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嗓门道:“我这身袍子年前就做的,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颜色,可是邬三说还可以,我不怎么相信他的目光,正好穿来给你们评判一下。”却是彼时他们还未明确心意时,蒋长扬特意打扮了跑去芳园找她,故意在她们面前比划的那一套。
蒋长扬一愣,随即很是有些恼羞成怒,叉着手上前去呵她:“坏东西!你再学!你再学!”
“哎呦,恼羞成怒了,可真难得。”牡丹双臂环抱,紧紧护住自己,蹲在墙角下笑成一团。趁他不注意,又偷袭一回。蒋长扬眼看着牡丹近在咫尺的如花笑靥,鼻端缠绕着她身上传来的丝丝芬芳,不时又被她的发丝挠两下,不由得停下来,沉沉看向牡丹,低低喊了一声:“丹娘……”
牡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还在笑:“我以前就不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还以为你严肃得很呢。”却见一个黑影朝着她袭来,她的后半句话被迫吞了下去。
牡丹的心不受控制地乱跳起来,全身僵硬。非常奇怪的感觉,约莫因为是天太冷,蒋长扬的嘴唇也有些凉,鼻子尖更是冰冰凉凉的,他有些急乱的呼吸吹得她的脸上痒痒的,青草味,这是属于他的味道。牡丹的脑子并没有空白一片,她只是觉得有些紧张,几乎忘了呼吸,她索性安静的细品着她的初吻,安静的体会着他的味道。
蒋长扬的唇贴着牡丹的唇,小心翼翼地辗转不去,他想有下一步的行动,又有些犹豫害怕,可是却又恋恋不舍,他不见牡丹有厌憎的表现,却也不见她有任何动静。她只是静静地靠着墙壁蹲着,微微闭着眼,一动不动。他有点担忧,又有点欢喜,这是他想了无数次的事情,今日终于有机会做了,却又觉得有些怅然若失。她好像不是太喜欢……不过她没有打他一个耳光,或是尖叫着跳开,仿佛也挺好。他又欢喜起来,扶住了牡丹肩膀,小心翼翼地咬了咬她的唇。
他在试探她,这是牡丹被咬之后的第一个感觉。那么,既然她不讨厌这种感觉,反正她也想试试这种感觉——听说被心爱的人吻,会被吻得翘起后脚,就像她无数次从电影中看到的那样。她为什么不试试呢?虽然两个人不是在花园里,不是在朦胧的月影下,没有华丽浪漫的背景,他们只是蹲在阴暗冰冷的墙角下,蹲着,很古怪的姿势。可是毕竟是在亲吻了。
牡丹小心地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某人已经渐渐变得滚烫的唇一下,然后又大胆地碰了碰他的牙齿。她明显地感觉得到蒋长扬的身体僵硬了,然后他有大约一至两秒钟的呆愣,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牡丹有些想笑,甜蜜的想笑。她又学着他轻轻咬了咬他的唇。
所谓的吐气如兰,所谓的甜得像蜜,就是这样的?蒋长扬也觉得自己大概不会呼吸了,他的掌心下,是牡丹圆润小巧的肩头,他想把它们捏碎。她可爱芬芳的花瓣一样的唇,是世上最甜美可口的食物。他有一种冲动,想把它们连着面前的人一起全部嚼碎了吃下去,就从面前的花瓣开始吃。他告诉自己,她会被他吓坏了跑掉的,所以要慢慢的吃,温柔的吃,细细的吃。
牡丹有点点不舒服,有点不习惯这种感觉。可是……怎么说呢?其实还是挺新奇,挺好的,也挺甜美的。她有些混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但她最喜欢的是蒋长扬的温柔和体贴,他半点都没有弄疼她,也没有乱摸乱捏。他只是把她的肩膀捏得好痛。
牡丹慢慢开始回应,偶尔也调皮的像小鱼一样游开去,引着他去追她。直到蒋长扬突然呼吸急促地推开她,转身对着墙壁不敢回头,动也不敢动。
看着蒋长扬郁闷僵硬的背影,牡丹非常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有什么事,会让这个脸皮厚的家伙能对着墙壁都不敢回头?她有些发窘,也低着头对着地上画圈圈不说话。她突然又觉得有些想笑,她想忍住,偏偏就忍不住,于是她捂着嘴低声笑起来。
蒋长扬愤恨地扔了一块碎石过来:“你笑什么?不许笑。”
牡丹忍不住,越发笑得大声。
蒋长扬无可奈何,咬牙切齿,想说几句威胁的话,又实在是找不到可以说的。可被这样笑下去,实在不甘心,他想了想,虚张声势地笑了一声:“丹娘,你老实说,先前你是不是吃糖了?我含了茶叶。你能猜得出是什么茶么?”
