竖着耳朵听,听到里头风平浪静,又听蒋长扬说些干巴巴的笑话,牡丹还配合地发出笑声,追着问,然后呢?然后呢?方才松了一口气,低声同雨荷道:“郎君讲的这笑话丹娘都能笑出来,现在看来她是学会吹捧人了,我也放心啦。”
  雨荷掩着口笑:“妈妈你小心叫郎君听见,不饶你。”话音刚落,就听见里头一阵寂静,蒋长扬住了嘴,牡丹低咳了一声,二人对视一眼,齐齐闭了嘴。
  马车前行好一歇,蒋长扬郁闷地看着牡丹:“她们说的是真的?”
  牡丹正色道:“不是。她们没文化,不懂得欣赏。”
  “唔。”蒋长扬表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暗里却是发誓以后再也不说笑话了。
  待到了何家,何志忠等人早就得了消息,在家里候着的,一听见人到了就赶紧迎出去。蒋长扬自向何家诸人一一行礼问候,由男人们陪着去外头吃席饮酒不提。岑夫人拉着牡丹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看得牡丹脸红耳赤,不依地推她:“娘您盯着我看什么?”
  岑夫人看她的神情,晓得好事成了,抿嘴笑道:“没看什么,就是看你脸色挺好的。怎样?一切都还顺利?”
  牡丹一时大为羞涩,垂了眼道:“都挺好的。就是今早去庙见时出了点小岔子。”然后小声将老夫人要送人,蒋长扬发脾气,一家子鬼哭狼嚎的过程说了一遍,听得岑夫人直皱眉头,良久方叹息一声:“多亏你不跟他们一起住,成风也争气。”
  牡丹笑道:“谁说不是呢。”她体贴岑夫人的心情,把这两日的事情详细给岑夫人描述了一遍,再三保证自己过得很好。岑夫人听得兴高采烈的,连连道:“你那个亲婆婆,果然是不错的。”
  正说到欢喜处,就见薛氏忙忙地进来道:“孙家的人来了。”却是孙氏自上次要与六郎和离,无论岑夫人等怎么劝,六郎就是一直不肯写离书,一拖就拖到了今日。孙家专挑着牡丹新婚回门这日上门,未必不是要逼着写离书的意思。
  纵然是能理解为自家女儿打算的心情,可今日是牡丹的好日子,新婚女儿三日回门,他们家却来要离书,实在过分!岑夫人的脸一下子沉下去:“还真是会挑时候。告诉他们,今日有客,明日再来。又不是我故意为难他们,早就说过等你爹回来做主。这半年里头,也不曾逼过他家,要拿走的东西也尽数拿走了,四时八节我还使人送衣物吃食过去,时时宽慰,怕的就是他们胡乱猜测。他们倒好,是怎么对我的?昨日上门来都还好,偏生要挑着今日来,起心不良,其心可诛。”
  薛氏为难得很,若是好打发,她早就打发了,哪里还会问到岑夫人面前来?
  牡丹晓得岑夫人这段时间为了六郎的事情受尽了累,也知道她这般生气却是因为自己。便劝道:“娘,您别生气,其实这心情和当初咱们是一样的。这一拖也拖了半年,迟早都要给人家交代,既然上门来,就由爹去处理好了。要是不想让蒋大郎知道呢,就寻个借口,让他往后头来,说您要找他问话。您看怎么样?”
  岑夫人叹了口气,扫了一眼一旁脸皱成一团的杨姨娘,淡淡地道:“今日是丹娘的好日子,却闹出这样丢脸的事情。到底是你的儿子,不是我亲生的,我怎么做都是逼你们,起心不良,我迫不得你们,闹了这么久,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我现下也不想再管这事儿了。我也不想说你什么,你怎么打算的,自己去和老爷说。老爷怎么说就怎么做,我不插手。”
  杨姨娘眼里含着泪,走到岑夫人面前磕了个头,默默跟着薛氏一起往前头去了。岑夫人垂下眼睛喝茶,显得格外不快活,牡丹忙上前去给她捏肩膀,柔声劝道:“爹回来晓得那些事情后是怎么说的?”
  岑夫人没说话,良久方道:“还能怎么说?事实在那里摆着的,谁是谁非大家都清楚,没得说。只是到底也是他的儿子,十个手指有长短,却个个儿都连着心。”
  牡丹一时无言。片刻后,蒋长扬由二郎陪着进来,与满屋子的女眷行礼认过了,落座吃茶说话。才说不过几句话光景,外头就传来杀猪似的一声尖叫,却是六郎的。叫声急促而短暂,瞬间就没了声息。紧接着杨姨娘一声哭起来,呜咽声怎么都止不住:“老爷好狠的心,怎么也是你的亲生骨肉……他不过年轻糊涂,也没杀人放火,怎地就这样狠心……”
  当着新女婿的面,出了这种丢脸的事情,屋子里众人都觉得很尴尬,都想找点什么话来说,却找不到啥可说的。张氏怀里抱着小儿子何泽,灵机一动就掐了小屁股一把,孩子“哇”地一声哭了。哭声虽将杨姨娘的哭声掩盖去,仍然挡不住尴尬。牡丹还好,只是坐着不说话,岑夫人、二郎、包括已经懂事了的孩子们都窘得满脸通红。
  蒋长扬见状,微微一笑,上前去接何泽:“让姑父抱抱,哎呀,小脸儿都哭红了。”又观察那孩子的长相,回头笑望着五郎:“还是长得像五哥多一些。”
  “可不是,见过这孩子的都说像我得很。”五郎赶紧跟上话头,众人也你一言,我一语的,这才算是将尴尬暂且掩盖过去。


第二百二十一章 坦白
  然而就算是这样竭力的掩盖,却也没能掩盖去外头的动静。杨姨娘的声音越发见大,甚至有越来越惊天动地的趋势。众人都坐不住了,担心是不是何志忠没控制好,做得过了。最先出去的是二郎,紧接着三郎和白氏也找了借口出去。只留下岑夫人等几个人留下陪蒋长扬粉饰太平。
  甄氏是个好看热闹的,早就等着看这天的热闹,见状也打算开溜,却被岑夫人支使了去做事情:“你爹有对犀角雕的荷叶杯要给成风的,收在里头我那个白藤箱子里。你去找了出来给他。”甄氏这脾气,出去只怕是要搧阴风点鬼火,没事儿都要弄得有事,怎敢放她出去?
