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融洽。
谢姝宁陪着她们说话,心里却已飞快地将宫里的局面理了一遍。
至少最近几年,这后宫里,都只能是皇贵妃独大。
所以方才皇贵妃同她说,只要她得了空,想入宫来就能即刻启程。
但谢姝宁知道,自己近一段日子是绝不会再入宫来了。
融融的暖阳随着时辰的推移,变得热烈起来。一行人用过了午膳,在阴凉处歇着,静候午后热气消散。
其实谢姝宁该在清晨日头还未高升之前便出发的才是,但皇贵妃想要多留她一会,她也不好推辞。好在午膳过后,雷声轰鸣,淅沥沥下了一场短暂的雨,驱散了不少热气。
雨下得大,却没能下多久,被雨水淋湿了的地面没一会便干透了。
谢姝宁便趁着午后的清风,坐上了离宫的马车。
马车驶出皇城,迎面遇上了一匹高头大马。
图兰正微微掀起窗上的小帘子往外看,见状不由“咦”了一声,讶然道:“是西域马!”
西域马?
西域的马生得好,头细颈高,四肢修长,皮薄毛细,体格健硕。
奔驰的速度,是中原所产的马所不能比的。
但这种马野性大,并不是谁都能掌控,一个不慎,摔了下来可就是真的得不偿失了。所以在西越,用的多半还都是本地的马。更何况,京都虽大,但策马而行的人,也并不常见。
谢姝宁好奇,亦凑过去往外看。
强健有力的马因近了皇城,只慢吞吞地缓步走着,同她们的马车擦肩而过。
谢姝宁探眼望出去时,只瞧见一角玄裳从眼前掠过。
晃晃悠悠的,一块牌子从她视线里晃过。那上头刻了个燕字。
谢姝宁登时醒悟,马背上骑着的人,原来是燕淮。
成国公府拢共只有那么几个男人,成国公燕景死了,二公子燕霖同自己年纪相仿,那能策马入皇城的人,的确也就只剩下了一个世子燕淮而已。若是他,也就说得通了。
他在漠北长大,惯骑西域马正是该的。
身下马车渐渐远离皇城而去,车夫一扬马鞭,车轱辘直转,加快了速度。
谢姝宁松了手,放下帘子,想着方才瞧见的那一身玄色,不由腹诽:大热的天,穿个一身黑,也不怕晒焦了。
她上回见到燕淮时,他穿了一身的艳紫,亦不是什么多见的颜色。
谢姝宁靠在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前一世这个时候,想必燕淮也正在为燕家的事汲汲营营,四处奔走,定然是没有工夫去寻什么金矿的。半大的少年郎,这会就算再厉害,想必心中也是忧虑的很。
而容家,心不小,手段却不够。
谢姝宁喃喃地自语:“平郊……”
她若没有记错,那处金矿的位置,就在平郊一带。
燕淮暂时没有动静,容家苦苦寻觅,她已得了先机,怎能浪费。
谢姝宁念着念着,不禁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玉紫惶惶看她,小声试探着问:“小姐您这忽然笑什么?”
玉紫也跟了她数年,又是跟着去了一趟敦煌的,冬至的事,她亦是亲身参与过的,谢姝宁便也没准备在这事上瞒她,便将自己心中的打算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过些个日子,我们便去平郊的庄子上小住一段日子,云先生那,也该等急了。”谢姝宁徐徐道。
玉紫先前听到矿藏二字便已是目瞪口呆,又听她说要去平郊住上一段日子,忍不住悄声追问:“小姐,您怎么知道那边有矿?”她们都在京里住了多少年了,若平郊真有什么矿,京中这么多的人,竟是一个也没发现,专等着她们去开不成?
罗山产金银,众所周知,但平郊地界,何时竟也产金子了?