牡丹一愣,握起拳头对着他宽厚的肩膀就是一顿猛捶:“打死你这个登徒子!臭死了!”
蒋长扬缩着脖子任由她打,见她不打了,方起身握了她的手,心满意足地道:“走罢。赶紧去瞅瞅。”
第一百九十六章 上元(三)
崇圣寺,位于崇德坊西南隅,乃是前朝一位亲王舍宅而立。内里遍布亭台楼阁,假山碧水,乃是京中几座有名的大寺庙之一。
杜夫人约牡丹来这里,是有原因的。因为这里不但地方大,环境幽雅清净,最主要的是这里的灯很有名,和尚们还做得一手好斋饭,是京中名流贵人最爱来的地方。
崇圣寺有一个大花园,和尚们精心制作出来的花灯基本都挂在这里。从花园正中那座高高的藏经阁上望下去,基本灯火通明的园子里所有的情况都可以看在眼里。杜夫人藏在藏经阁顶层一个狭窄阴暗的房间里,紧紧裹了裘皮披风,静静立在那扇小小的窗前往下看。夜色浓重,把她遮挡得严严实实。
她看见一群士人装扮的男子故作潇洒地从花园西北门走进来,站在彩灯下装模作样地吟诗,偷看一旁出游观灯的妇人。她也看见她的嫂嫂侄女和一群贵夫人在一起,花团锦簇地穿行在花园的各处,一边观灯,一边低声交谈,偶尔发出一阵欢笑声,显得很是快活。
杜夫人有些惆怅,她有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这样的活动了,她有些羡慕她的嫂嫂,也很想下去和她们一起肆无忌惮,快快活活地过这三天。可是她不能,至少她今晚不能。
她知道今晚有个人会微服出行赏灯,最先去的一定是安福门,待欣赏完他花了大笔钱财建起的那盏旷古奇今的灯树后,就一定会来这里。她把目光投向不远处那座静悄悄的,漆黑一片的二层阁楼昙花阁。他一定会到这里来,因为她知道,这里留着他最深刻的记忆之一。
幼时的她,曾经和逝去的母亲陪还不是皇帝的他来过这里,她记得他什么都没做,就在那里静静地坐了整整半个时辰。临走的时候,他还记得在亲手在门前挂上一盏莲花灯。
等到大了以后,那一年上元节,她陪母亲出游,又在这里遇到已经做了皇帝的他,也遇到了蒋重。刚从边关回来的蒋重并不像她所认识的那些贵胄子弟,他的皮肤黑黑的,全身没有一丝赘肉,高大强壮,眼神锐利,站在她面前像一座沉稳可靠的大山。她从看到蒋重的第一眼,就挪不开眼睛。
她故意上前去和蒋重打招呼,问他从哪里来,蒋重的回答彬彬有礼,却并不像其他人那样刻意讨好她。可蒋重越是这样,她越是不服气。
他看到了,伸手将蒋重打发开,笑问她:“阿瓶可是觉得这蒋重看着就讨人厌烦?脾气又臭又硬?”