  甄氏本已经噘起嘴来,一听说可以翻岑夫人的箱子,立刻又高兴起来,立刻接了钥匙。偏她心眼多,要扯了牡丹一起进去找。牡丹朝蒋长扬抱歉地一笑,起身陪甄氏进去。
  甄氏对岑夫人的房里熟悉得很,径自就在岑夫人的床下寻到一只两尺见方的白藤箱子出来,熟练地开了箱,先取了那对犀角荷叶杯出来,并不罢手,而是双眼放光地翻着里头的金银玉器等物,抓着个鼓腹撇口的古瓶颠来复去地看,笑嘻嘻地和牡丹低声道:“娘这些东西美吧?她还有一只箱子,里头装的是各色织金锦缎。还有一个小匣子,好多瑟瑟珠子等物,都是好的。这个瓶子,听说是个古物,要值不少钱。”
  甄氏真是不把自己当外人看,这人吧,刚开始觉得她话多讨嫌,又占强,现在看来却是很不会隐藏自己心思,当着外人又极其护短的一个人。牡丹忍笑点头:“娘的好东西是不少。”
  甄氏突然垮了脸,叹了口气:“好东西是不少,不过是娘的体己,我也只是能看看而已。”然后蔫蔫地将东西收入箱子中藏好了,没精打采地锁上锁,又在屋里转了一圈,方才恋恋不舍地和牡丹一起出去。
  待去了外头,何志忠却已经领着二郎等人全都回来了,并不见杨姨娘与六郎。何志忠接过牡丹手里的盒子,打开了放在蒋长扬面前,笑道:“这犀角是早年间在婆露国得到的,请了人精雕细琢而成,放在家中已经有些年头了。你们成亲,我也没什么合适的东西给你做见面礼,就是它了。”
  蒋长扬忙起身行礼谢过,恭敬地双手接了,没事儿似地和何志忠谈起他此番出海遇到的事情。何志忠好面子,不愿意在新女婿面前丢丑,竭力保持镇定,言笑晏晏的。
  牡丹在一旁偷看何志忠,见他虽然笑容满面的,眉眼里却是挡不住的疲色,岑夫人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显然都是强撑着的。不由担忧地去看一旁默然无语,只管上茶汤的薛氏。
  薛氏见状,招手叫她出去,二人在角落里站定了,薛氏方道:“爹逼着你六哥写离书,你六哥不肯,破口大骂,骂孙氏薄情寡义,鲜廉寡耻,他拖也要拖死她……又说咱们没个好人,看着他成了这个样子,不闻不问不说,腿伤都还没养好呢,就变着法儿地折腾他,撺掇孙氏和他和离,就是想弄死他,好分了他那份财产。他闹得实在不像话,孙家人说的话也极难听,爹气得够呛,打了他,说他这离书写也得写,不写也得写。”
  牡丹一时无语。实际上,何志忠对三郎和六郎两个庶子向来极好,从没亏待着他们,这样戳心窝子的话何志忠听了怎能好受?想来六郎发出的那声尖叫就是被何志忠给打了,便问薛氏:“听着叫得那般惨,不知是打了哪里?孙家呢?”
  “孙家得了离书就去了。”薛氏长叹了一口气:“其实开始爹也没怎么打你六哥,不过就是打了两个耳光。只是他自小娇,受不得,还犟着,想着爹舍不得真把他怎样。哪成想爹是早就拿定了主意的,说他哪里来的什么家产?原来出门时说过,如果他胆敢去斗鸡,就要将他的腿给打断,再赶出去的。给家里惹了这么大的祸事,竟然还有脸活着。就叫人将他那条伤腿压在了凳子上,说留着这腿不过是祸害家里人,不如永远断了才好。
  他犹自不服软,说祸事不是完全因他而起,爹偏心。爹便真的要动手,他方才被吓着了,爹的脚才踩上他的腿,他就尖叫起来。之所以突然没了声音,却是被活生生吓晕过去了。杨姨娘哭闹,却又是以为他被爹给打死了,所以在那里寻死觅活的,几个人都拖不住。爹又叫人将冷水泼在你六哥头脸上,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写离书。孙家得了离书,爹又叫给了钱物,送孙家出门,叫杨姨娘陪着他回房去。依我看,这事儿没完,只怕是等你们走了还有得磨。你是没看见,当时爹气得浑身发抖。”
  牡丹听到薛氏说六郎那话,祸事不是完全因他而起,那便是指的其实是因她而起。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六郎如果本身没有品行上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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