玉紫觉得谢姝宁这是在说笑……
可偏生她又知道,谢姝宁从来都不是个会拿正经事说笑的人。
她怔怔看着谢姝宁,谢姝宁却是一脸的高深莫测,只淡笑着道:“过些日子去了平郊,再细说。”
玉紫觉得她是魔怔了,嘴角翕翕想要劝上几句,却又不知道怎么劝。
马车很快离了朱雀大街往北城去,进了石井胡同便直往谢家去,到了二门方才停下。
二门上守着的婆子见是谢姝宁回来了,又带了许多的东西,便忙去里头回禀。不多时,宋氏就带着人迎了出来,笑着喊她:“怎么今日便回来了,也没个消息,我还当娘娘要多留你几日呢。”
谢姝宁搂住她的手臂,笑着解释了几句,随宋氏往玉茗院去。
谢元茂也正得了消息步出院门来,一行人正巧便在门口撞上了。
他悠闲地捧着本书站在那,看着谢姝宁笑得淡淡的,不似过去亲热,里头还隐约含着几分尴尬。
谢姝敏那件事上,他一开始便不分青红皂白斥了谢姝宁,终究是伤了父女亲情。
“父亲。”谢姝宁则坦然得很,恭敬地裣衽行礼,一边道,“娘娘赏了好些东西下来,其中亦有父亲的,过会阿蛮便让人送了往书房去。”
谢元茂讪讪然笑着,点了点头。
谢元茂母女便挽着手站在那,看着他。
他是一家之主,该他先行。
谢元茂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往屋子里去。
第199章 不喜
走至庑廊下,他忽然定住了脚,回过头来看谢姝宁:“阿蛮,近些日子你总在外头,如今回来了想必一时三刻也不会再入宫,便也该收收心了。”
一行人走得好好的,他却忽然提起了这样的话。听着倒像是关心,可宋氏听得并不悦。
谢姝宁瞧见了母亲的神色,在心底里暗暗叹了声,同谢元茂应承道:“父亲放心,女儿这段日子必当在家中好好收心。”
谢元茂面露满意之色,扭头朝着迈开了步子。
他哪里知道,谢姝宁在他跟前说些阳奉阴违的话,早就说惯了。过几日,她便要启程往平郊去,不管谢元茂是答应不答应,乐意不乐意,都阻不了她的脚步。
她若不趁着这几年好好经营一番,等到再长几岁及笄了,可就真的要被拘在家中不得出门。
算算日子,明年开春,谢元茂的孝期便过了,到时候他何去何从还都没有定数。以谢姝宁对自家父亲的了解,只要给了他机会,他要重新往上爬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原本还想着肃方帝虽有意抬举谢家,可这群人里头想必是不包括自家父亲的。
但眼下看来,肃方帝这明君路子就不知还能走上多久,那些旁的事就更不必说了,哪里能拿得准。
淑太妃手段刁钻,层出不穷,连细鸟这种异物都给用上了。这种东西,于女子无害,对男人来说,却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
享一时欢愉,堕永世炼狱。
淑太妃知道自己有孕后,就用不着这些细鸟了,索性全给了皇后,用来降低皇后的疑心。然而皇后陷入了她的圈套,那些细鸟就又没了用处。皇后宫里的细鸟也都被皇贵妃派人连同那些昂贵奢侈的鸟笼一道给毁了,如今怕是连根羽毛也难寻。
肃方帝有了瘾头。却不知还能忍耐多久。
那种空虚跟寂寞,迟早会打败他的理智。
谢姝宁似乎已经预见了肃方帝未来的模样,京都的局势,迟早有一日还会天翻地覆一回。
她满心忧虑。但仍旧陪着宋氏在玉茗院里拣了些不打紧的事说了,又说了皇贵妃病愈的事好叫宋氏宽心。
谢元茂也在一旁坐着,歪在醉翁椅上看书,边上的矮几上摆着茶水跟新鲜的时令瓜果。
家中不缺银钱,他赋闲在家的日子,委实悠然。
宋氏虽同他关系冷淡,可也不会当着面同他争执,府里的事也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根本不必谢元茂花费一分心思。只是府里的冬姨娘早在谢姝宁母女回京之前,便已不在。陈氏又因了谢姝敏的事。难讨谢元茂欢心,结果谢元茂这些个日子倒真是老老实实守起孝来。
平日里吃茶看书,闲得很。
他听着宋氏问女儿:“可见着皇上了?”
原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说话,没什么不能提的,谢元茂便“啪嗒”一声合上了书。抬起头来看谢姝宁,也跟着问了声,“皇上瞧着可好?”
谢姝宁笑了笑,漠不关心地回答着:“见着了,瞧着很好。”
谢元茂欲言又止,似想追问几句,却又不知道能问自己年少的女儿什么。
“三堂姐是何时回去的?”谢姝宁便权当没有察觉。侧身看向宋氏。
宋氏微怔,道:“三姑奶奶还在长房住着呢。”
谢姝宁吃了一惊,竟还住着!
“三姑奶奶的胎相不大好,最近照着鹿大夫开的方子吃了几帖,好多了。你伯祖母便提议,索性再多留一段日子。等养好了身子再回去也不迟。”宋氏解释着,“你三姐夫,是已经回去了的。”
谢姝宁“哦”了声,有些神游起来。
宋氏觑着她的神色,轻声道:“三姑奶奶倒是隐约提过一回。想请了鹿大夫一道回李家。只是你不在府里,鹿大夫那也不好明着提,我也就没回应。”
女儿虽年纪不大,可在宋氏眼里,谢姝宁从小便很有主意,这种事她是不可能越过谢姝宁去做的。
谢姝宁当然也知道这一点,便道:“李家的门第,难道还请不到一个医术高明的千金圣手?鹿大夫本不是这方面的高手,真去了反倒也是无用。”
可她嘴里虽说着这样的话,心里却跟明镜似的。这满西越,怕也是寻不出几个跟鹿孔一样在歧黄之术上如此有天赋的人。否则,前世燕淮也不会对鹿孔另眼相看。
想到这,谢姝宁忽然发现,自己若再得了金矿,可就真是又提前抢了燕淮的东西。
她心下冷笑,谁先拿到手的便是谁的,等到那时候,也就算不得抢了。
她正暗暗思量着,躺在醉翁椅上的谢元茂忽然语带三分不快地道:“只是个大夫,三姑