她点头承认:“的确如此。”
他笑了一笑:“百炼钢成绕指柔,你别看他这样子,对他妻子可是爱护依顺得很,对他母亲也是十分孝顺。”
原来蒋重已经有了妻子,她的芳心碎了一地。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说:“流着我们这样尊贵血统的人,应该更勇敢,想要,就去拿。”
她吃了一惊,随即觉得很高兴。先不谈她到底想不想要蒋重,就说他对她的这种支持的态度,就说明一件事,他很宠爱她。舅舅的宠爱很重要,如果这个舅舅还是天下第一人,就更重要了。
和她的高兴不同,母亲似乎是很焦急,不乐意的。但他只轻轻瞥了母亲一眼,母亲便只是叹了口气,没有再多余的话。她察觉了母亲的为难,她觉得自己应该做个乖乖女,更应该在皇帝舅舅的面前表现出温柔乖巧,端庄识大体的一面,于是她笑嘻嘻地给他行礼谢过了他,说自己无意让他为难。母亲松了一口气,皇帝舅舅只是笑,意味深长的笑,其他什么都没说。
但从那之后,她经常被皇后召入宫中,经常奉召参与各种宴会活动。她经常会遇到蒋重,她看到他像大山一样沉稳,像雄鹰一样矫健,和他比起来,那些围着她献殷勤,爱擦口脂,穿着绫罗绸缎的贵胄子弟们就像毛没长齐的小鸡仔儿。
在宫墙下,柳树旁,在狩猎场上,在马球场上,她不自觉地追逐着他的背影,直到有一天,她梦里出现了他。他抱着她,亲密怜爱,但他喊的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阿悠。当时只在梦里头,她就难过得哭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她就是对着镜子仔细的梳妆。她见过王夫人阿悠的,一个被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嫁人几年也只生了一个儿子而已。她觉得她没哪里比不过王阿悠。她比王阿悠更年轻,出身更高贵,容貌更美丽,为什么蒋重的心里眼里就没有她?因为难过,她失手摔断了她及笄时,父亲花了二十万钱才琢成一根紫玉钗,捧着那根摔成两截的紫玉钗,她哭得肝肠寸断。
侍女惊慌失措地禀告了母亲,母亲问她好半天,她只回答了一句:“我恨王阿悠。”母亲听了一直没有说话。
没有多久,蒋家婆媳失和,蒋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见他憔悴下来,她忍不住想,如果是她,一定舍不得蒋重这样为难,王阿悠这样不识大体,不懂得体贴人的女子怎么配得上蒋重?于是她去问皇帝舅舅,要怎样才能得到她想要的,皇帝舅舅只回了她一句:“给你一个炼化的机会,百炼钢成绕指柔。”
机会,舅舅会给她。可是怎样才能算是百炼钢成绕指柔?她坐在屋子里想了几天,直到母亲从她发上取下一根水晶发簪,当着她的面重重一敲,“咔哒”一声发簪断成了两截,“这是王阿悠。”母亲如是说。然后又取了一根丝线,反反复复地折,轻轻绕在她的指尖上:“这是你。”
一阵寒风吹来,杜夫人打了一个寒颤,越发裹紧了身上的披风。是的,百炼钢成绕指柔,她如愿以偿做了他的妻子,她终于把那个女人打败赶了出去。可是他终是忘不了那个女人,不管她做得多么好,做了多少,忍受了多少委屈,他还是想把最好的留给那个女人的儿子。
是的,她不得不承认她没把孩子教好,可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忠儿自小就被老女人抱去,她多管一句就不高兴,他经常一出去就是半年一年,回来也没见他有多关心,只会考校,不满意就打,出了错就只会怪她没教好,怪她的母亲经常把孩子接去宠坏了。他为什么不怪那老女人和他自己?难道他们就没有责任的?她一直都在很辛苦的忍受,到头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枉为他人做嫁衣,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